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整個王府上下一片縞素。但卻不是為了葉弘銘,而且為了顏月瑤。 顏家雖然曾經上門討要過顏月瑤的尸體,他們也是大族。雖不敢和葉弘銘再扯上關系, 但葉翎的外公仍在,面對女兒的死也是傷心不已。 骨rou親情,讓他顧不得那么多,便上了門來。 出來處理事務的是宋辭。 顏月瑤的父親顏寒是侯爺,在長安城里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但來了王府,外孫女不來,卻只有一個管家來迎接,他心中本就悲痛,此刻更是怒火中燒。 “王妃這架子未免太大了些,她為何不出來見老夫?!” 宋辭看著眼前這位花白胡須的侯爺,知道是個惹不起的主兒,連忙陪著小心道:“王妃娘娘如今悲慟過度,怕是見了您會失禮!” 顏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話他是不信的。 那個外孫女他也見過,是個冷面羅剎。見過幾次,從來沒有笑過。 而且她的名聲也不大好,喜歡亂殺人。他向來不想與她多打交道,所以至今也未曾說過話? 顏寒不想跟這個管家多糾纏,于是大步向靈堂闖去。 宋辭連忙阻攔,但這次顏寒有備而來,特地帶了十幾個壯漢。他不敢和他沖突,只能眼睜睜看著顏寒推開了靈堂的門。 靈堂設在偏殿里,院子周圍無人把守,但門是緊緊閉著。 一推開門,顏寒赫然瞧見了靈柩旁的女子。 她一身縞素,頭靠在棺材下方,正歪坐在地上,似乎是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葉翎把自己關在這里三天,想要參透那些自己想不通的問題。 這三天她滴水未進,卻不覺得餓。 只是漸漸困了,便忍不住睡了過去。 顏寒見到這一幕,忽然覺得心口一痛。仔細算起來,這孩子也不過剛到弱冠之年。自幼背井離鄉,嫁人時又守了寡,如今雙親又都離去了。 一個小姑娘,脾氣差點便差點,但終究也是可憐。 忽然,他瞥見她面前的地上還有一封信,于是顏寒走過去拿起來看了一眼。 熟悉的字映入眼簾。顏寒讀完,心中五味雜陳。 良久,他抬了抬手,示意眾人退下。他走過去,蹲下身,慈愛地喚了一聲:“孫女兒,醒醒?!?/br> 葉翎并沒有醒來,她太累了。顏寒伸手一碰她,她就倒了下來。 他連忙兜住了她,喚來了大夫。 宋辭也是滿心擔憂,此刻又不敢讓薄盡斯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顏寒儼然家主的架勢,分派任務。 顏寒照顧完了葉翎,便去女兒的靈柩前與她道別。 看著她禁閉的雙目,他也是老淚縱橫,沒想到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他扶著靈柩,沙啞著嗓子說道:“瑤兒,你放心吧。翎兒這孩子,我會替你照顧的。你虧欠她的,爹替你還了……” —————————————————— 葉翎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晌午才醒來。一醒來,她就敏銳地感覺到身旁有個陌生人,而且還伸手扯她的被子。 她下意識的一個分經錯骨手,只聽屋子里傳來一聲慘叫,立刻有幾名壯漢闖了進來。 赫然便見老侯爺被王妃踩著腰,將兩條胳膊狠狠拉向了身后。 顏寒吃痛得說不出話來。宋辭聽到動靜趕到,連忙上前道:“娘娘,快住手!這位是您的外公!” “外公?”葉翎松了手,將顏寒轉了個身,仔細瞧了瞧。這眉眼確實跟娘親生前有幾分相似。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顏寒吃痛的揉著胳膊,等著她行禮道歉。 等了半晌,只聽到了一聲:“哦…” 顏寒氣結:“誰教的你,如此不懂規矩!” “沒人教我?!比~翎起了身,“侯爺若是無事,就請回吧?!?/br> 顏寒衣不解帶照顧這個外孫女,看著她的睡顏,還覺得跟自己女兒有幾分相似。沒想到一醒來,又是這女羅剎的樣子。頓時有些心理落差。 于是忍不住嘆息道:“你跟你娘親,真是一點都不像?!?/br> 葉翎怔了怔,良久才淡淡的說道:“我自幼就不在她身邊,自然沒有葉惜憐像?!?/br> 顏寒聽了,心里覺得不是滋味。原本還有些氣那分筋錯骨手,此刻又覺得她可憐。 “其實也還是有點像的。你看你的眉眼,跟她一模一樣?!?/br> 葉翎抬起頭,看著他,認真地問道:“真的嗎?” “外公還能騙你么?不信你自己去照照鏡子?!?/br> 第79章 真香 顏寒明明想生氣,又發不出火。對著葉翎蒼白的小臉, 心里還升騰起了些許歉意。 他以前聽說過, 葉翎很小就被一個隱世高人給帶走了。那一段時間,顏月瑤很傷心。 她甚至回了一趟娘家, 住了小半年, 說是怕觸景生情。 可即便沒有觸景生情, 她還是郁郁寡歡。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開始吃齋念佛,為不能在膝下承歡的女兒祈福。 顏寒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了這些事, 但見到葉翎, 驀的又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思及此處,顏寒忍不住眼眶發酸,轉頭抹了抹眼淚。 一旁葉翎瞧了瞧他, 有些驚愕,她沒想到這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居然因為她擰了他胳膊就哭了。 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還這樣哭, 委實說不過去。 “你……你哭什么?我又不是故意對你出手的, 誰讓你擅闖我的寢宮?!?/br> 顏寒翻了個白眼,抹了抹眼角:“老夫照顧了你一晚上, 你這丫頭,不識好歹, 恩將仇報?!?/br> “你…照顧我?為什么?” “因為我是你外公!”顏寒氣結, 起身要走。 葉翎忽然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外公,娘親過世。再過兩日是頭七了, 到時候下葬了,你就看不到她了。留下來吧?!?/br> 顏寒轉頭看著葉翎,她說的情真意切,顏寒忍不住嘆了口氣,別扭地點了點頭。 葉翎吩咐宋辭給他安排了住所,顏寒也派人去家中取了些換洗的衣物。 顏月瑤是死在獄中,照理說喪禮應該從簡。但葉翎不同意,顏寒也不同意。 爺孫倆一拍即合,便大肆cao辦了起來。葉翎不懂這些,但顏寒懂。加上宋辭辦事又妥帖,很快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妥當了。 顏寒進了王府,才發現葉翎基本是個不管事的。也幸虧宋辭忙前忙后,府中才井然有序。 接觸了幾日,起初他每日都處在被氣中風的邊緣。世間久了才習慣了,這丫頭也就是耿直,腦子不懂得轉彎。 而且她沒有他想象中那么蠻不講理,亂殺人的事情更是從未發生過。 只是當年在宮宴上,葉翎殺刺客的畫面太過驚悚,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顏寒對這個外孫女還是少了幾分親近。 于是住了兩日,他便打算就此離去了。 晚上顏寒用完晚膳,便信步走到了葉翎的寢宮之外。王府里沒那么多規矩,也就沒什么人通稟。 他也習慣了,便徑直進了院子。 可是剛走近門口,屋子里竟然傳來了男人的聲音。顏寒臉一沉,抬腳踹開了門。 屋子里,葉翎正躺在一個男人的胸口,肩膀不斷起伏,還傳出了啜泣聲。 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首輔大人! 顏寒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半晌才指著兩人道:“你…你們…” 葉翎起身,抹掉了臉上的淚水,聲音還有些沙?。骸巴夤?,你找我有事嗎?” “胡鬧!”顏寒指著兩人,手指顫抖,胡須都快豎起來了。 但兩人都十分淡定,葉翎是不明所以,薄盡斯是鎮定自若。被人撞破便撞破,他完全有辦法讓對方絕口不提此事。 但顏寒完全無法鎮定下來。這可是王妃和當朝首輔,兩人有這樣的關系,若是讓天下人知曉了,絕對讓葉翎遭到千夫所指。 他沉下臉來,對薄盡斯道:“你先離開,我有話要對王妃講?!?/br> 薄盡斯瞧了葉翎一眼,她點了點頭,他便先行離去了。 門一關上,薄盡斯就聽到了里面傳來顏寒氣急敗壞的聲音:“你——你怎可如此——寡廉鮮恥!” 他腳下一頓,便站在了不遠處,沒有離開。 屋子里,葉翎不解地瞧著顏寒:“我怎么了?” “你可是王妃,已經嫁做人婦,怎么可以和人私通!” “可是王爺已經死了呀。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你——你當真不明白么?” 葉翎搖了搖頭。顏寒臉都氣紫了,好半天才順過氣來,坐下來循循善誘開導她。給她詳細解釋了女則和女訓,以及倫常禮教。 以前沒有人教她,現在他要將這些都補上。 講得口干舌燥之際,顏寒呷了口茶,卻見葉翎長長地打了個呵欠。他不知道,葉翎能耐著性子聽他講這么一通,而沒把他的牙給敲碎,已經是個奇跡了。 當年她進宮見靜貴妃,葉家請了個教習的嬤嬤來教她宮規禮儀。那個嬤嬤話特別多,還拿藤條打她。被葉翎拿藤條捆在樹上,布蒙住了嘴,在屋外關了一夜。 這件事氣壞了葉弘銘,狠狠罰了她一頓。 但她并沒有長多少教訓,遇到不順心的,動不動就拔劍。早些時候確實太過殘暴了一些。 現在經過薄盡斯的春風化雨,已經稱得上十分有耐心了。 “我方才講的,你有沒有聽?”顏寒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