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不?!蹦闲菆远ǖ?,“我拒絕?!?/br> 意料之中的拒絕,但邱辭還是嘆了一口氣:“世界上怎么會有沒有好奇心的人?!?/br> 南星總算把線收完了,說:“我要走了,你往哪走?” 邱辭說:“你往哪走?老規矩,我往反方向走?!?/br> 南星點點頭,往碼頭方向走。邱辭等她走了,才往反方向走。走過幾條巷子,路過博物館時往那看了一眼。他知道偷命需要古物,小島上除了楊家別墅,最多古玩的就是博物館了,南星剛才走的又是這個方向,讓他不由多看幾眼。 博物館背后,就是楊家別墅。他摁了門鈴,仆人來開門,見了他就微微彎身說:“楊先生和黎先生在等您?!?/br> 馮源辦事很快,沒到天黑就把資料找齊全了。他實在是個很敬業的人,查資料的時候一口水都沒喝,這會坐下就喝了一大杯水,才緩了過來。 南星看著他交給自己的圖紙,看見建造年份,說:“已經建館三十年了?可里面看起來沒有那么久?!?/br> 馮源說:“眼真尖。兩年前那里翻新過,不過建筑構造沒有變?!?/br> “翻新?” 馮源解釋說:“四水島上有個私人收藏家,姓楊,見博物館太陳舊,于是贊助了翻新費用,還捐贈了十幾件價值連城的古董,是個很慷慨的收藏家??上А?/br> 南星抬眼:“可惜?” “年輕時墜馬受傷,腿癱了七八年,平時出行都是靠輪椅?!瘪T源想了想,補充說,“他的別墅就在博物館后面的位置,離得不遠?!?/br> “好?!?/br> 馮源左右瞧瞧,小聲問:“你真的要去博物館偷東西?被抓到會不得了的,而且這是國家資源,這么做不道德?!?/br> 南星說:“你先回鄭家吧,我會解決?!?/br> “可是你真的要偷?” 南星一頓,馮源頓覺她“面露殺機”,嚇得他喝起了水,怕被她宰了。南星緩了緩煩躁的心,以前陶老板從來不會這么纏著問,哪怕她說她要去偷飛機,陶老板也會說“去吧”。 她想換中介。 馮源知道她不喜歡多解釋,小心說:“不說也沒關系?!?/br> “我會還回去,完好無損地,也不會有人發現?!蹦闲悄拖滦宰訂?,“還有什么問題?” 馮源趕緊搖頭,不敢問了,怕她隨時拖出把三十米大刀砍他。他說:“我等你消息,電話聯系?!?/br> “好?!?/br> 博物館閉館的時間是下午六點,館里有兩個保安巡邏,但大多都是在監控室里,并不像電視劇里那樣來回巡邏,館里也沒有太高端的電子高科技防盜。 不過館里都布滿了攝像頭,要想混進一個人去,無論如何都會被監控看到。 夜色沉寂,剛好到半夜兩點。四水島已經沒有什么游人了,在天黑前就已經在巷子里的南星看著天上那朵烏云,烏云剛掠過,大地昏黑,才靠近博物館沒有外攝像頭的草地,從背包里拿出一沓黑紙。 黑紙飛散,貼著博物館后門往上爬,爬到攝像頭背后,猛地用紙身擋住。 南星立刻跑過去開鎖,前后不過五秒,已經打開后門。黑紙開路,一路遮掩攝像頭,南星飛快跑過,每段路都不過幾秒鐘,等南星過去,黑紙立刻散開。在監控室里看,攝像頭一黑一白,像是失靈了。 保安見了,說:“怕是監控壞了吧,明天得讓人來修一修了?!?/br> 另一個人說:“我去巡邏看看?!?/br> 攝像頭依舊黑幾秒就恢復正常,保安去巡邏了一遍,什么也沒發現。等走到后門,門的鎖也沒開,什么異樣也沒有。 剛離開不過三秒的南星還貼在后門院子的墻壁上,聽著保安的腳步聲離開,才低頭看她手上的魚紋香薰爐。 博物館內,香薰爐的鄰居們,紛紛探頭打量這新來的小東西。 “小兄弟,那爐子去哪了?剛才那女的是誰,年紀不小了啊,比我還大?!鼻宄默m瑯彩器開口說。 “你還喊它小兄弟,沒大沒小?!币慌缘乃纬状赏胝f,“該喊大哥,跟我同輩?!?/br> 旁邊嘰嘰喳喳,黑紙片憋著一口氣不動如山站在原本香薰爐待的位置,在攝像頭里,依然是香薰爐的模樣,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第18章 魚紋香薰爐(五) 雖然已經是半夜三點, 但鄭家三兄妹還是迅速起床, 因為他們聽見南星回來的消息了。 南星回來, 那說明老爺子很快可以復活, 他們當然不會像之前那樣慢吞吞。 留意了一晚上博物館動靜的馮源見她回來,總算松了一口氣。只是看見她手上拿著的東西,心還是猛地一跳,祖宗誒,她真把東西偷回來了,那博物館明早還不得炸鍋。 他邊抹汗邊過去問:“這就是可以讓鄭老爺復活的東西?” “是,只是……”南星皺眉盯著手里的爐子,不知哪里不對勁。有命,可是命很薄弱,甚至有些不對勁。她見那三兄妹已經下來,眉頭擰得更深, “我要去一趟鄭老爺的房間, 讓他們都別過來?!?/br> 她從另一邊的樓梯跑上去, 從那邊下來的三兄妹見她跑了,想要去問情況, 幸好馮源眼疾手快,攔住了他們, 正色說:“南星小姐還需要完成一些儀式, 你們如果打攪了她, 事情就辦不了了?!?/br> 鄭瀟問:“還要多久?” “很快, 很快?!?/br> 鄭汪說:“最好能今晚就辦成, 后天才周一,知道老爸的遺囑后明天可以想想對策,就可以把集團的損失降到最小?!?/br> 鄭海一聽就嘲諷說:“算盤打得很響啊,大哥?!?/br> 鄭汪不跟他斗嘴,浪費口舌。 進了鄭老爺子房間的南星關上門,迅速將魚紋香薰爐放下,在它身邊開始畫下符咒。 然而符咒已成,它卻沒有絲毫動靜。 南星猜的果然沒有錯。 一會馮源敲門進來,見她蹲在地上看著爐子,爐子周圍還畫了符咒,可南星臉色凝重,爐子也沒有任何變化,他站了會才問:“怎么了?” 南星把爐子放他懷里,說:“這爐子是假的?!?/br> 馮源吃了一驚:“不可能,博物館怎么會有假的東西?!?/br> 南星說:“博物館當然會有假的東西,只是那是博物館為了保護有些易受損的文物,不便展覽的文物才特地仿制的,但博物館不會對外說?!?/br> 馮源倒是理解,反正游客都是隔著玻璃看,要鑒定是不是真品,普通人用rou眼很難看出來,他問:“那這個爐子也屬于這種情況?” 南星將目光投向他,是信任的眼神。馮源立刻意會,已經拿了手機出來,說:“我這就讓同事查查?!?/br> 資料很快就傳送過來,馮源把手機給她,讓她看博物館的保護名冊。 然而沒有魚紋香薰爐的名字。 南星皺眉,經過博物館一一鑒定過的古董,為什么會有贗品,甚至連博物館的人都瞞過了? 真有盜賊去偷個爐子?可那爐子年代并不算很久遠,而且館里比它值錢的東西很多,盜賊沒理由光偷走個不那么值錢的爐子。 更何況,盜賊將這爐子仿制得高超無比,是專門找行家做的。只怕找這行家的錢,都足夠買兩個這種爐子了。 真爐子如果不是被博物館放起來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被人調包了。 調包的人不但有辦法瞞過博物館替換走了真爐子,還很有錢。 南星聯系種種,忽然想到那朱砂筆指的方向,她再一次跟馮源確認,問:“你下午說,兩年前博物館翻新過,資助翻新的人是一位姓楊的收藏家?” 馮源點頭說:“對啊?!?/br> “你還說他的別墅就在博物館背后?” “對……” 南星冥思,朱砂筆很有可能指向的,是那位楊先生的家。只是恰好經過假的魚紋爐子,以至于她沒有多想。 大意了。 南星得去那位楊先生的家里一趟,在他的家門口畫符循跡,如果真的有爐子,她可以感覺得出來。 如果真的是在那,倒有些難辦了。 一般收藏家的珍寶,大多都會放在一個空間里,防護等級也會很嚴格,也就是說,大概只有一扇門可以進去,而那扇大門,絕不是只放一個攝像頭那么簡單。如果有專人看守,她還得想法子。 法子會有,這個不急,但要先確認爐子是不是在楊先生那。 馮源見她往外走,卻不拿爐子,追上去問:“這假爐子怎么處理?” “先放著,如果找不到真爐子,再把它放回去?!?/br> “好好?!?/br> 早就等在外面的鄭家三兄妹聽見“假爐子”三個字,已經急躁起來,最按捺不住脾氣的鄭瀟質問:“假的?也就是說沒有辦法偷到命?你是怎么辦事的,你也是假的吧,世上哪里有什么偷命師,騙子?!?/br> 白天被南星冷眼瞧了兩回的鄭海這次也不紳士了,輕聲笑了笑說:“誰出的主意說要請偷命師的,還不如請律師?!?/br> 三人中唯獨鄭汪沒有說什么,只是他的臉色也并不太好,但還是對南星客氣,沒有出言諷刺。 “你們放肆,人是我請回來的,你們怨懟她的每個字,都是在怨懟我?!?/br> 姍姍來遲的何奶奶一出現,鄭瀟和鄭海就不敢說什么了。何奶奶說:“不過才半天時間,讓人死而復生的事,是那樣輕易做到的嗎?都回屋去?!?/br> 三人略有怨言,但還是回房去了。 何奶奶朝南星微微彎身,說:“抱歉,老爺子總慣著他們,說他們小時候跟著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有錢了后,他們要什么他都會滿足,用個簡單的詞來說,就是溺愛?!彼p輕嘆息,“他知道這么做不好,但是對他們的愧疚太大,以至于到后來,都沒有辦法改變他們驕縱的性子。南星小姐不要跟他們計較,你慢慢來,沒有人會再催促你?!?/br> 南星并不在意他們的嘲諷,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去楊家,看看爐子是不是在那。 何奶奶作息很是規律,半夜醒來,現在精神很好,再回去躺著怕也是睡不著了。她見南星精神不錯,或許是她太冷淡了,讓她無端有了共鳴,開口說:“你要是不困,就陪我去花園走走吧?!?/br> 南星看看時間,夜里古物最活躍,如果現在過去,楊家別墅里的古玩氣息強烈,或許會掩蓋爐子的氣息,那就算過去也徒然,等黎明了再去。 “好?!?/br> 夜里的花園很安靜,蟄伏著蟲鳴聲。 何奶奶走的不快,步子并不拖拉,只是走得緩慢,像心事都落在了腳底,步伐沉重。她和南星走在花園里,看著那蔥蔥林木,說:“這些樹,還是當年我去買的樹苗,讓園丁種下的?!?/br> 南星抬頭看著這些少說有十年的樹,說:“好看?!?/br> 何奶奶笑說:“他也很喜歡?!彼终f,“我辦的什么他都喜歡,最了解他喜好的人,是我。就算他不會醒過來,我也知道他要怎么分配他的財產。三個兒女,一人一份。他從不偏心哪個孩子,可哪個孩子都覺得他偏心另外兩個人?!?/br> 她又嘆氣說:“他以前好強,放不下生意。等終于明白了,想要挽回,卻遲了,死在了這座他心念念的小島上?!?/br> 南星問:“挽回?” “挽回這個家。他常跟我說,他最開心的不是最有錢的時候,而是以前白手起家時,帶著三個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樹下,點著蚊香,給他們說故事納涼時?!焙文棠绦π?,“不要覺得有錢人站著說話不腰疼,誰會懷念那個一窮二白的日子,但他提的最多的,就是這事。我開始會笑話他,后來就不笑了?!?/br> 她想到他說這段往事的神情,腦海里就有他失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