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封路凜舒坦了,被撩撥得輕喘一氣,揉揉喉結,也不知道是損人還是夸人:“你最近車開得挺穩?!?/br> 風堂迅速裝傻:“那游戲真的好玩兒,比我上賽道還爽?!?/br> 說起風堂玩兒的賽車游戲,cao作極其困難,但賽道新鮮、車型豐富,賽事多得打也打不完,甚至還能騎摩托。風堂平時沒事兒干就拿著手機打得愛不釋手,連著五天下來,好不容易才買了輛福特猛禽皮卡車。 在他忍不住成為人民幣玩家之后,風堂開始了每天買一輛車上手玩兒的心路歷程—— 并且截圖發給賀情看,勾引他一起玩。 可是,賀情覺得沒意思。 當風堂再一次發一輛邁凱倫塞納過去時,賀情發了自己和邁凱倫塞納實車的合照過來。 不加貝:我也有,嘻嘻。 警花家屬:…… 風堂一時有些哽咽。 他第二天又買輛蘭博舊款蓋拉多,發給賀情看,賀情又發一張合照過來:看看,這才叫人民幣玩家! 警花家屬:這日子沒法過了吧。 他關了鎖屏痛定思痛,決定把賀情暫時還買不起也買不到的那幾輛概念限量超跑給收入囊中。 吃過飯,封路凜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已經午休結束。 他從后備箱翻了件大衣出來給風堂披上,再挑一根圍巾出來系緊,“等會兒進家里,你就像平時一樣就行。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說什么說什么,不用太拘束,知道嗎?” “好?!?/br> “要是你看到我爸開始找東西抽我了,你就往外邊兒跑?!?/br> “……”風堂沉默一陣,瞪他,“那不行。抽廢了怎么辦,抽廢了分手?!?/br> “叫你別把這兩字兒掛嘴邊,怎么說不聽?”封路凜笑得惡劣,“身上哪兒又癢了?” 風堂的嘴巴被封路凜捏成鴨嘴狀,氣得抬腿就想踢他。 兩個人正在門口膠著之時,看院的叔叔來開了門。 門開的那一瞬,一股歷史厚重感撲面而來。風堂在這刻宛如進入另一個世界。 封家院子很大,重新修繕過的院落邊又換了新的紅燈籠,墻角放把笤帚,隨時準備掃雪。院內青苔石缸,木架上掛幾盞空鳥籠,盛食的小盒正簌簌往下滴水。 屋檐下零散著放三四個杌凳,驢淺青灰,凳面還放了撥浪鼓。 柱子后面有個小男孩兒眼睛圓溜溜,藏在襖子里,瑟瑟縮縮,不敢上前招呼他們。他端碗白豆漿,咕嚕咕嚕灌了,拿個大銅勺揮舞一陣,朝屋內喊一聲“警察叔叔回來啦!”,又沖回去。 風堂:“……” “是我侄兒。我嬸子的孫……”封路凜耐心地解釋一通,風堂還是沒聽太明白。 “他跑什么啊……鳥籠里怎么沒鳥?” “家里小孩兒都怕我?!狈饴穭C說,“冬天么,怕凍死,接回屋了?!?/br> 兩個人轉過身,門前一片大雨澆淋過的濕。 燈籠光線半明半昧,風堂想起兩年前的那次“蟄伏”,心情復雜起來。 踏石板還沒跨腳,封路凜忽然抓住風堂的手,說:“你往南鞠三個躬,再跟我對著拜一下?!?/br> 風堂還好奇于這里的建筑,手指摸上鎏金色輔首,看那靈獸齜牙咧嘴,也跟著做個鬼臉。 回過神他愣道:“噯?做什么?” “算給你那邊暫時道個別,跨過這個門檻兒……”封路凜認真至極,“你就是我封家的人了?!?/br> “cao,你這強搶民男啊,我到這兒了你才說。那我們老風家呢?你可不能這么氣我爸?!?/br> 封路凜快笑死了,表面鎮定:“下回我進你家,不那么鬼鬼祟祟了。你跟阿姨說一聲,我走大門兒進去?!?/br> 風堂想了一下覺得不虧,自己嫁過來封路凜不也得嫁回去嗎?他捏捏手掌心,這買賣沒問題。 于是,他回身對南面鞠躬三下,又跟封路凜拜了拜,眼底躍上難言喜色:“暫時改名兒叫封堂?!?/br> 封路凜笑得不行,“那不也沒什么區別嗎?我的大少奶奶?!?/br> “別亂占便宜?!?/br> 風堂嘴硬一句,又故意軟綿綿地往封路凜耳畔靠靠,吹口氣:“大少爺?!?/br> 封路凜點頭算是應了:“乖?!?/br> 他專挑了家里人少的這一天回,還是怕封萬剛怒氣上來,全家人跟著找他倆麻煩。封路凜心里有數,從入門起就護著風堂走,瞧他一對眼神全黏在門口栽遍地的海棠花上,才放心了許多。 入院堂廳里今日沒幾個串門的人,倒是大姑在。她抱著小魚缸正在回暖,一見是封路凜穿了風衣入廳,驚得連忙站起來,朝里屋喊:“哎喲,都出來!凜哥兒回了?!?/br> 屋里上了槅子,鋪雪白面紙,長輩腳邊放著爐,燒出股好聞的焦糠味。年月深久,火焰將銅皮面燒出光澤,陰陽分黑,風堂瞅著像人隱在光影里的臉,感覺不太暖和。 風堂看內廳魚貫而出三四個姑姨婆嬸,有手上轉念珠的,也有腕子帶個鐲的。發鬢或挽或揪,眼神直勾勾,打扮穿著比柳歷珠還講究。 “二姑,二嬸,三……” 風堂在旁邊懵著聽完封路凜喊人,自己喉頭一哽,又原封不動地照搬一遍。他念得又乖又認真,二姑一甩手里的麻將,朝封路凜笑道:“凜哥兒,這帶的同事回來?” “嗯,同事?!?/br> “姑姑好,我叫風堂?!?/br> 二姑笑起來:“緣分!一個姓吶?!?/br> 風堂也跟著笑,沒反駁也沒應下來。 見都圍著風堂東問西問,封路凜皺起眉,略有些不自在的樣子。家里這群長輩沒再吭聲,端了凳子給他們坐,只說還有半個多小時,你爸估計就回來了。 封路凜抬頭問道:“被叫出去了?怎么在這邊還有公務?” “有人叫么!你爸也難請,估計有什么要緊的事兒,一個電話就出去了,也沒說什么時候回,家里廚子干著急。今晚做點什么菜合適呢……”二姑說著,端盤蜜餞雪花果放風堂面前晃晃,“吃,咱封家什么都有,盡管讓凜哥兒好好招待你?!?/br> “我招待得挺好?!鄙毂圯p帶了下風堂的后腰,封路凜扭頭問他:“要喝水么?” 風堂老實回答:“有點渴?!?/br> “我房間里有涼水,放點蜂蜜么?” 風堂聽懂他的意思,站起來:“好,想喝甜的?!?/br> 他倆臨走也沒忘記端那盤蜜餞雪花果。 風堂吃得眉眼彎彎,說這怎么比我們那邊兒北市場的核桃酥還甜啊。 封路凜望他的眼,你怎么沒跟我說過? 風堂又老實交代,說北市場太遠。怕你跨城給我買。依你的性子,我想吃什么,你不得穿城給我買去? 封路凜說:“那下次我往北出任務,一定給你帶?!?/br> 回封路凜的屋,風堂簡直被震驚了。 和外面的仿古裝修不同,封路凜的房間除了家具之外,其他擺件零零散散,專門有個博古架放置著。 屋間有一榫頭畫案,云紋面心,上邊本該放些字畫墨寶,全被封路凜換成了一些機車配件模型,牙條燈掛椅背上,還披了條鈴木sv的長毛巾。再往里走,羅漢床邊掛了套制服,警帽放在上面,靜靜地等人來。 風堂扶著圍子坐下來,“你這,古今結合啊?!?/br> “家里裝修成這樣,沒辦法。我衣柜里還有八卦圖呢,看么?”封路凜笑道,順便抓了個摩托車模型塞他手上,“川崎小忍者,你那輛?!?/br> 風堂夸贊道:“酷啊,你這藍得真好看?!?/br> 他才上封路凜的床,舒服得心癢癢,“你就睡這這床長大的?我都看困了?!?/br> “這是午休用的,大床在里屋?!狈饴穭C伸手摸他的臉,往嘴里喂一塊蜜餞,“你昨晚沒休息好吧,進去睡?” “嗯……行。封叔也還沒回來?!憋L堂起身,看著封路凜踩凳子上給他拿柜里的被褥出來鋪好,又跟著走進里屋。 里屋不大,就一張床,左右和后面裝著圍欄,仍然是仿古樣式,由小木做榫攢接而成,用材并不顯厚重。他鉆進床榻上,瞅見內里圍欄上還拿小紅筆歪歪扭扭涂抹了個“81”,旁邊三個火柴人,小聲問:“這個’81’……是當兵的意思嗎?” “嗯,又想當兵又想當警察,后邊兒就進了武警。這三個小人,”封路凜跟著坐下來,順風堂的手指認真地看,“是我、我爸、我媽?!?/br> 風堂心想還不只是自己小時候有在家具上涂寫的習慣,又問道:“那這個’lzq’,是誰的縮寫?” “我媽啊,她叫路珍琪。我跟你說過,我爸姓封,我媽姓路。我爸媽希望我以后凜然正氣,為世人所敬畏,所以起名字叫’凜’?!?/br> “還挺符合?!?/br> 風堂對著那個小小的縮寫,不吃醋了,心里悄悄地道一句,阿姨好。 兩個人躺著聊沒多會兒,風堂就睡著了。封路凜在旁邊看了他差不多十分鐘,才回過神來,掏出手機開始檢查這幾天白仰月發來的市內交通報告。 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封路凜的房間門口來了人,他翻身下床,開門發現是二姑站在門口,悄悄問他:“凜哥兒,你爸今晚要回來吃飯,但讓我們別等他。你餓了沒,廚子做好飯了,來堂廳里吃還是給你端過來?” “那行,姑,你們先吃。我等著我爸回來,我和他一塊兒吃?!?/br> 封路凜把門打開,端過切好的果盤放桌上。二姑好奇地往里瞧一眼,問:“你同事呢?叫他和我們一起吃么?” “他睡了,說歇會兒。他和我一起吃?!?/br> “噯……真是同事?你讀書那會兒不就,那什么,犯過次錯么?!?/br> 封路凜臉色一變:“二姑,那不是犯錯?!?/br> “行吧……你也別怪姑姑多心,是真想關切關切你。翻年都二十八了吧?你爸不著急,我們也著急?!倍煤眯?,扶正發髻上碰歪倒的簪,“上回你爸說有叔伯打聽過你,想嫁閨女給你呢!我瞅那丫頭不怎么孝順,不行。你要是現在心里有人了,趕緊給你爸說去?!?/br> 封路凜倒不反感家里人的關心,點點頭道:“謝了姑。我這次回來也是這個目的?!?/br> “那……屋里那位,”二姑一時不知用什么稱呼來形容,“跟你……” 封路凜答:“我對象?!?/br> 說完,見二姑神色黯淡些,封路凜嘆口氣,繼續說:“二姑,您幾個先吃飯。別的事兒,等我爸回來了再說。要挨的,你們加一塊兒,我一起受了?!?/br> 二姑氣得咬牙,又苦澀又無奈,手攥緊絲絹,“打?!打什么打!這么多年,家里誰舍得碰你一根手指頭?你就逮著這勁兒,拿刀子剜我們心?!?/br> “剜什么心,”理下領口,封路凜不想再解釋過多,“我要是因為這點原因就把他放棄了,才是拿刀子剜人心?!?/br> “你呀。從小就倔……那會兒我們以為你能改呢。這不是多少年都沒什么動靜了么?怎么又糊涂了?!倍盟枷氡J?,但也說不得這大少爺重話,連連關門,又勸誡道:“你這么大了,你爸舍不得下重手,但保不齊他真給氣得不行。等會兒你要是攤牌,話盡量說委婉點,服個軟,你爸眼睛閉閉睜睜,這不就過去了么……回你們那市里,該過日子過日子,別跟你爸較勁?!?/br> 封路凜被二姑逗得想笑,點頭:“我有數?!?/br> 他家人就這樣……冷面心熱,深宅大院養大的,都一個樣子。處處見不得人好,不得逆自己的意,但真放心里了,又是掏心窩子的。 在封家待大半天,風堂才認識到什么叫“大家族”。吃飯休息全講排面,要圍八仙桌,斟茶倒水要銅壺,長輩落座允許晚輩動筷,那個喝豆漿的小侄兒才敢夾一塊黃米奶糕吃。 等到九點,明月初照人了,屋檐下的燈陸續打開,亮度極暗,家里各位回了屋內休息,只剩院內有個新擺出來的魚缸,里面留一尾錦鯉,頂浮萍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