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她這種改變,只能讓他聯想到一個人,南星。 那天她和南星談話后,神情一直不對,時而發呆,恍惚頹靡,像中邪了。 他握住她的肩頭,低聲問:“你到底怎么了?自從南星找過你之后,你就常常精神恍惚,是不是她對你說了什么?”他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懂那些亂七八糟的玄門之術,是不是她對你做了什么?” “不是不是?!睖滓稽c都不想他提起那個名字,也不想趙奇去找南星的麻煩。 她讓南星不要打攪自己的生活,南星做到了??墒撬饝锰?,反而讓湯米覺得自己是個徹底的混蛋。 心中的愧疚感像雪球,越堆越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趙奇已經確定,湯米確實被南星影響了什么,只是她不肯說。 等哄了湯米再次睡下,趙奇卻沒有睡。他躺了半晌,見天灰蒙蒙亮,悄悄起身,穿了衣服走到客廳,撥通了一個號碼。 “抱歉阿洛,這么早給你電話?!?/br> “沒事,我也正好要起床,你這么早給我打電話,怎么了?” 趙奇說:“你也認識南星對吧?” 成洛加意外了,也?他說:“認識?!?/br> “前天我在醫院碰見她,她掉了一件東西,我想還給她,但給忘了,帶上了飛機?,F在想寄還給她,卻不知道她的住址?!?/br> “我也不知道,你等等,我問問馮經理?!?/br> 趙奇怕馮源不說,略一想,南星好像對他的筆特別感興趣,補充說:“掉的是一支筆?!?/br> 成洛加不疑有他,掛斷了電話,給馮源去電,剛說南星掉了一支筆,馮源在那頭下意識就以為是朱砂筆,訝然說:“她竟然把這么重要的東西掉了,你讓你朋友把東西寄到……等等,你讓你朋友把東西寄給我,我轉交?!?/br> 一會成洛加回電,如實說:“我朋友不放心,怕你是個騙子,說那支筆看起來很貴重?!?/br> 馮源沒辦法,只好說:“那讓你朋友來上海,我親自帶他去,南星不允許我隨便透露她的位置?!?/br> 成洛加掛斷電話,想了想給趙奇去電,說了這事,最后又說:“你知道南星的地址后,也告訴我?!?/br> 他也想去上海,見見南星。 一會他又說:“馮經理很緊張,說那件東西對南星很重要,到底是什么筆,這么重要?” 趙奇本來沒多想,可等他掛上電話,回想一下剛才的話,突然一頓。 嗯?朱砂筆對南星很重要? 怎么聽起來,這筆像本來就是她的。 趙奇皺了皺眉,這筆……湯米明明說是小時候得緣,一個算命的送給她的。 難道算命的也送了支給南星? …… 馮源看看時間,天還沒亮,不敢撥她的電話,怕被她打死。 那人來得并不快,四個小時才趕到。馮源見是個普通人,也沒察覺到有什么異樣,確認了朱砂筆的確是南星的,就帶他去了陶家店,到了巷子,馮源說:“你交給我吧?!?/br> “南星小姐呢?” “她在里面?!?/br> “我要親自見過她本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騙子?!?/br> 馮源皺眉,這人可真啰嗦。他跑進陶家店,沒看見南星,也沒人出來,以為她出門去了,看樣子陶老板好像也不在,他想了想,還是先出來跟那人說南星不在吧??傻人氐较镒?,那人已經不見了,不知道這是唱的哪出戲。不過朱砂筆也不見了,這可怎么跟南星說。 那人拿著朱砂筆跑到巷子口,到了一輛車子窗戶那,彎身說:“趙先生,那位南星小姐就住在巷子的那家陶家店里?!?/br> 趙奇將朱砂筆拿了回來,這才下車,自己往陶家店走。 馮源見過他,自己去馮源肯定不會帶路。事情進展得有些順利,就是不知道等會見到南星,能不能更加順利地問出她到底跟湯米說了什么話,讓湯米那樣揪心,整夜噩夢。 而遠在外地的湯米渾渾噩噩睡到中午,沒有看見趙奇,只看見他留下的字條,說去辦點事,晚上才回來,讓她好好吃飯。 湯米又躺了半天,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覺得不對勁。她急忙撥通趙奇的手機,問:“你在哪?” “在外面辦事?!?/br> “你去找南星了對不對?” 那邊略一頓,湯米已經肯定了他的去向,頓時生氣:“我說過,她沒有跟我說過什么!你為什么要去找她,為什么要跟她有瓜葛!” 她又急又氣,快哭了起來。趙奇愣了愣,急忙說:“你不要氣不要氣,回去我跟你慢慢解釋?!?/br> “你在哪,我過去找你?!?/br> 趙奇聽她真的生氣了,猶豫了會,還是把地址告訴了她。不等他道歉,湯米已經掛斷了電話,簡單粗暴到不像她的行事風格。 不知怎的,趙奇反而覺得或許這才是湯米,世上怎么會有那么溫柔體貼從不發脾氣的女孩,難道……那都是掩飾…… 趙奇嘆了一口氣,人已經在陶家店門口。他剛進店里,就聽見銅鈴聲響,但店里沒有人。 “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南星的姑娘?” 過了小半會,從里面出來個臉色并不太好的老人,將他打量一眼,問:“你是誰?” “我叫趙奇,來找南星?!?/br> 怎么都叫不醒南星的陶老板聞聲出來,卻聽見趙奇這個名字,不由一頓,這就是南星要找的那個人。他想到吃飯時南星跟自己提及的堂妹,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神色微變,很快就恢復了,說:“這里沒有叫南星的,我叫陶大衛,是這里的老板?!?/br> “我知道她在這里?!壁w奇說,“我想見她一面,跟她說說我未婚妻的事?!?/br> “她不在這里,如果你堅持不走,我只能報警了?!?/br> 趙奇莫名一笑,說:“她又不是國寶,為什么連見一面都不行。她sao擾了我的未婚妻,現在我的未婚妻受到很大的影響。我懷疑,她對我的未婚妻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我要問個清楚?!?/br> 他話一停,又說:“你報警嗎,不報的話就讓我來,我會告訴他們,懷疑你綁架了一個姑娘?!?/br> 陶老板到底是個老江湖,并沒有因為這種威脅而退步,說:“那你報警吧?!?/br> 趙奇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難道南星真的不住在這里。他總不會真去報警,鬧得這么難看。他退了出來,看看這一把年紀的古董店,意外覺得跟南星那刻板冷漠的性格吻合,直覺告訴他南星就在這里。 但他不能翻墻去探個究竟,那樣做太低級了,他不能接受這種做法。 陶老板重新回到南星身邊時,她依然沒有醒,臉色也徹底蒼白了,明顯仍然淪陷在夢魘中。 “唉——”陶老板嘆氣,南星到底是怎么了,又到底要怎么救她。他想來想去,也唯有想到馮源,畢竟從屬性上來說,兩人都屬于“怪”,或許他有辦法。 馮源飛奔到陶家店時,南星還在夢中,始終沒有醒過來,哪怕片刻。 “夢魘啊?!瘪T源倒吸一口冷氣,“被夢魔纏住了,或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愿意醒過來,她是不是受什么重大打擊了?!?/br> “不清楚,大概是跟她的堂妹有關?!碧绽习逭f,“要怎么叫醒她?” 馮源苦想一番,說:“兩個辦法,一是靠她自己醒來,但這需要我們等,風險太大;二是找個人入夢,把她帶出來,但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br> “你辦得到?” 馮源搖頭,他也想做到,但是沒有辦法,他說:“我可以回到陰界,但是很難回到陽界,我陰氣太重,恐怕有去無回,到時候你可能要連我一起救了?!?/br> 陶老板見他也沒有辦法,知道事情不妙,但總不能一直看著南星留在夢中,得想辦法把她救出來。 馮源也苦想了一番,說:“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拜托我們老大出馬吧,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幫這個忙?!?/br> “你先問問?!?/br> 突然店里鈴鐺聲響,又有人進店了。 陶老板頓時急躁,說:“又是誰!” 他氣急敗壞跑到外面一瞧,見了來人,認出來了。 “邱辭?你怎么來了?” 邱辭見到陶老板,說:“我的魚,游到這了?!?/br> 第58章 星與月(五) 南星又挨了手板, 南月更慘, 手掌都被打腫了。 祖父越來越嚴厲, 像填鴨子那樣讓她們學習,兩個小姑娘緊張極了。 陳氏這晚摟著女兒哄睡,眉目擔憂,跟丈夫說:“爹最近怎么了, 自從閉門三天后,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看看星兒的手, 全是鞭痕?!?/br> 她抱怨著, 心疼女兒, 也不理解公公為什么這么做??缮頌槟霞易钣型赖娜? 沒有人敢當面質疑, 因為他們都清楚,無論南子安做什么, 都是為了南家好, 從小事到大事,從未出錯過。 作為母親, 她只能多哄著女兒, 讓她好好聽祖父的話。 除此之外,唯有暗自心疼。 南家大郎聽了后嘆氣, 說:“爹這么做,也是為了南家好。南家是玄門大家,身為家主, 更是肩負重擔。更何況如今朝廷局勢不穩,這大宋已經被那些鐵騎踩得不像樣了,就怕戰火燒上南家?!?/br> 陳氏低垂眉眼,看著每日都累得呼呼酣睡的女兒,止不住抹淚,說:“也得有個譜呀……星兒才七歲,爹教的那些,連長空都未必會吧?!?/br> 長空是南子安的大徒弟,也是入室弟子,是一眾弟子中最有天賦的人。南家大郎也沒有辦法,只好拍拍妻子的肩頭安撫說:“且放寬了心吧?!?/br> …… 每日寅時,南星和南月就得起床,先去院子里跑五圈,然后練劍。練完劍吃早飯,畫符、背書。下午南子安會親自檢查她們練習的熟練度,這是兩人最緊張的時候。 一旦不能達到他預期的效果,兩人就得挨鞭子。 南星倒還好,挨打的次數不多,只是南月確實資質差,學了半個月,太過辛苦,直接暈倒在院子里了。嚇壞了南家二郎,帶著媳婦一起跪在父親面前,請他放過女兒南月。 南子安沒有同意。 南月知道生病就不用學那些辛苦的東西,每天就在母親的“幫助”下,假裝生病。 等裝到第六天,南子安拎了鞭子過來,直接把南月從床上抽醒了。南月哇哇大哭,躲到桌底依然被打,躲到角落也被打,躲進母親懷里,連母親都一塊挨了打。 她哭著往外面跑,差點沒被逼得跳進魚池里。她半身涉水,又不敢真跳進去,只能站在水里,看著拿著鞭子的祖父,看著挨了打的娘親,終于撕心朝祖父喊:“我討厭你!討厭你!我再也不要分好吃的給你了!” 南子安渾身一震,看著不過才幾歲的孩子,看著岸上全都在看著自己的親人,手中的鞭子悄然掉落,胸口一痛,吐出一大口血。 南家二郎頓覺驚嚇,上前扶住父親,對南月怒喝:“你怎么敢這么說話!我非要抽死你不可!” “罷了?!蹦献影草p輕搖頭,他捂著心口又念了一聲“罷了”,便步伐不穩地回了書房。不許任何人跟著,也不許任何人進來。 就連一直在他身邊照顧的,他最信任的婢女拂袖,都不行。 拂袖是南家馬夫的女兒,從小就跟在南子安身邊做婢女。她做事細心,比同齡人多了三分沉穩,南子安很看重她。因她對玄學有天賦,南子安也教了她不少東西。 別人敬畏南子安,說的話總是太客氣,總讓南子安覺得對方太拘謹而無法多談。拂袖說話不焦躁,也不奉承,很是合適。南子安不輕易對別人說的話,總會多跟拂袖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