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多思無益,溫向平長嘆一口氣,坐在寫字臺前,埋頭苦寫。 現下《大惠山》已經寫了十章,大綱也寫了一半,看著是不少,可他之前一口氣給紅星寄了五章,如今手里也沒多少存稿,還是要盡快把進度趕起來才好。 溫向平忙著寫,蘇玉秀今天卻是一早就出了門。 蘇玉秀天天翹首以盼等著新一刊紅星雜志出來,但怕自己表現的太急切影響的溫向平也心緒不安,便強自按捺著迫切的心情。 好不容易挨到今天,紅星雜志出刊的日子,蘇玉秀便起了個大早,把早飯溫在鍋里,然后就早早的跑到附近的報亭守著去了。 知道妻子等了這么些天早就等不及了,但看著妻子強自按捺,體貼自己的模樣,溫向平也就故作不知。 卻說蘇玉秀一早到了報亭,報亭里的老漢才開始慢吞吞的往外擺今天的書。 蘇玉秀連忙湊上前去, “師傅,今天的紅星雜志出了么?” 老漢笑呵呵道, “出了出了――老漢跟你說,今天這紅星雜志可好看啦――” 說著就從亭子里抱出一摞紅星雜志放在窗口前的小板上,指著給蘇玉秀道, “喏,你瞅瞅,上頭這小伙子長的多俊哪――” 蘇玉秀從兜里掏出數好的錢放在小板上,寶貝似的拿起一本捧在懷里。 老漢笑呵呵的道, “好嘞,這錢數正好――下次再來啊,老漢這兒好看的書多著呢?!?/br> 蘇玉秀笑了笑,抱著書離開。卻也沒有真的走遠,而是在附近一個石墩坐了下來,一雙手小心翼翼的撫了撫封面上青年的眼睛,眼睛直愣愣的瞧著報亭那邊。 蘇玉秀平時都是快十點了才往食堂去,今天一大早出了門就是為了看看買書的人多不多。 或許是蘇玉秀出來的實在是太早,此時還遠遠不到上班的時間,街上行人寥寥,也大多不往報亭去。 半天下來,報亭老漢再沒賣出第二本去。 怎么還沒人來買呢,怎么還沒人呢―― 蘇玉秀坐立不安,腳尖在地上不時劃來劃去。 溫向平每次寫完一章,不論是什么,總會一字一句的念給她和孩子們聽,寫的多好啊――每一個故事都是那么令人著迷,她相信,只要看那么一眼,他們肯定也會喜歡上這些故事的。 想著丈夫每天埋頭寫到夜幕低垂,肩酸腰痛,蘇玉秀就忍不住揪緊了心。 快來人啊―― 或許心想真的能事成。 又過了一陣,大約是近了上班時間,行人漸漸多起來,幾個人相約走著,路上正經過剛剛的報亭。 蘇玉秀離報亭有一陣距離,并不能聽清他們說了什么,卻清清楚楚的看見他們被窗口的書吸引了心神,駐足去看,很快,就掏了錢抱著書滿意的離開,一雙顧盼神飛的眼睛赫然印在封面上。 隨后,就像是打開了人流量的開關,一波又一波人從這條路上過來或過去。除了幾個實在走的目不斜視的,凡是離著報亭不遠的,絕大多數都被吸引了目光去。 就像在鐵粉中放了個磁鐵,順著街道筆直的人流很快就往報亭拐了個彎。 買到書的喜不自禁跟同伴討論,路人無意間暼到一眼封面上的青年,也紛紛被吸引而去。眼見前面的人走的走的都往報亭拐了彎,天生好奇愛湊熱鬧的本性在骨子里sao動,后面的人于是也跟著走過去。 不多時,報亭窗口摞著的十幾本就銷售一空。 老漢又從亭子里抱出一摞放在小板上,很快,又被聞名而來的路人一搶而空。 “老板,還有嘛?就畫著一個俊小伙兒的那個書――” “有有有――” 老漢笑得合不攏嘴,好在他今早瞧著這書好看,進的比其他的都多,現在一看,他的眼光果然還是厲害的很哪。 看著報亭已經被人群埋住,蘇玉秀終于長長吐出心中提著的一口氣,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這才輕輕松松的往家走。 溫朝陽每天早晨七點起床,跟溫向平讀書到九點半,就可以帶著甜寶去樓下玩。 畢竟還是個孩子,溫向平也不想逼得太緊,學一學玩一玩也算是張弛有度。 何況溫朝陽向來懂事,每天都要除了跟溫向平學習的兩個小時,自己也要再復習一遍當天所學,又把《老人與?!诽糁鴮W過的、認識的讀一讀,猜一猜不認識的才算一天學完。 至于甜寶,就更是輕松了,只要跟著爸爸哥哥識幾個字就算。 來這兒也住了一個月左右,也結識了不少小伙伴,每天休息的時候,溫朝陽就帶著甜寶去找小伙伴玩。 剛要出門,就看見蘇玉秀一臉喜色的抱著一本書回來。 溫朝陽頓時激動的迎上前去, “mama,mama,是不是出來了――” 蘇玉秀臉上的喜意掩也掩不住,連忙點點頭,把書展示給孩子們看,又翻到第一頁秀了秀, “第一頁呢!你爸寫的在第一頁呢!一打開就看得見!皮兒上也是你爸畫的畫兒,你看!而且,今天買的人可多了――一會兒就賣沒了呢――” 溫朝陽頓時歡喜的笑了,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一排白牙齒。 他爸這些日子掩在平靜下的思慮溫朝陽也是看在眼中,這下可好了,他爸能放心了。 同時心底一股自豪油然而生,他爸爸不僅能在這么多人買的書上頭寫文章,畫的畫還能貼在封面,多少人都在看他爸爸的故事和畫呢! 想到這里,溫朝陽不自覺挺了挺胸膛。 甜寶雖然不知道她爸爸的字在書上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卻也知道自己又有糖可吃了,頓時也笑開了臉。 溫向平聽見動靜,拄著拐出來,就看見母子仨一個比一個笑得燦爛, “就這么高興?” 甜寶像個小炮彈直直沖過去抱住溫向平沒受傷的腿,甜甜的笑, “高興――” 蘇玉秀臉上的笑根本止不住,把書湊到丈夫面前, “看看,你畫的畫兒在封面呢!我就說你畫的好吧,人家肯定也覺著好!你這些日子的辛苦,沒白費!” 溫朝陽也巴巴點頭, “我爸爸最厲害了!” 溫向平早在屋里就聽見母子仨嘰嘰喳喳,心里懸著的半顆心早就放了下來,眼下被母子仨輪番上陣夸獎,面上也不禁有些發熱。 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還這么不禁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羞赧,溫向平岔開話題道, “現在還不敢太高興呢?!?/br> “為什么?” 蘇玉秀一下僵住了笑意。 溫朝陽也瞪大了眼睛。 溫向平見狀連忙解釋道, “過幾天錢就要郵過來了,到時候就要更高興了。既然這都印在第一頁了,這次稿費肯定不會低。正好,到時候我就帶你們去商場一人扯一身衣服,好吃的好玩的都買點回來,這回你們三個可不許嫌花錢了,錢掙來就是給你們花的,不花難道是等著錢下崽么,就跟小雞小鴨一樣?” 溫朝陽和甜寶頓時被逗的噗嗤一笑,隨即連忙捂住嘴巴,兩雙大眼睛不住的在父母身上掃來掃去,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蘇玉秀不好意思的挽了挽耳邊的碎發。 或許是因為過了這么多年手頭拮據的日子,雖然手里一下有了幾千塊錢,蘇玉秀卻總是不敢花,溫向平要帶著去買衣服也不肯,要帶著去下館子也不愿,只想著萬一將來有個什么事好能拿出來頂一頂。 兩個孩子也是隨了他們母親,平時連大白兔都要兩天才舍得吃一塊,這還是溫向平明令要求的,不然只怕一個月吃一塊也是有可能的。 蘇玉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我那不是怕萬一將來有個什么事兒么――” 眼見溫向平要瞪眼睛,蘇玉秀連忙應到, “好好好,聽你的聽你的――” 話還沒說完,蘇玉秀就忍不住露出一個笑。 是夜,一家人坐在一起聽半導體講《白毛女》的故事。 公租房雖然有燈,瓦數卻不高,只有溫向平的屋子專門買了高瓦數的燈,還是為了方便溫向平寫作。 眼下兩個孩子聽得入迷,看著昏暗燈光下妻子秀美寧靜的側臉,溫向平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輕聲問道, “玉秀,萬一接下來我寫的不好,沒人愿意再看,也沒人再買怎么辦?!?/br> “怎么會!” 蘇玉秀睜大眼睛,信誓旦旦, “你寫的這么多故事,哪一個不好看?連我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聽了都喜歡?!?/br> 聞言,溫向平故作沮喪, “看來我不是個做老師的好料子,這些日子非但沒教給你幾個字,反而還把你帶的連原來的字都不會寫了?!?/br> 蘇玉秀連忙擺擺手,她的本意只是想安慰安慰丈夫,怎么現在更沮喪了,偏偏嘴笨,說來說去也只有幾個字, “不是…沒有…” 溫向平噗嗤一笑,一把將妻子摟進懷中,附在她耳邊輕輕道, “那從今天開始,咱倆睡一個家,每天睡前都多學一會兒,我好好教教你,好不好――?” 感受著身邊人溫熱的胸膛,蘇玉秀耳邊爬上一抹緋色,想到還在鄉下時被溫向平抱在懷里,聽著他給自己指著書念,面上也漸漸燒了起來,連忙拍了拍溫向平要掙出來, 兩個孩子還在呢。 “…不行不行,萬一睡迷糊了碰住你腳可咋整?!?/br> 溫家兩間臥房,溫向平作為傷患獨自睡一間,蘇玉秀帶著兩個孩子在隔壁擠一張床,就是怕晚上不小心碰著他的腳。 “不會的,再等兩天就能去做復健了,腳這會兒肯定長好了?!?/br> “我――” 雖然跟溫向平也稱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可前幾年怎么樣不必多說,這半年…… 蘇玉秀只覺著臉上燒的慌,連忙低下頭去,聲音小如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