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好在兩個孩子只是喜歡書,沒有別的算盤,不至于在未經作者同意的情況下把書露出去也就不打緊,羅家和跟溫向平解釋了一番,溫向平也很大度的表示不介意。 饒是如此,羅家和還是又想法子給溫向平提了稿費才算心安。 至于許父… 羅家和跟許父有過幾面之緣,雖然兩家孩子交好,但他們大人私下卻是沒什么來往的,畢竟分屬兩家雜志,要避嫌。 在兩個孩子跟羅家和坦誠的第二天,許父就前來拜訪,親口允諾了絕不會把書的內容外露,甚至還拉著羅家和簽了保密協約。 別覺著許父這是小題大做,萬一將來《蜀山》的內容在溫知秋和羅家和不知情的情況下泄露了出去,許父自然就是首個被懷疑的人,為了以證清白,也為了給自家蠢兒子擦屁股,許父這一趟不得不跑。 時隔小三月,《大惠山》已經被壓的差不多,溫向平正好又寄來了作品,羅家和卻沒想著先給他排版。 春節正是各大雜志角力的時候,各家都使出了渾身力氣,各種花樣輪番上場,連之前的沽市關注也再顧不得拿溫知秋做筏子,拼了命的做新文章,想要在春節市場里占得上風。 只可惜,一到這種涉及時事分析的文章,拔得頭籌的永遠是人民雜志。 《大惠山》的熱度也被輪番而出的雜志消減了不少,但好在在讀者口中還能時不時聽見《大惠山》三個字。 羅家和想著,把溫向平的作品安排道新年其間最后一刊也不錯。 畢竟老雜志就是老雜志,底蘊深厚,實力強勁,其中不乏一些著作眾多的作家,也有路子能搭上國家作家協會里頭的老教授,求來人家平時留在手頭的稿子。當然,如果能得到人家的特約稿就更好,雜志也會做出版面調整,將大多篇幅給了這些大家的作品。 溫知秋前兩次的《紐扣》和《大惠山》之所以能占得一時上風,實力固然是不容置疑,但也是趁了體裁和描寫手法的新穎。倘若單論筆力和對文字的把握,溫知秋在這些德高望重、成名數十年的老作家面前也得要退一射之地。 而老作家們的作品通常在過年前后兩周出,一般到了春節末尾,雜志就會調整回平時的版面和文稿配比,放在精推上的更多就是其余作家的作品了。 避過這些強手的鋒芒,而所失去的只是幾天的時間,黃金時期也沒有完全消退,還能又讓紅星雜志和溫知秋得一回好,羅家和這算盤不可謂打的不響了。 上頭因著過年落在下乘心中抑郁,雖然想著催溫知秋,但經羅家和這么一勸,也就同意了。 畢竟還是有點道理的。 楊主編雖然不甘心,可到底違背不了上面的決定,于是也點頭應了。 但對于溫知秋這次寄來的文章,楊主編卻并不滿意, “說的不好聽點,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比得上人家老教授老作家有積累么,翻譯這塊的水這么深,目前做出成績的也就只有人民雜志,你才說了要避過人家鋒芒,這下算什么,可不是又直愣愣的撞上去了?!?/br> 羅家和捏著手里的稿子,眉頭微皺。 楊主編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可… 羅家和道, “溫作家既然肯寫翻譯,說明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信心的,我也買了原著來看,翻譯的雖不比人民雜志的幾位大家,但也生動細致,最大程度的尊重了原著。人民雜志雖然翻譯的質量在業內占據首位,可到底人力有限,譯本至今只有一個《老人與?!?,還只翻譯了一半。市場廣闊的很,其它雜志也有在做這方面的,我們分一杯羹也未嘗不可。而且…” 話還沒說完,楊主編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咱們既然有咱們創新的優勢,走這方面就行了,別的少涉足,分了心倒不好,你給溫作家去封信,讓他抓緊時間另寫一篇趕緊交上來。唉,眼見著這春節就這樣過去了,可惜啊……” 羅家和擰眉, “主編,溫作家才寫完一本《大惠山》沒多久,既然他現在想試一試翻譯……” 只見楊主編猛然沉了臉,冷聲道, “我當主編當了快十年,有自己的判斷,溫作家到底年輕,不知道路怎么走,我這個主編,當然有責任教教他?!?/br> 羅家和也沉了臉,他能年紀輕輕做到副主編,自然是手腕了得,分寸也掌握了得,可不是只會聽主編吩咐,沒自己主見的人。當下就直直對上楊主編的眼睛,直言不諱道, “可溫作家的選擇我想我們也是應該尊重的。至少應該詢問一下他的意見,而不是我們直接替他做決定?!?/br> 楊主編盯著羅家和,冷冷一笑,半晌,道, “行,那你就寫信問問他的意見,看看我做的這個決定對不對??纯吹降资强吹靡姷腻X重要,還是你所謂的尊重重要?!?/br> 話里話外對羅家和的不滿已經呼之欲出。 或者說,自從雜志內的一應主張隨著羅家和介入的越來越多,而楊主編的話語權日益下降以后,楊主編心中對羅家和的不滿就已經在逐漸積累了。 眼下只不過是羅家和挑起了話頭,在楊主編心中搖搖欲墜的理智上推了一把而已。 對于溫知秋會不會順著自己的意見,楊主編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 溫知秋肯順著這事兒歸到自己麾下當然最好,他也可以把之前溫知秋對董明珠幾次去找的冷漠以待一筆抹去,還能在董明珠面前給他說幾句好話,從此他和溫知秋一起帶領著紅星雜志力爭業界頭名,得名得利。 可如果溫知秋不肯順坡下驢,不識好歹…… 楊主編嘲諷的對羅家和一笑。 那就別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溫向平不是驢,自然不肯順坡下,在接到了羅家和和楊主編分別寄來的信件后,不由得冷笑一聲,把楊主編信上各種“豐厚”的招攬條件和恐嚇的下場撕成了碎片,扔進炕頭的灶里燒了火。 同在一個學校,董明珠一開始自然來找過溫向平一兩次,而在出自溫向平之手的小詩和散文上了院報以后,董明珠就更是跑的勤了。 雖然董明珠自己只是仰慕溫知秋作家,可看在其它不知情的人眼里卻不是這樣,黑框眼鏡甚至還幾次嘲諷過他小白臉。 當然,也是因為眾多男生想把的市長家千金卻被溫向平“搶先一步”,黑框眼鏡心中不忿就是了。 溫向平有妻有子,自然不肯沾染這樣的謠言,于是跟董明珠說明了流言可畏的道理的同時,也跟董明珠保持了界線,平時自然不冷不熱。 董明珠雖然心中失落,卻也不是不知分寸,因此也就沒再去找過溫向平了。 只不過楊主編當初把溫向平介紹給董明珠就是為了在董明珠面前掙一份情面,后來在董明珠口中打探到溫向平的冷漠后,心中自然不爽溫向平的傲慢,還曾親自寫信“提點”溫向平,只不過都被溫向平無視了。 溫向平自上次楊主編把他騙去和董明珠見面就對楊主編心懷芥蒂了,楊主編之后更是屢次插手他的私事,還一副替溫向平考慮的樣子。溫向平早就膩歪的不行,要不是還念著對他有知遇之恩的羅家和,又等著賺夠違約費再跳槽,溫向平早就走了。 再遇到楊主編這樣的人,溫向平大不了再跳一遍就是,直到跳到滿意為止。 結果楊主編先行一招,占了主動權,直接跟他拋了陽謀。 如果溫知秋“執迷不悟”,如果交不出近萬的違約費,他的下場就只能是被雜志雪藏,即使溫知秋再有名氣,兩年之后,即使讀者還記著他,也不一定會在像如今一樣為他貢獻這么高的銷售和人氣。 畢竟,溫知秋在整個作家圈子中,只是個剛剛出道一年的新人罷了,還沒有形成絕對穩固的讀者群,也沒有創建新的文學體系和流派,說實話,影響力不足以支持他挨過默默無聞的兩年。 前浪后浪,每一個都足以把他拍死在沙灘上,再激不出一點浪花。 到那時,就算是紅星的對頭,也不一定會為了跟紅星作對而故意把溫知秋重新捧起。 就算是溫知秋還有本事重新崛起,兩年的時間,足夠紅星雜志再培養一批路子跟溫知秋差不多的潛力作家了。 與其自討苦吃,不如選擇康莊大道。 若是換個人,權衡利弊后說不得就真要從了楊主編的好意。 可溫向平,從來最厭惡有人強迫他。 第62章 紅星雜志的職員最近一個比一個把尾巴夾的緊, 生怕不夠小心翼翼,被上頭逮到訓一頓。 原因無他,只是雜志的正副編輯――徹底站到了對立面上。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引起的,只是突然有一天的會議上,楊主編一力把羅副編手下所有作家的文章都壓了下去, 一個都沒給上成新刊。羅副編當場就臉沉如墨,直直的跟楊主編對上, 詢問淘汰他手下所有作家的理由。 楊主編只冷笑著說了一句, “我,才是紅星雜志的主編?!?/br>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打那以后, 雜志里的氣氛就有夠凝重,他們這些小蝦米自然恨不得上頭的人注意不到他們,沒見小方都被楊主編明里暗里的罵了幾回么。 羅家和回到家, 羅mama接過他手里的包,關心的問道, “最近還那樣么?” 羅家和沉著臉點點頭, 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羅mama站在他身后給丈夫按揉著僵硬的肩膀脊背,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紅星雜志的事情她聽羅家和說了, 只是楊主編怎么會這么輕易的跟丈夫翻臉, 又怎么會這么輕易的就把溫知秋這個錢罐子舍棄,難道上頭的人也同意了么? 羅家和擰著眉道, “不知道, 或許是留有后手――” 說著眉目一斂, 羅家和一瞬間仿佛想到了什么。 雖然溫知秋給紅星帶來了兩次輝煌,輕易不能舍棄,可若溫知秋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又不受紅星雜志管束的,而楊主編壓給上面的籌碼又足夠抵消失去溫知秋所帶來的影響――比如已經培養出了一個初具溫知秋寫作風格,可以逐漸頂替溫知秋的作家。 羅家和深吸一口氣,心下沉重起來。 那楊主編只要把著當初簽了的約不放手,就能硬生生拖死溫知秋。 甚至,憑著主編的身份死死壓住羅家和手下所有的作家,不用多久,只要短短兩年。 屆時,都不用楊主編主動招攬,他們為了前途,就會盡數離開羅家和。 然后,羅家和就成了徹底的光桿司令。更遑論再在上層面前和楊主編爭奪話語權。 誠然,羅家和可以舍棄這些年的努力辭職走人,另謀高就,如此卻正好趁了楊主編的意。而他這個年齡的副編,想要重新躋身其它知名雜志,只怕會遭受不小的排擠,說不得比之在紅星雜志來的還要處境艱難。 羅家和斂眉。 他該怎么做。 溫向平收到羅楊二人正式撕破臉的消息,心中也是焦躁憂心,甚至做下了提前回沽市的決定。 “你帶上兩個孩子單獨走我不放心,咱們一起走,暑假再回來多住幾天吧?!?/br> 蘇玉秀雖然心中對家里還放不下,但也果斷點頭。 李紅枝得知女兒女婿馬上就要走,失落的不行,但到底孩子們大了,有自己的決定,何況也確實出了事兒,于是忍著失落幫忙收拾行李。 悶在屋里不出來的蘇承祖吼了一句 “快走快走,早就讓你們走了!還在我家賴著!夏天也別回來!” “老頭子!” 李紅枝罵他。 屋里斷了聲,李紅枝忙拉著蘇玉秀的手安慰, “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嫌他說話難聽,啊――” 蘇玉秀強撐著笑了笑, “我知道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