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你今年這個年得在醫院過了。不過也挺好,醫院里有暖氣,可比鄉下暖和多了?!?/br> 溫向平之前已經大概做過估計,聽了倒也沒多驚訝,只是微微苦笑, “再好也不是家里,我還有兩個孩子在家里等我呢?!?/br> 陸玨之挑了挑眉, “孩子多大了?” 溫向平回答, “一個八歲、一個三歲了?!?/br> 陸玨之點點頭, “還小呢,那你可以把兩個孩子接過來,心理學上講,孩子十二歲以前不能長時間離開父母生活,不然會對性格造成影響,孩子會沒有安全感。反正這兒是獨間,有專門的床位,足夠你們一家四口住了?!?/br> 溫向平抬眼看他, “陸醫生還懂心理學,真是博學多才?!?/br> 陸玨之笑笑, “過獎過獎?!?/br> 溫向平肘部支住床墊,調整了一下坐姿,陸玨之幫忙搖高了床頭。 溫向平對他致謝,笑道, “多謝陸醫生,只是這樣會不會給醫院和陸醫生帶來困擾?!?/br> “醫院平時病人也不算多,只要別鬧事出來就行,何況錢也少不了我的,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哪里來的困擾?!?/br> 陸玨之在本上記了兩下,又囑咐了幾句不能沾水什么的便離開了。 畢竟,他還有別的房要查,也不是能一直待在這兒的。 溫向平笑容微斂。 有能力給他出醫藥費的除了溫向安再無他想,可想到溫向安從前對原身的冷硬態度―― 是他溫向安太有錢所以不在乎用這點錢給他塑造一個好名聲呢,還是他對這個弟弟確實有真心在呢―― 隨即搖搖頭,他還是先把眼前的困境解決了吧。 蘇玉秀回來的時候,溫向平正咬著筆頭盯著窗外發呆。 “怎么了,向平?!?/br> 溫向平回神, “沒什么,就是在想接下來該怎么寫?!?/br> 溫向平想了半天都不甚滿意,索性把稿子都收起來,清清思緒再說。 溫向平隨口問道,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br> 蘇玉秀亮了亮手中提著的幾個塑料袋, “眼見中午了,我順便把飯就一起買上來了,今天吃土豆牛rou面怎么樣?!?/br> 說著從柜子里拿出幾個碗裝好,又把小桌板架到床上,方便溫向平吃飯。 “呦――” 溫向平笑著說, “我最近可是吃了不少好東西,這些還都是托了腳傷的福呢?!?/br> “瞎說什么呢?!?/br> 蘇玉秀瞪了丈夫一眼。 溫向平悻悻一笑,從妻子手中接過碗筷,夾起一筷子面條送進口中,討好道, “沒你做的好吃?!?/br> “我沒做過土豆牛rou面,你咋知道沒我做的好吃?!?/br> 蘇玉秀笑著反問。 “你熬個稀飯都是最好喝的稀飯?!?/br> 溫向平調笑了一句。 蘇玉秀嗔他一眼,也嘗了一口面條, “確實比不上家里做的實在,我下午去買點菜,跟人食堂借口鍋給你做?!?/br> “好主意――” 溫向平笑咧了嘴。 因為這次受傷,溫向平和蘇玉秀也不用再去下地,溫向平忙著寫稿子還不覺著無聊,蘇玉秀雖然也能聽個半導體什么的,但聽來聽去也就是那個樣子,想要聽故事什么的還得等到晚上,白天就只能守在工作的溫向平身邊,現在找個活計也能打發打發時間。 因此,溫向平對妻子這個想法算是大力支持,同時也是為即將到來的口福支持。 蘇玉秀也挺開心,掰著指頭盤算道, “咱自己做飯比買的實惠多了,花一樣的錢,咱能吃上好幾大塊rou呢,哪像現在這樣都是rou丁,而且還比他的好吃?!?/br> “那這個菜你打算去哪兒買,咱們手頭可沒票?!?/br> 溫向平指出一點問題。 蘇玉秀想了想說, “沒事兒,我可以跟食堂買點,量又不多,人家應該會賣我的,我下午去問問就知道了?!?/br> “呦,我媳婦兒腦筋轉的還挺快?!?/br> 溫向平毫不吝嗇的夸獎道。 蘇玉秀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 食堂果然慷慨的愿意賣給蘇玉秀一些,畢竟只要兩個人的量,不影響食堂的大鍋飯,但是因為食堂自己的鍋勺也就剛剛夠用,蘇玉秀就只能和食堂的作息時間岔開,等著人家用完了再去。 于是從那天起,蘇玉秀每天定時定點的去食堂做好飯,然后端上來和溫向平一起吃。 溫向平的食譜也從烙餅大骨湯換成了滋補老雞湯、老鴨湯、大骨湯、枸杞排骨湯輪著番做,還有各色削面拉面搟面饸烙面、揪片撥魚擦仡斗和貓耳朵,比醫院食堂的味道不知好了多少。 嘴巴滿足了,手也就該勤快了,畢竟溫向平身上可還壓著一千塊錢的債款和好幾篇稿子。 午睡過后,溫向平坐在床上,蘇玉秀把小桌板給擦的干干凈凈放在他大腿處,既不影響他的傷腳,也便于溫向平寫字。 溫向平看了看稿子末尾的內容,擰眉沉思了一會兒,又在紙上寫寫畫畫了半天,最后總算是滿意的露出個笑,這才正式開始。 天光漸漸由盛轉衰,房內光線逐漸黯淡下來,全身心專注于文字的溫向平卻絲毫未覺,自顧自將大腦內一閃而過的靈感流瀉于紙張,手邊一沓紙張不知不覺間已經下去三分之一,連蘇玉秀什么時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蘇玉秀端著晚飯上來時,果然又看見和前兩天別無二致的場景,只能無奈的打開燈,照亮一方昏暗的房間。 明亮的鈉燈不遺余力的照亮房間每一個角落,也一下把溫向平從文字的世界拉了出來。 “玉秀回來啦,今天做的什么,好香――” 溫向平心虛的摸摸鼻尖,企圖把話題岔開。 蘇玉秀沒好氣的把托盤重重放在床邊的柜子上, “跟你說了多少回,天黑了就先別寫了,等我回來給你開了燈再繼續,你再這樣下去,好好的眼睛非要給你搞壞了不成?!?/br> 溫向平自知理虧,面上乖巧的低著頭挨訓,手上卻不安分,悄悄的把紙筆放到床上,再拿被子蓋住,企圖毀滅罪證,減少一切讓蘇玉秀冒火的火引子。 蘇玉秀睨他一眼,也不拆穿,給小桌板上鋪了兩張報紙――這是為了防止小桌板被飯菜湯汁濺到油滴洗不干凈,弄臟溫向平辛苦寫下的文字――這才把碗放上來。 因為從一樓的食堂走到二樓還有一段路程,所以蘇玉秀很少做炒面一類,而更偏愛湯面,做好以后先把面和湯分開裝,等上樓來再攪到一起,如此可以保持面條不糊不脹,吃起來仍然筋道可口。 “快吃吧?!?/br> 今天的晚飯是雜燴拉面,面是蘇玉秀自己舀了白面和的拉的,根根有筷子粗細――這是溫向平最偏好的粗細――雙手在面團上的每一次揉搓按壓,都在面團里積蓄了力量。 等到面團光滑如蛋殼,再揉搓成手腕粗細,最后抓著兩端用力向案板上甩去,柔軟卻堅韌的面就這樣在不斷的摔打中不斷的拉長變細。 經過不斷的錯手交疊,面條越拉越長,越拉越細,卻又越拉越粗,一眼看去,竟有成人腰粗,無數似斷未斷的面條柔韌的在案板上彈跳飛躍,共起共落。 面條在雙手最后一甩中脫手而去,躍去翻涌著沸水泡的大鍋之中,去白龍入水,馳騁水底,自由的舒展身姿,吸納沸騰的熱水入腹,完成最后的升華。 至于澆面的湯底,拿了食堂大媽自己腌的酸豆角切丁,飽滿的土豆去皮切丁,綿軟香甜的老南瓜切塊,還有肥瘦得宜的豬后腿剁茸,經過煸炒后的雜燴表面裹著一層淺淺的醬色,黃綠粉三色把拉面裹得密不透風。 溫向平夾起一筷子拉面,澆頭邊迫不及待的追著筷子沿面而上,仿佛逐光而來。 牙齒剛剛咬上面條,溫向平便知道蘇玉秀之前花了時間摔打面團的力氣沒有白費,這股力量沒有消逝,而是盡數積蓄在了面條內,一口下去,彈跳勁道盡顯活力。 澆頭咸香濃郁,腌豆角的酸脆,土豆塊的綿軟香酥,老南瓜的厚重濃稠,還有rou茸的軟糯勁道,巧妙的彼此交融互補,在舌尖的味蕾上迸發出迷人的口感和滋味。 溫向平吃的歡喜,一搪瓷碗的面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只留幾滴湯底,溫向平看的可惜,便拿筷子撥拉撥拉盡數送進胃里。 蘇玉秀端起自己的碗就要給他挑面, “又不是沒有了,別吃這么急,小心噎著?!?/br> 溫向平拿開碗搖搖頭,笑道 “這么一海碗,我都吃撐了,都怪你做的這么好吃?!?/br> 蘇玉秀聞言露出一個滿足的笑, “我明天再給你做個更好吃的?!?/br> 說著起身給溫向平倒了杯水, “沒有面湯,喝點水吧?!?/br> 都說原湯化原食,蘇玉秀本來也要端碗面湯上來的,奈何托盤就那么大,裝兩個搪瓷大海碗已經很滿了,一點都容不得第三個碗來插足。 溫向平接過杯子,催促道, “你也快吃,一會兒面就涼了?!?/br> 蘇玉秀胃口小,碗里的面也少,不一會兒也吃完了。 “向平,我…跟你說個事兒?!?/br> 飯后,蘇玉秀坐在溫向平身邊,有些扭捏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