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走在巷子里的她, 已經聽見大黃的叫聲。叫聲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馮源又給它買了大骨頭。等她看見陶家店, 就看見了大黃, 還看見一個正逗著大黃玩鬧的男人。 “汪——” 大黃飛快跑到南星腳下轉圈, 蹦蹦跳跳, 嘴里還叼了個球,往她手里拱。 南星看著站在門口的邱辭, 不再問他為什么在這里出現, 問:“你買的球?” 邱辭點頭:“你不是說,陶老板養著它嗎, 就想著帶點小禮物過來?!?/br> “那你跟它玩吧?!蹦闲翘Ц吡耸? 沒有接受大黃的熱情。她緩步走到店門口,拿了鑰匙開門。 邱辭俯身接過大黃嘴里的球, 往巷子遠處扔,大黃撒腿就往那跑,去撿球了。 兩人一前一后進去, 鈴聲鐺鐺作響。 邱辭第一次來沒有仔細看店里的古玩,現在細看,發現東西年代雜亂,也沒有按照年代擺放。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往最后一個架子的古董看去,看見了那只饕餮酒盞。那是不是說,這些古玩都是南星做任務所得,再擺放在這? 但他記得,陶家店開了幾百年,這家店也有一百多年的歷史。 南星總不會已經活了一百年。 邱辭忽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南星竟然沒攆他走,也沒說是跟蹤狂。只是進店就坐在老板位上,臉上神色并不太痛快。他坐在桌子對面,笑問:“怎么,誰惹你不高興了?” 南星微微抬眉看他,半晌才開口:“石八樓的資料都是假的?!?/br> 邱辭微頓:“假的?你從哪里得到的資料?” “馮源那?!蹦闲锹砸幌?,不該給敬業的馮源抹黑,于是補充了一句,“我偷的?!?/br> 邱辭了然,那他讓黎遠跟喬浪拿的資料,也是假的,這就沒有必要給南星了。 南星皺了一會眉頭,才問:“你來做什么?” “看大黃?!鼻褶o說著,大黃又叼著球跑了進來,他伸手再扔,大黃又蹦著步子跑去撿球了。 南星并不完全相信,但又想不到其他理由。她總不能因為懷疑,就覺得他真在跟蹤自己。 邱辭回頭問:“陶老板身體恢復得怎么樣?” “挺好?!彼惶崽绽习?,南星倒是想到可以問問陶老板有沒有人脈可以找到石八樓,畢竟他的樣貌她知道,“我要出門了?!?/br> 一點都不委婉的逐客令,邱辭聽明白了。他識趣地站了起來,還沒出門口,大黃又跑回來了。見南星手里拿著狗繩,立刻找了門口的花盆把球藏好,乖乖讓她扣上狗繩。 邱辭見狀,說:“真乖,我當時也想領它回去,但沒有久住的地方?!?/br> 南星這才理順大黃的身世,那天她在巷子里初見邱辭時,大黃應該是只流浪狗,只是在跟著他跑。她誤以為是他的狗,責問時,邱辭大概是怕她為難大黃,所以背了這個鍋。 再后來,大黃就被陶老板收養了。 南星想清楚后,對邱辭的印象大為改觀。她沒有再提及那件事,只是心覺奇怪,問:“你沒有久住的地方?據我所知,黎家在上海的別墅可不少?!?/br> “那也是黎家的別墅,我姓邱?!鼻褶o坦然說,“而且我哥也沒有住在黎家,而是住在酒店,酒店不許養寵物?!?/br> 邱辭沒有固定的住所南星理解,但黎遠也沒有,并不住在黎家,就太奇怪了。但南星不想多問,問的多,就仿佛自己也需要以同等的秘密來交換這些信息。 兩人一起從巷子里出來,等南星等來了車,坐進車里時,視線一低,看見了邱辭手上拿著的薄薄公文袋,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她沒有多想,關上車門,說:“再見?!?/br> “嗯,再見?!鼻褶o笑笑,目送出租車離去。他看看手上的資料,石八樓這么費盡心思偽造身份,到底是為什么。 既然資料是假的,但那張臉總不會是假的。 線索還沒完全斷,可以再找找。 南星到了醫院里,陶老板剛好去外頭散步了,他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已經可以去樓下花園走走,但還需要護士陪同,也不能走遠。 原本只有陶老板一個人的病房,現在又住進了一個病人。 那人形容消瘦,年紀應該不過五十。他手上插著針水,正坐在那看書。察覺到南星進來,往門的方向看,見不是護士,朝她輕輕點頭。 南星也朝他點點頭,就坐在陶老板病床旁邊,坐得無聊,就拿了蘋果削。削了三個,陶老板終于回來了。 坐在輪椅上的他一眼就看見了桌上那三個逐一變黃的蘋果,開口說:“你吃?” 南星毫無這個想法,說:“你吃?!?/br> “……”陶老板覺得胃有些疼,等她走了,他一定要把蘋果藏好,他問,“馮源沒有給你找活?” 南星面色淡淡,說:“沒有,他經手的事太多,不是專心接管我的事,所以交易也找得很慢?!?/br> 陶老板微微笑說:“畢竟他跟我不一樣,但我能給你找的,也就只有他了,雖然話多,但不該說的他不會多嘴?!?/br> “嗯?!蹦闲且姴》坷镉衅渌?,沒有提石八樓的事,只是偶爾搭兩句話。 過了十來分鐘,護士進來,見藥水差不多沒了,于是讓護工推了輪椅來,對那人說:“要去做檢查了?!?/br> 楊大闖放下書,對陶老板說:“一會要是我老婆來了,你跟她說我去做檢查了?!?/br> “好?!?/br> 等楊大闖走了,陶老板就問:“你有什么要說的?” 南星說:“上次的交易馮源有沒有跟你說?” “略提了一些?!?/br> “嗯,喬家找了五個通靈者,其中一個叫石八樓。他用來尋人的辦法,也是以血循跡,甚至他的手上,也有一支朱砂筆?!?/br> 陶老板微頓:“朱砂筆?”他當然聽南星提過朱砂筆的來歷和用途,還有曾擁有的人。 “是?!蹦闲前櫭颊f,“但后來我按照他留下的資料找,卻發現住址是假的,我甚至懷疑,他的名字也是假的?!?/br> “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看來并不簡單。而且會用血尋人,又會用朱砂筆……”陶老板問,“有沒有他的畫像?” “沒有,但我可以去找人畫?!?/br> “好,你去找人畫,交給我,我去找人打聽?!?/br> 南星微微一頓,說:“我沒有先去找人畫像,就是不想你cao心。你告訴我可以找誰,我去找?!?/br> 陶老板搖搖頭:“你哪里能分這個心,這件事也不需要我親自去辦,你放心吧。我這個做爺爺的,還想多陪你幾年?!?/br> 南星抿抿唇角,爺爺…… 門外有人腳步匆忙,見門半開,直接就進來了。 是個四十出頭的清瘦婦女。 她見病床上沒人,又見陶老板和一個姑娘看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敲門,帶著歉意笑笑:“驚著你倆了吧,不好意思?!?/br> 陶老板說:“沒嚇著,大闖去做檢查了,他讓我告訴你一聲?!?/br> “還是沒趕上,都怪我,路上堵車,早知道就坐地鐵了?!笔Y芬走到楊大闖的病床旁,把手里的包放小柜子里,去打了壺熱水,洗了他的杯子,又擦干凈桌子,還將他的床罩理順。 一氣呵成,看得出是個做事很井井有條又勤快的人。 忙完這些,蔣芬還沒等到丈夫,似乎沒有什么可忙了,坐下時有些失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紅,差點落淚。她努力忍了忍,才將眼淚忍下去。 她怕一會丈夫回來看見她這個模樣,趕緊拿了包出去,打算去樓下平復下心情再回來。 等她走了,陶老板默然半晌才說:“主治醫生說,她丈夫的這種病手術成功率只有三成,花費巨大,但未必能成功,讓他們家屬好好商量下,要不要做手術?!?/br> 南星默了默,問:“成功了能活多久?” “三年五載?!碧绽习逵终f,“不動手術,最多能活半年?!?/br> 成功率只有三成,做也危險,不做也難受。成功了,也不過多活五年,但失敗了,人就立刻沒了。哪怕不做,也能再活半年。 做完檢查的楊大闖回來了,看見床鋪收拾得干干凈凈,立即展顏問:“陶老板,我老婆是不是來過了?” 陶老板笑笑應聲,楊大闖笑說:“你瞧,我就說了,天底下我老婆最能干?!?/br> 南星聽多了女人夸丈夫的,卻很少聽見丈夫夸妻子的。 但楊大闖歡喜的心思全寫在了沒有什么血色的臉上,充滿了自豪。 第36章 斷喉寶劍(三) 已經平復了心情的蔣芬還在門口就聽見丈夫夸自己, 差點鼻子又酸了。她忍著淚進門就笑, 說:“怎么能當著別人的面夸人, 羞不羞?!?/br> 楊大闖見妻子來了,聞聲說:“不羞,這是事實?!?/br> 蔣芬朝陶老板和南星笑笑,略有些不好意思, 說:“他就愛說胡話?!彼叩酱策?,見丈夫臉色比昨天的還要差了, 一瞬傷感。 楊大闖瞧見, 樂呵呵說:“我剛去做了檢查, 結果出來后, 如果適合動手術, 那就把手術做了吧?!?/br> 蔣芬有些慌, 說:“只有三成的成功率……要不等你身體好一些再說吧?!?/br> “拖著只會更嚴重吧?!睏畲箨J說,“不是有三成幾率嗎, 總要試一下, 幸運的話還能活五年,五年, 能陪你過五十歲呢?!?/br> 蔣芬默然。 她也很矛盾。 三成的幾率, 如果是做生意,做投資, 也就放手一搏了。但對一條人命來說,一點也不算高。 蔣芬又說:“總得跟阿德他們說一聲……” 楊大闖瞬間變臉,生氣說:“跟那些不孝子說什么!我死了分錢的時候才會出現吧, 我住院都多久了,人影都不見一個!我要是死了,你不要心軟,把錢抓手里放著,否則想他們養你,想都別想?!?/br> 蔣芬急忙說:“你氣什么急什么,手術還沒做,別把死字掛在嘴上?!?/br> 夫妻兩人說著家長里短的事,南星聽了一會準備去找畫師畫出石八樓的畫像,再回來交給陶老板,就出去了。 開門時,正有人要進來,放眼一看,是個穿著白馬褂的年紀約莫六十歲的男醫生。 這個醫生不是陶老板的主治醫師,那應該是楊大闖的。 南星沒有多看,關上門走了。 要找個畫手不是件難事,但費時。畢竟畫手沒有見過石八樓,依據描述速寫了一張,幾經修改細節,終于畫出石八樓八丨九分的模樣。 這一張畫,就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南星拿著畫像回到醫院交給陶老板,陶老見了這人,問:“有幾分相像?” “九分?!?/br> “看面相雖然有城府,但不是惡人?!碧绽习逭f著,將他的畫像發送給朋友,一會就說,“等會,很快就好?!?/br> 不等陶老板的朋友查詢到信息發送回來,隔壁床就進來三個男人,都是二三十歲的模樣。他們連門都沒敲,進來就直奔楊大闖的病床,大聲喊了句“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