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她媽正在搓麻將，上家自摸讓她這個莊家輸掉了不少錢，接到女兒電話時也有些火氣，“你沒事的盡往外跑什么跑，趕緊給我回來?！?/br>
    母女倆說的是牛唇不對馬嘴，倒是有共同的選擇——那就是掛斷了彼此的電話。

    幾個牌友問了起來，“你家倩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么這當媽的還大呼小叫起來了？對了，不是說你大姑姐家的外甥女帶男朋友回來嗎？怎么樣？”

    不提這事也罷，幾個人七嘴八舌一說起來，趙倩她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別提了，這人跟我那外甥女一個德性，脾氣大得很，撂下我們一群人就走了?！?/br>
    她直接把吃飯的事情抖摟出來，幾個牌友也都是說了起來，到最后趙倩mama摔了下麻將，“到時候結婚，請我去也不去，不去伺候那姑奶奶，我倒是看看，沒娘家人給你撐面子，你能有多大的臉！”

    ……

    林如跟她媽的談判也很快就是有了下文，說不上談判，畢竟這更像是單方面的通知，“你也不用想著跟陳阿姨聯系，我沒嫁妝，劉瑜也不會給彩禮，這是我結婚，也不用勞煩你去參加?！?/br>
    正在忙碌著的人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林如的嫂子偷偷開了臥室的門，聽著客廳里的動靜，她這個小姑子可真是夠厲害的，總是能夠一下子就把婆婆的怒火點燃，關鍵是點著了之后還不負責滅火。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婚禮我就打算在那邊辦一場。我沒打算在家里辦，也不打算請你還有你的娘家人過去觀禮?！?/br>
    “林如！”趙彩霞幾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她一手養大的閨女，竟然跟她說出這么生份的話，她恨不得把林如的嘴撕爛了，讓她長長記性。

    “我只是不想氣死我自己，你身體好得很，能長命百歲呢，別動不動就說死呀活呀的?！绷秩缯驹谀抢?，也不打算坐下。她早就清楚，這個家里其實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媽念著她掛著她不過是為了養一只小羊羔，回頭好薅羊毛。

    可是她不是綿羊，是披著羊皮的狼，反嘴一口就能能咬下來一塊血rou，讓她媽疼得要死要活。

    趙彩霞揚起了巴掌，手還沒等著落下，就是被丈夫給攔著了，“閨女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說動手就動手呢？”他示意林如給老婆道歉，只是林如卻視而不見。

    “我過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的，反正你原本把我那一份彩禮拿出去時就做好了準備的，現在這么裝模作樣的沒意思?！绷秩缈戳搜蹔A在中間的父親，原本該給她撐起一片天的人卻是佝僂著腰背，似乎不堪生活的重負。

    “爸，別再抽煙了?！彼忠淮握f道，然后就轉身開門離去。

    趙彩霞在后面緊追不舍，“行呀，有本事你就再別回這個家門！”

    不回呀，她原本就沒打算回來的。

    這次回來最終目的也不是回到這個糟心的家里，又不是什么金窩銀窩，當她真稀罕回來嗎？省城居家不易，可她好好工作努力上進，還是能奮斗出個一二三四五的，家里的這點東西，林如還真是看不上眼。

    林如沒有跟劉瑜說自己回家做了什么，只是帶著他去胡吃海喝了一番，第二天兩人打道回府。

    列車晚點，等回到家屬院那邊已經五點多了，好在天還亮堂著。

    國慶節期間家屬院樓下安靜了不少，劉瑜跟林如剛進去，就看到從電梯里出來的衛瑾。

    “哥，你怎么才回來，打你電話也不接，可嚇死我跟mama了?！毙l瑾看到她二哥很是興奮，想要沖過去擁抱一下，結果到了劉瑜面前又是急忙剎住了腳，“林如姐你好，我是衛瑾?！?/br>
    林如看著瘦高個的女孩，覺得這一家子的基因都不錯，起碼個頭都很高，而且不是易胖體質。

    “你好，抱吧，我不介意的?！毙置弥g關系好，林如羨慕，自己也有哥哥，可是關系卻只是一般般。

    得到了準許的衛瑾頓時熊抱了她二哥一把，“中午mama給我做了螃蟹，可是我覺得還是不如你做的好吃，不過你別跟她說哈?！?/br>
    這可真是長不大的姑娘。劉瑜幫著meimei整理了一下凌亂了的劉海，“行了，最近我沒事，咱們在這邊吃飯，滿足我們家小妹的心愿，吃膩歪你?！?/br>
    林如倒是沒意見，她家庭關系不太好，可對于溫暖的家庭氛圍她并不抗拒，而且自己很快就要跟劉瑜領證結婚，對于融入到婆母家，她還是很樂意的。

    雖說婆媳之間保持距離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她冷眼旁觀，覺得陳阿姨并不是那種喜歡插手兒子事情的人。加上本身又不住在一起，吃頓飯也就是個把小時的時間，她覺得這并沒有什么關系。

    推己及人，她擔心寡居的姑姑會出什么事，劉瑜擔心一個人在家的mama會寂寞，這是同樣的道理。

    林如還是帶著不少土特產回來的，雖然這些在省城都能買到，不過該有的心意還是要有的。

    衛瑾嚷嚷著要跟著學做飯，所以就是去了廚房。

    陳敏和林如坐在客廳里說話，沉默了老半天陳敏這才是開口，“昨天劉瑜跟我打電話說你們打算領證了，什么時候呀？”

    她總是得表示一下關心，不然林如娘家已經靠不住了，自己再不管不問，這倆人是不是就自己扯證玩去了？

    婚禮嘛，怎么著也得有來自長輩的祝福。

    “今天是不成了，等周六吧，那天上午我歇班?！?/br>
    今天已經是周四了，所以后天就是要去扯證？

    陳敏還特意問了來文麗，得知童文佳和高維還沒去民政局，似乎是打算結婚前一天再過去。

    相比而言，劉瑜和林如這可真是行動派呀。

    “那你下午什么時候上班，咱們要不去外面吃頓飯慶祝下？”領證了到底是好事，該慶祝下，“要是你覺得帶著我們不方便，我給你和劉瑜訂個餐廳，你倆去過二人世界也行?！?/br>
    林如聽到這話覺得心里頭暖洋洋的，陳阿姨的確是那種很會為別人考慮的人。

    “我下午兩點鐘上班，那到時候咱們出去吃吧，也解放一下劉瑜的雙手，跟我回家他還下廚做飯了，我姑姑還可著勁兒夸他?！?/br>
    陳敏看了眼廚房方向，“他呀，不喜歡游戲不喜歡體育，興趣全都在做飯上?！?/br>
    廚房里，劉瑜看著躲得遠遠的人，“怕什么，真要是怕了那就不用做飯了?！?/br>
    “我，我就是保持安全距離而已?！毙l瑾嘴巴倔強。

    “怎么忽然間回來了？”劉瑜沒有再跟她虛與委蛇，直接問了起來。一旁衛瑾愣了下，好一會兒才是開口，“我怕我這次不回來，往后就很難回來了?！?/br>
    她面臨著選擇，留在美國繼續做學術，順理成章地拿綠卡成為美國人。又或者結束自己的游學生涯，回到國內繼續做學術文章，只不過在生命科學的研究上，不可否認美國更勝一籌，國內還不能給自己提供最好的環境。

    衛瑾一時間迷茫了，她一直都是響應爸爸的號召，要擼起袖子加油干，建設祖國。忽然間要在國家和科學之間選擇一樣，她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原本是打算電話里說這件事的，可正好自己那會兒手機欠費，衛瑾覺得這大概就是老天爺給自己的提示，她沒有猶豫就回來了。

    只不過這件事她就是給導師發了個郵件過去，還沒有打電話。

    “科學無國界，科學家有祖國。既然想回來那就回來吧，咱們慢慢發展總也是能趕上美國的?！彼€以為是出了其他的事情，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回事，也是美國總統大選后，整個美利堅也處于一種微妙的狀態，中國人在那邊想要混好也不容易。

    衛瑾沒什么政治頭腦，還是不要在那么個漩渦里掙扎才是，回來也挺好的。劉瑜盡可能地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哥，我想我畢業后試試能不能到z大任職?！毙l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為什么？”畢竟清北是最好的選擇，衛瑾的博導很是有能力，把衛瑾留在學校里，似乎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我就是想回來，在外面那么多年了，現在就想著能陪陪mama?！毙l瑾小聲說道，她心虛的時候總是低著頭說話，劉瑜頓時明白了過來，“你是不是遇到那個郭叔叔了？”

    第162章 還缺這點錢

    看著衛瑾沉默下來, 劉瑜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說了什么？”廚房的門是管關著的，他們兄妹倆小聲說話，客廳里的人是聽不見的。

    衛瑾覺得有種山雨欲來的前兆,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不過還是實話實說了，“我就是不太喜歡有外人加入到我們的家庭?！?/br>
    “那林如算外人嗎？”劉瑜沒想到這么巧, 剛好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衛瑾回來了, 她還那么嘴快的把事情就說了。這會兒其實不是說事的時候, 不過擇日不如撞日, 既然知道了那就說開了好了。

    “不是, 林如姐是你女朋友，那怎么能一樣？”

    “可是從你原本的角度來說，她不就是外人嗎？沒有和我們生活在一起過，忽然間就是闖入到我們的生活中來，這不就是你對外人的定義嗎？”

    劉瑜說的衛瑾無話可說，“可是我……”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林如你可以接受，因為我只是你二哥, 還年輕, 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 總是得有個作伴的才是, 成家立業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你就算是再無理取鬧，卻也不至于攔著讓我不結婚?？墒抢咸筒灰粯恿? 她上了年紀，沒必要再找一個人搭伙過日子，何況你覺得老太太和衛叔是那么的恩愛，那是你眼中完美的愛情婚姻，你不想要讓這份完美變得不完美，所以就不想要她再找一個，讓我猜猜，你之所以想要回家來，是不是也是打算自己留在家里，作為一些補償？”

    從小到大，衛瑾就知道自己瞞不過二哥事情，甚至于當初mama忙著工作有些忽略了她的青春期變化，也是二哥提醒她一些衛生知識，她的心思全都被這人抓著，想要辯駁都是那么的無力。

    看著神色頹然地人，劉瑜無奈地嘆了口氣，“小瑾，衛叔很愛咱們mama，我們都清楚，為什么你取了這么個名字，你知道的?！?/br>
    衛瑾自然是知道的，握瑾懷瑜，她的名字是按照二哥的名字來的，當然瑾這個字美好的寓意。

    瑾瑜，美玉也。這是爸爸最終決定給自己起這個名字的緣由。

    “老太太和衛叔的感情我們都是知道的，關于要不要找老伴這件事，我去年就跟她說過，大哥今年也隱約說過一次，咱們是一個媽生的，衛叔死后，大哥跟這個家里的血緣關系也就剩下你這個同父異母的meimei而已，老太太是他后媽，他都能隱約提一句這件事，甚至于我敢說，只要老太太稍微點點頭，他就會海選一票人給她找一個老伴，你知道嗎？”

    衛瑾看著鍋里咕咕冒著的魚湯，“大哥他，向來都敬重媽?！?/br>
    “是，大哥什么樣的人咱們最清楚，他絕對不是為了找一個人拉遠自己跟這個家的距離，他只是覺得衛叔已經走了，可日子總得過下去，我們都不在老太太身邊，總是得有個人陪著她才是。他難道不知道衛叔跟老太太的感情，給自己后媽再找個老伴，他呀，他只是希望老太太過得好，而不是維持原本的家庭假象，小瑾，衛叔已經去世了，沒了的人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可不能干擾我們的生活，就算是他活著，也不希望這樣，你知道嗎？”

    道理是明白的，可是衛瑾就是繞不過來這個彎，她依舊保持沉默。

    劉瑜很是清楚，他跟衛研新都先后經歷過家庭的破裂與重組，所以看待問題更為實際一些，衛瑾不一樣，她是被父母保護著長大的，就是城堡里的小公主，活得更是理想一些。他并不希望衛瑾遇到那些來自社會的麻煩，可是有些時候，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躲避畢竟不是什么好辦法。

    “其實老太太對衛叔的感情遠比我們想象中要深的多，我們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可環境不一樣，位置不同，我們感受不到那種壓力和迫切，很難感同身受的?！眲㈣ゎD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她并沒有找老伴的打算，跟我和大哥都說過這件事，隔壁社區的那個郭叔叔只是一廂情愿而已，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的。再說了，你以為老太太為什么會收養陳瑤？”

    “你們有緣分，畢竟正好遇上了?！毙l瑾說著，只是這話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那后來我們還遇到了一個孩子，可老太太對那孩子也就是搭了把手而已。衛瑾，我告訴你，她之所以收養陳瑤，是因為她想給自己找一個伴兒，養著一個孩子讓自己有充分的精力去忙碌起來，這樣她就還年輕，就不需要再去找所謂的老伴來陪伴自己。所以老太太也好，我也好都很疼陳瑤，固然是有緣分所在，我們收養了這個孩子就該對她負責，可更多的，是老太太也在從陳瑤身上汲取養分，你懂嗎？”

    他這話說的七分真三分假，可劉瑜也只能這么說了，他不可能再去給衛瑾分析整件事，讓她面臨著更大的沖擊。

    現在這樣，已經是自己能夠說出的全部真相了。

    “我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是你有眼睛也應該看到了，老太太對待郭師傅也只是客氣疏離的，她并沒有那個意思?？墒悄憔褪遣幌嘈潘?，或者說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實，總覺得需要有一個承諾才是?？尚l瑾，若是有一天老太太插手你的婚姻大事，你會高興嗎？”劉瑜覺得自己就像是剝洋蔥，一層一層的，把那真相給剝出來。

    “我們年輕人不喜歡長輩指手畫腳我們的婚姻，那我們又有什么資格去橫加干涉長輩的生活呢？衛瑾，不管老太太做出什么選擇，那都是她自己的人生，她若是做錯了我們作為子女應該幫著糾正，可我們至始至終都沒權利去橫加干涉，懂嗎？”

    這孩子天真的以為自己回來工作就是能彌補了，可是她能整天在家里守著老太太嗎？不能的，那只是早晚的見面，又怎么談得上是陪伴呢？

    他們兄妹三個都做不到，哪怕是收養了的陳瑤也做不到這一點。

    只不過這個問題，老太太她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劉瑜覺得她開心就好，哪怕是回頭把臉給都腫了——找了個老伴回家，他也認了。

    誰都會老，對于自己這位老太太，劉瑜抱著一百二十分的寬容。

    “我，我錯了?！毙l瑾低頭，不敢看著劉瑜。她沒有信心，貪圖著承諾，懷疑了爸爸mama之間的感情。錯在為了維系自己心中的幻想，便是強求mama去答應自己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偏生她還洋洋得意，也不知道mama那會兒是什么心情。

    “好了，知道就行了。老太太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件事往后別再提就是了，也不用刻意去道歉，知道嗎？”

    他很是了解客廳里的那老太太，所以就又是多說了一句。這件事我衛瑾多說多錯，回頭自己再說一句就是了。

    “嗯?！毙l瑾很是聽話，她這會兒心情有點亂，也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可是這跟實驗不一樣，總是得有一個人帶著她分析才是。

    就像是之前mama幫她分析如何應對師兄的追求一樣，她處理這些事情太沒有經驗了，以至于處處出錯。

    “好了傻丫頭，明白就好，誰還能不犯點錯誤呀，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笑一個，不然過會兒老太太肯定說我這個當哥哥的欺負你，又得讓我落埋怨?！?/br>
    劉瑜從鍋里舀了一些湯出來嘗了嘗，然后臉上神色有點凝重，“我是不是沒放鹽呀？”怎么這魚湯喝著不對味呀。

    他看了眼衛瑾，“瞧瞧，光顧著跟你說話，都忘了加佐料了?！?/br>
    衛瑾有些不好意思，“沒事，就算是不加佐料也好吃，哥哥做的飯最好吃?！?/br>
    “就你嘴甜，行了，去幫我剝幾瓣蒜，過會兒我炒菜用?！?/br>
    劉瑜覺得得交給這丫頭一點活去干才是，不然這人肯定得胡思亂想。

    衛瑾剛去把大蒜找出來，腰還在那里貓著呢，廚房的門就是被人推開了，“我聞著好像有些糊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