第106節
溫向平對于這種詆毀見識的不少,真有多生氣也談不上,在實力和事實面前,一切都不過是跳梁小丑。 真正讓溫向平厭惡的,是沽市晚報居然不擇手段的把他的孩子家人都牽扯進來,作為替他們謀得名利關注的做法。 心里已經將沽市晚報大卸八塊,溫向平的嗓音不自覺就帶了冷意出來, “我想在雜志上邀請這位撰稿人,一起參加一場記者招待會,公開對峙?!?/br> 《斯文》一文中雖然對一些事實夸張,但也取材了一些原主曾做過的事情,再加上無論是原主還是他,對原主的父母兄弟都不甚親近,擺在明面上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但溫向平并不擔心。 《斯文》的撰稿人并不是楊賀或者劉組長,而是找了個替死鬼,足以說明他們不欲把自己牽扯進去,未必會現出真身。就算真的露了面,或者沽市晚報的人被這幾日的成績膨脹了心思―― 溫向平眼中泛起一絲冷光。 許城陽眼中閃過贊賞之意,這也是他的打算。溫知秋既然敢這么做,便說明他確實問心無愧,他沒看錯人。而倘若對方心虛不敢應戰,他們自然不戰而屈人之兵。 羅家和卻沒有這么樂觀, “楊賀既然敢主使這次風波,只怕也留有后手,萬一找來幾個“證人”,也是麻煩?!?/br> 溫向平早就想到這點。從前的劣跡斑斑他倒不擔心,誰還不能有個過去,浪子回個頭呢。 至于十年不回溫家… 溫向安向來趨利,知道他是溫知秋后,必然會幫著他打圓場,恐怕還會編一個比他更周全的借口,營造一番兄弟情深,舔犢情深。反正溫知秋有“不孝”這個把柄在他手里,不怕溫向平不應。 對于溫家的本性,溫向平毫不懷疑。 “不管對方應不應戰,記者招待會都要照舊舉行,我要追究對方的法律責任?!?/br> 溫向平眉眼盡是冷意。 雖然溫向平不想暴露身份,可自從他進了作協開始,就由不得他了。年底的全國代表大會,開春以后的作家交流會,處處都會將他的臉暴露出去。 既然瞞不住,干脆就不用瞞。他溫知秋是《蜀山》的作者,沒有哪里見不得人。 溫向平不是讓家人蒙羞受牽連之徒,他要光明正大的把潑在他身上的污水潑回去。他的孩子和妻子以他為榮,他不能也不會叫他們失望。 許城陽滿意的頷首。 羅家和起身, “那我現在就去聯系記者?!?/br> 新周刊將在一周后召開記者招待會的消息一經傳出,頓時引起嘩然。尤其在得知溫知秋要當面和《斯文》的撰稿人對質后,支持溫知秋的人紛紛歡呼不已。 原先抱有懷疑態度的一眾人也立場搖擺了起來。 心里有鬼的人怎敢這么光明正大的將事情公諸于眾,只這一個舉動,足以證明溫知秋問心無愧。 幾家雜志連忙將觸手收了回去,打算觀望觀望再做打算。誰能想到溫知秋來這么雷厲風行的一手? 正常人不都是要在雜志上先和沽市晚報撕幾個來回,以最小的代價把事情平息么。畢竟溫知秋這事兒已經鬧大了,就連沽市之外的省份也聽聞了消息,抵制溫知秋的人不在少數,一時間連《蜀山》的銷量也急劇下滑,眼見著溫知秋算廢了半個,一個處理不好,連新周刊都要沾腥。 而這也是沽市晚報打的主意,正好再借著溫知秋在雜志上跟他們撕扯,增加幾個月的關注量,再如一筆賬。 結果溫知秋倒好,根本不裝孫子,直接找人公開對質。這不是怕事情鬧不大嘛?!還開記者招待會?!記者難道是好請的么? 八十年代是記者行業的巔峰時期。因著都是文責自負,無需交給領導審核,因此什么樣的稿子記者都能寫、都能發。再加上拿了記者證,基本能在全國免費吃喝,走到哪兒都是座上賓。就是面對國家最高領導人,記者也是不虛的,嘴皮子一個比一個犀利,筆桿子也一個比一個硬。以至于,每每有記者要出去采訪時,領導都得追在屁股后頭不住囑咐, “縮著點、縮著點!” 請一眾記者開一場招待會更是花銷巨大,也只有許城陽才肯花這么大力氣和本錢為他平反。 楊賀在新周刊上看見這么一條公告,頓時摔了手里的搪瓷杯,眼中滿是惡毒。 就因為羅家和和溫知秋!他一介主編竟然淪落到只能在沽市晚報這種不入流的小報紙工作的地步。 大幅縮減的薪水讓楊家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妻子每天跟他叫嚷,兒子女兒也嫌自己不能再補貼他們再不上門來,見了面嘴里也蹦不出象牙。出門到哪兒都要遭受昔日同事的冷嘲熱諷,逼得他不得不搬到這個逼仄的小巷子! 都是這兩個人害得! 楊賀眼中恨意大盛。 這場風波自然是他搞出來的。他手里有溫知秋的老家地址,挖出來這么多黑料也不枉他大老遠跑到晉省去。 本以為能憑借這手讓溫羅再無翻身之日,沒想到他們倒是玩了個破而后立。 也沒想到許城陽真的肯為一個小小的溫知秋賭上整個新周刊。 到底是小瞧了他們。 楊賀黑著臉咬著牙,拼命思索著對策。 不行,他不能這么輕易就叫這兩人從這事里頭脫出身去! 第74章 比起沉著臉想招的楊賀, 沽市晚報卻已經被新周刊發的這則通告嚇得心驚膽戰。 沽市晚報在之前也就是一家不入流的小報紙, 從上到下沒幾個拿的出手的人才, 要不是這次托了楊賀的光,到倒閉時也不知能不能有這么一回風光。 結果新周刊直接把一切都擺到了明面上, 公開要和他們對質, 沽市晚報的領導層頓時心慌不已??葱轮芸呐孪麓蟪杀鹃_記者招待會也要維護溫知秋, 還要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擺明了要跟他們杠上, 沽市晚報先慫了一截兒下去。 論實力,一個是全國知名大雜志, 一個是野雞報紙, 論財力和人脈更是遠遠不及。雖然楊賀力證他交上來的資料絕對真實, 可一沒人證二沒物證的,他們底氣也不怎么足。 眼見著一周的時間越來越少,整個沽市、甚至數個省的人民都在翹首以盼著這場公開對質的到來,同時不住催促沽市晚報公開表態是否要當面對質,楊賀卻每天神神叨叨的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這種焦慮之下,沽市晚報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把手上剩下的料也一股腦發上了最新一期的報紙。 第二日的記者招待會定在上午十點鐘,預計持續一個小時。 才剛剛過九點鐘, 新周刊專門用來開記者招待會的大廳已經滿了七七八八。 眼見著氣氛已經嘈雜起來, 許城陽回頭看一派沉靜的溫知秋, 笑道, “緊張么?” 溫向平搖搖頭, “這有什么可緊張的――如是說就是了。我又不是陰溝里的臭蟲,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倒是真正心虛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待會兒見著?!?/br> 只期望,不要臨到頭來做縮頭烏龜,浪費了他準備的一份大禮才好。 十點鐘整,許城陽在前,羅家和溫知秋隨后,進入了大廳。 大廳里嘈嘈雜雜的記者頓時不約而同噓了聲,手里的長槍短炮卻絲毫不含糊,對著三人就咔咔拍了起來。 還有一部分心思活的瞄一眼時間,再看看門外仍然不見有人要來的蹤跡,心里已經大概知道這場對質是個什么結果了。 許城陽在中間坐下,溫知秋和羅家和分別坐在他兩側。席上還有兩個位置,此時空無一人。 面對坐了一廳的記者和鏡頭,許城陽嚴肅道, “關于之前沽市晚報對于我刊溫知秋作家的不實污蔑,我作為新周刊的社長,對沽市晚報利欲熏心,不分事實的抹黑表示強烈的指責。我刊的溫知秋作家,無論是才學還是人品,都無可指摘。而從沽市晚報并未回應我刊提出的公開對質,亦沒有任何一個代表來參加本次記者招待會,更向廣大讀者表明我們的身正和他們的心邪――” 話還沒說完,大廳里突然掀起一陣波瀾, “來了來了――來了!” 溫向平面色不改,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人影氣定神閑的緩步從大廳門口踏進。 “楊賀――” 羅家和眼中沉色一閃而過,面上卻絲毫不顯。 楊賀看上去很是有底氣,甚至還和席下的記者揮了揮手。 楊賀直視著溫知秋和羅家和不含感情的雙眼,眼里微露得意。繞過羅家和,伸手就要和許城陽握手, “許社長,久仰大名?!?/br> 許城陽也是老狐貍,面上看不出心緒,伸出手道, “久仰?!?/br> 幾人甫一落座,下面就有記者迫不及待的開口, “請問您是沽市晚報的代表么?” “關于貴報在報紙上刊登的有關溫知秋作家品行不端的報道,你有什么想說的么?” “溫作家是哪一位?能說一說你對于沽市晚報的報道如何看待么?!?/br> 楊賀眼尖瞄到溫知秋似要開口,連忙抬手壓了壓,搶道, “我是沽市晚報的楊賀。說起來,我和溫知秋作家也是老熟人,在溫知秋作家轉投新周刊之前,我們,還有我身邊這位羅編輯,曾經一同在紅星雜志工作過,對于溫作家這個后輩,我起初也是很欣賞,只可惜――唉――” 楊賀說話很有技巧,說一半留一半,意猶未盡反而更能讓記者有求知欲,甚至主動替他提出他的想法。 “楊主編你是因為溫知秋作家品行不端看不下去才憤而投入沽市晚報的么?” 楊賀之前作為紅星的主編,也曾公開露過數次面,現場有能認出來他的記者并不奇怪。 “溫知秋作家能回答一下為什么你會跳槽到新周刊么?” “許社長,你當初挖走溫作家的時候對他的品性有所了解么――” 楊賀嘴角微微掀起一絲笑意。 面對一連串機關槍似的提問,許城陽顯然比羅家和更端的住。 許城陽并不回答,直接將話語權交給了溫知秋。 溫知秋生的面嫩,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剛剛進來時,許多人都更偏向老成一些的羅家和才是他們這次來的正主,誰知道居然是這么一個白臉皮的。 一眾記者雖然都吃了一驚,但職業素養顯然都相當到位,很快就適應了這個事實,矛頭紛紛轉了過來。 溫知秋不急不躁,面上一派淡然,一張口更是穩當, “轉入新周刊,是因為新周刊的定位更加適合我,社長和編輯也都是好相處的,得以讓我全心全意的投入作品。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無可厚非?!?/br> 羅家和聽著,滿心的氣悶頓時繃不住,眼角不由得就泛起笑意。 溫知秋這話不就是在明明白白的說楊賀把紅星搞得烏煙瘴氣、實力也不如人么。 楊賀面容瞬間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復原樣,面上也不帶笑,繃了起來,嚴肅道, “關于我報之前的報道,許社長和一些讀者抱有懷疑,這很正常。在我一開始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我予以厚望的后輩居然是如此的一個人。在看到溫知秋作家蒙騙了如此多的善良之士,我不能再沉默寡言,哪怕再冒一次身家受損的風險?!?/br> 說著,楊賀一臉義正言辭,仿佛溫知秋是多么黑暗的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