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其余人鼠竄逃開,再不敢上前。 宋奉慎臉色陰沉地冷笑著,“真不錯。郜老七來了?” “我不知道?!绷岘囆Σ[瞇地說,“你問他們?!闭f著一指飛翎衛們。 飛翎衛們手持兵刃把玲瓏護在身后。 對著這些只聽命于皇上和郜七爺的硬錚錚男兒,宋奉慎根本無計可施。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神色陰冷地揮了揮手,咬著牙說:“撤!” 眼看著硬闖的人就要魚貫而出,長河站了出來,笑嘻嘻地攔了下。 “您別急啊?!彼厣系氖嗑呤頁P了揚下巴,“好歹把東西帶走?!?/br> 宋奉慎看都不多看一眼,隨手指了身邊的胡立,讓他來負責清理。 自打鮮血四處流出,玲瓏就開始愣愣地看著那些血跡,半晌沒有反應。 傅清言初時沒有發現,后看她神色不對,忙問:“meimei,你這是怎么了?”又忍不住晃了晃玲瓏的手臂。 玲瓏怔怔的,眼神空茫。 傅清言大急,正要去握她的手,卻是被人橫空伸手攔住。 “無事?!臂佬拮叩搅岘嚿韨?,握著小姑娘的手,輕柔拭去她臉頰上的一道血跡,“她只是看不得血多之處。你無需擔心?!?/br> 因了當年的事情,她日日夢魘,夜夜想起那血腥場景。 猝不及防下再次看到類似的情形,怕是一時間無法回轉。 “人我帶走了?!臂佬薨霌е岘?,讓小丫頭靠在他的胸前,輕撫著她的脊背,力求讓她放松些,又與傅清言道:“往后再讓她尋你玩?!?/br> 傅清言擔憂至極。卻也知道自己這個說話幫不了她,只能沉默地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 回到菖蒲苑,郜世修扶了玲瓏在他屋里歇息。又在床邊陪了她半晌,方才轉出屋子,關上屋門去了書房。 長海被他叫到了屋中。 “剛才是誰動的手?”郜世修語氣清淡地問道。 混亂之下,動手動嘴的好多個。 不過長海明白,能夠讓指揮使特意問起的,只可能是和小姐相關之事。而且,一定與小姐臉頰邊的血跡有關。 當年他也去了蜀中。小姐怎樣哭得肝腸寸斷,多年過去他還記憶猶新。 長海躬身回稟:“此人是大皇子身邊的一名武者。身手不凡,很得大皇子器重。當時就是他,拿了一人的斷頭往前丟棄,擦過了小姐的臉頰?!?/br> 留下一道血跡。 “身手不凡?”郜世修唇角浮起清淺笑意,“既然如此,便不可能是‘無意之下’做出此事。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br> 指揮使大人輕撫短劍,指尖劃過那冰冷劍身,輕嘆道:“既然他這樣不懂得分寸,那右手,我看不要也罷?!?/br> 短劍錚然回鞘。 郜世修道:“斬下此人右手,趁著血未干尚還熱著的時候,送到他主子宋奉慎跟前?!?/br> 略一停頓,再開口,已隱含煞氣,“好讓宋奉慎掂量明白,什么人是他不能妄想,也動不得的?!?/br> · 玲瓏在菖蒲苑里足足住了五日,這些天她沒有出院子,也沒有去族學。直到九月二十七那天的晚上,她方才走了出來,搬回侯府去。 對此,郜世修不置可否,只沉默地看著她離開。 玲瓏照常上課去。 郜心蘭擔憂她,問道:“前些日你怎的不來。莫不是,病了吧?”又看她今日帶了個小包袱鼓鼓的,不由奇道:“這是什么。難道,點心?” 兩人關系甚好,時常從家里拿了吃食來互相分。 玲瓏笑著從旁拿出一個油紙包塞進郜心蘭的懷里,“這才是點心。前幾天我身體不適,修養了幾天。害你擔心了。至于這個?!?/br> 她指了指懷里的小包袱,“可是寶貝。我今兒晚上去菖蒲苑要用的,旁人看不得?!?/br> 一聽和菖蒲苑有關系,郜心蘭頓時收起了所有的好奇心。恰好這時候先生到了,兩人就止住了話題,開始認真聽課。 中午玲瓏打算去菖蒲苑找七叔叔,卻被告知郜七爺今日被皇上召進宮里,還沒有回來。 到了下午下學,郜世修依然未歸。 玲瓏索性到了五房的蒼柏苑,用過晚膳后,和郜心蘭一起做先生留下的課業。 夜深后,終于,有消息傳來,郜七爺回來了。 郜心蘭都已經就寢了,打著哈欠送玲瓏出院子,揉著眼睛問:“你真的要過去嗎?” “是啊?!绷岘嚤Ьo小包袱,嘆息著說:“再不去就遲了?!庇执叽氽奶m,“你趕緊去睡??蓜e醒過了頭睡不著?!?/br> 兩人這便道了別。 玲瓏到的時候,郜世修正坐在院中獨酌。 今晚無月。 酒香飄零,散落滿院寂寥。 玲瓏在不遠處看了會兒,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點不是滋味的感覺,忙壓了下去,跳上前,笑呵呵道:“七叔叔,生辰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熟悉的軟糯聲音入耳,郜世修猶不敢相信。 他手執酒盅,怔怔地愣了很久。似是不確定這是真實還是幻影,靜靜地看著她,仔細而又認真。 “你怎么來了?”不知是夜色太涼還是酒意已濃,他的聲音里透著微微的黯啞,“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了?!?/br> “誰讓你不直說的?”玲瓏非常理所當然地提點著他,“若七叔叔直接和我說,生辰的事兒別忘了,生辰禮物別忘了,我一準也和你直說??赡憧傓D彎抹角的,我能怎么辦?!?/br> 她走到石桌邊,把酒壇和酒盅推到旁邊,把小包袱往男人懷里一塞,哼哼著說:“打開看看吧?!?/br> 郜世修抬眸望著她,許久后,淡淡笑了。 修長的指伸出,輕捏她的鼻尖。 “真是個淘氣的壞丫頭?!彼f。 字句好似在責怪,語氣卻滿滿都是縱容和寵愛。 玲瓏開心地笑著,雙眸亮若星辰。 第44章 十月下旬的時候, 扈剛終于回來了。 從他離開京城去福建, 到他回到京城,用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去時天還熱著, 現下已經入了冬, 人人都裹上了厚厚棉衣。 扈剛便在寒風中騎馬回到了京城。 茶葉由鏢局押送,晚些才到。他先來店鋪里見玲瓏, 和她詳說這些天的經歷。 “屬下一直記得走前小姐叮囑的話, 不怕慢, 不怕遲,東西好了才是最重要。因此到了那邊細細查看, 細細地學。這才費了那么多天的功夫?!?/br> 扈剛嘆道:“和他們打交道, 自有一番門道。光懂得茶不行, 還得知道看茶葉, 聞茶葉。用手拈一拈試觸感。另外談價錢也不是容易的事兒,一點點都得學?!?/br> 屋里生了火盆, 外面的寒氣絲毫都影響不到屋里的暖意。 玲瓏認真聽著扈剛的話,不時地在個小本子上記幾筆。 “您這是做什么?”幾次三番下來,扈剛忍不住疑惑著問出了口,好奇地戳了戳那小本子。 玲瓏正好記到了剛才一處關鍵的地方,邊寫邊道:“聽到自己不知道或者不理解的就記下來。萬一哪天我也要做這種事情的話, 總還用得著?!?/br> 萬一哪天她需要做這種購置茶葉的事情…… 此種話, 旁的高門小姐說出來, 讓底下人聽到怕是會覺得稀奇或者驚世駭俗。 可是程九與扈剛聽聞后, 卻沒太大意外。甚至于會覺得, 自家小姐合該和旁人家的不一樣。 扈剛把經歷說完后,玲瓏仔細查看過茶葉,指了其中一種,和程九說:“這種留上一些。那位太太來的話,推薦給她?!?/br> 之前那位寫感謝信的太太,也還時不時地過來,買些茶葉自己喝。 玲瓏一直沒能碰到她。 不過,玲瓏總是會叮囑程九,哪些茶葉好,給那位太太留一些,到時候她來了好推薦給她。 對方也曾再寫過信表達感謝之意。 雖然兩人沒再有甚交談,卻奇異地像是友人一般這樣互相關注著。 兩日之后,茶葉運到了京城品茗閣中。 鏢局的人把茶卸下鏢車。扈剛在一旁高興得不住咧著嘴笑。 旁邊不遠處,程九卻是看著鏢車上的標記而臉色微變。 “這是金玉鏢局押的鏢?”他扭頭去問扈剛。 扈剛連連點頭,“是啊。金玉鏢局是現下最大的鏢局,信譽甚好,請他們放心?!?/br> 程九問他:“他們要價多少?” 扈剛說了個數字。 程九冷笑,“可你知道‘金玉鏢局’的名字如何來的?雖然他們信譽極好,卻也是用銀子堆起來的。一向只接最貴最賺錢的生意,只要最貴的押鏢錢。你覺得他們問你要這個數字正常?” 扈剛擰眉。 程九問:“當時接你鏢的是誰?” 說到這個,扈剛來了精神,揚眉道:“也是巧了,他們少主剛好就在鏢局的福建分號,他親自接的鏢。聽我說是京城品茗閣的,他家少主非常熱情,不住贊咱們是百年老字號?!?/br> 扈剛說得神采飛揚。 程九卻是氣得咬牙切齒。 “好你個魏風?!背叹诺溃骸斑@邊都買完茶了,你小子還沒出發?”說著氣呼呼地大步回了屋里,砰地一下猛關上門。 屋門顫了幾顫,震落一地墻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