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抬頭看了一眼，冷淡地點點頭：“嗯?！?/br>
    “就是他啊……他長得可真好看，”少年眼神里流露出些許羨慕，“沒想到他和張修己關系那么好?！?/br>
    陳立冷哼道：“誰知道是什么關系……別管他了，再來對一遍臺詞?！?/br>
    “好~”少年拉長調子應道，一雙杏眼掃過張修己攀著斐然的胳膊，天生上揚的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

    看了一上午各種辣眼睛的表演，張白露終于受不了了，宣布休息一小時。

    可就算吃著心悅的豪華午餐，張白露還是沒有放下試鏡的事，一邊翻著演員資料，一邊皺著眉說道：“老林，實在不行，只有把鹿鳴的年齡改了?！?/br>
    一旁《洪荒》的作者林軒嘆了口氣：“再看看吧，不是還有那么多人沒試嗎？”

    “現在線上的年輕演員有哪些人、演技怎么樣，其實咱們心里都有數，真有合適的人早就通知來試戲了，何必搞這么個公開試鏡，”張白露把資料一放，揉了揉鼻梁，“說到底，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以為最不需要cao心的就是男主角，誰知道易鳴會惹上那些事！”

    早在兩年前《洪荒》剛立項的時候，張白露就已經選定了童星易鳴出演男主角，可由于資金一直沒到位，這事也就擱置了下來。好不容易資金到位了，半個月前易鳴卻因為涉毒而被全面封殺，即便張白露相信易鳴沒有吸毒，也不敢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讓他來演男主角。

    林軒雖然一直覺得易鳴盡管長得不錯，卻沒有他想要的那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文雅，可是在看了一上午試鏡后，他也不禁對張白露的話心有戚戚焉——文不文雅無所謂，演技才是重點??！

    “也不求能演得多么精彩絕倫，至少別那么矯揉造作，看得人以為男主角有多苦大仇深似的?！笨吹胶髞砹周幾约憾加悬c懷疑，是不是把鹿鳴寫得太復雜了，現在的年輕人看不懂??？

    “現在的年輕人，看東西都太表面，根本不會去追究深層的心理原因?？吹铰锅Q殺伐果斷與八大種族逐鹿天下，就覺得他不是個心思深沉、熱愛權柄的梟雄，就是童年缺愛、一心想證明自己……”說到這，張白露和林軒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苦笑，“不過就像你說的，還有那么多人沒試呢，說不定就讓咱們淘到金子了呢？”

    第19章 蒲白與鹿鳴

    試鏡順序是按照到場時間排列的，吃完午飯回到等候室不一會，就輪到了張修己。

    眼看著難得有點緊張的張修己與經紀人出了等候室，丁贊笑道：“雖然知道你和張修己關系不錯，卻沒有想到這么好，競爭同一個角色心里一點芥蒂都沒有?！?/br>
    斐然笑了：“張修己看著傲氣，實際上是對朋友推心置腹的那種人，別說芥蒂了，他估計把這事當成了比賽，心里正高興呢！”

    “即便輸了也高興？”

    “那到不會，可能會生幾天悶氣吧！但是與其說是氣我，不如說是氣自己更多些?！?/br>
    這一點丁贊自然看得明白，卻沒想到斐然也看得如此透徹，心里不禁對斐然的評價又高了一層：“話說回來，我以為憑張修己的咖位，應該是非主角不演的，沒想到他會來試鏡一個配角?！?/br>
    “那是因為身為原著粉，張修己明白自己演不出來鹿鳴的復雜。而且他下半年就要開演唱會了，檔期沒那么充裕?！?/br>
    丁贊看著埋頭看劇本的斐然，忽然覺得，如果沒有資方的壓力的話，斐然絕對是演公子鹿鳴的最佳人選。

    半個小時后，斐然收到了張修己發來的微信。

    平天下：[勝利]

    簡單的表情，卻傳神的將張修己試鏡順利的小得意勁給表達了出來。若是其他人，也許會以為這是挑釁，斐然卻明白張修己這是高興得找不著北，急于想跟小伙伴分享，于是他毫不留情地發了一個大拇指向下的表情。

    就在一場表情包大戰即將開始時，工作人員叫到了斐然的號碼。斐然聞聲而起，將手機交給了丁贊，臉上揚起自信的微笑。

    無論對手是誰，他都不會手下留情。就等著哭鼻子吧，張修己！

    斐然一走進豆綠廳，張白露就在心里叫了一聲好。步伐閑適、姿態親和，讓人見之心喜，活脫脫一個不知世事的方外散仙。一旁的林軒更是暗自激動不已，這相貌、這氣質，這不是他心目中的那個公子鹿鳴嗎！

    雖然導演和編劇對斐然的想法有些偏差，但大體上是一致的。等跟在斐然身后的丁贊進了門，張白露更是露出了笑容，直接招呼道：“小丁，原來是你??！”

    “張導你好，好久不見！”丁贊連忙疾步上前，握住了張白露的手。兩人寒暄了幾句，丁贊把斐然拉到了身旁。

    “張導，這位是我們公司新簽的演員，斐然。剛出道，前段時間出演了杜導的電影，演的男配角?！?/br>
    “《人之初》是吧？我還沒看，不過到是聽說了不少。年輕人很不錯，這次是來試？”

    “蒲白?！膘橙晃⑽⒁恍?，如拂柳和風，看得張白露眼前一亮。

    剛才張修己演的蒲白，有種稚童般的天真純然。而眼前的斐然，則是溫柔可親，有種理想主義者的感覺。兩種表現手法說不上孰勝孰負，但至少比其他人片面地將蒲白定位為圣母要深刻得多。

    “好！那就開始吧！”張白露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斐然演的蒲白是什么樣的了，雖然沒找著合適的男主角，但能定下主要配角，就不算白忙一場。大不了，就把蒲白改為鹿鳴的師弟，也不影響劇情！

    斐然選擇表演的片段，是蒲白與鹿鳴第一次發生爭執的情節。

    斐然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接著他突然抬頭看向前方，大聲喊道：“鹿鳴！”

    這一聲呼喚，前音哀泣，尾音顫抖，聽得張白露心尖一顫，兩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斐然。

    斐然幾步上前，做出抓住什么的動作，指關節泛白，手也微微顫抖著：“鹿鳴，你聽到了嗎？你聽到剛才風聲里的聲音了嗎？它們說……”

    鹿鳴說了什么，斐然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下一秒像是為誰辯解一樣急忙道：“沒、沒關系！現在去通知雨師妾還來得及！”

    可顯然鹿鳴的回答超出了斐然的預料，他難以置信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曾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如今卻面目全非。但這種變化并不是一蹴而就，實際上自從鹿鳴下山繼承大巫后，那個在林間閑庭信步、溫良恭謙的少年就漸漸地變了，可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正視這種變化，一直在自欺自人。如今殘忍的表象被撕裂，一股悲憤襲上心頭，斐然一字一頓道：

    “好……你不去，我去?！?/br>
    斐然轉身欲走，身后鹿鳴的話卻讓他腳下一頓。片刻后，再次邁步向前的他，卻沒了剛才那種一往無前的堅定，彳亍著緩緩離去。

    直到斐然結束表演好幾分鐘后，房間里依然鴉雀無聲。從他們進門開始就存在感稀薄的制片人與監制暫且不論，連導演和編劇都不說話，斐然就有點穩不住了。

    眼前的場景和試鏡《人之初》時的情況何其相似，斐然忍不住看向了丁贊。

    站在門邊的丁贊雖然看過《人之初》，對斐然的實力有一定的認識，但這次親眼看見斐然的表演他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斐然。穿著現代的服裝、理著板寸，明明是如此令人出戲的裝扮，他卻看得入神，那個彳亍的背影，讓人心疼。

    注意到斐然的視線，丁贊遞給斐然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正要開口的時候，林軒卻突然發問：“在你看來，鹿鳴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鹿鳴？不問他對蒲白這個人物的理解，反而問他怎么看男主角的？斐然使勁壓下心里悄悄升起的那一點期待，想了一下回答道：“是一個活得很辛苦的人?！?/br>
    “哦？說來聽聽?！睆埌茁督釉挼?。

    “鹿鳴是人族公子，從小受的教導使他成長為謙謙君子，這一點看他在不周山時的種種行為可以看出來?？墒歉赣H意外去世，繼承大巫的他，因為責任不得不做出許多違背本心的決定……那么一個溫良恭謙的人，卻不得不承擔起人族生存的大任，絞盡腦汁的算計、謀劃，活得太辛苦太累了?！?/br>
    “人族生存？你從哪得出這個結論的？書里并沒有這么寫吧？”林軒連聲追問道。

    “呃……結局的時候，鹿鳴帶著族人登上不周山躲避洪水的過程太順利了，結合前面的劇情來看，鹿鳴每一步都走得特別巧妙。八族陷入爭斗無暇顧及人族，人族又那么巧合的遷徙到了不周山山腳……雖然也能解釋，但如果從鹿鳴早就知道滅世洪水，怕其他種族知道后搶先占據不周山才挑起戰亂的話，反而更合理一些，也能解釋鹿鳴前后性格的轉變。畢竟人族大巫能溝通萬物精靈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關于《洪荒》的劇情分析，其實當年連載的時候林軒在評論里看過不少，而鹿鳴的真正意圖也被眼光犀利的讀者分析得清清楚楚?？上Ш髞硇≌f要出版的時候，那些精彩的劇情分析貼，連同網絡版的小說一起刪除了?，F在能在網上找到的，最多是關于《洪荒》如何好看、如何經典的安利貼，沒有追過連載的新讀者，只能憑自己的理解去解讀鹿鳴?？裳矍暗纳倌瓴哦啻?？二十一歲？《洪荒》開始連載的時候，他還不到十三歲！

    林軒興奮地看向張白露，不出意外地在張白露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樣的情緒。

    雖然一開始斐然展現出來的氣質風韻，讓張白露瞬間就聯想到了蒲白，但在看到對方收放自如的演技后，他就有點坐不住了。林軒的發問，更是讓他意識到，老朋友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于是聽完斐然的剖析后，他立刻笑著說道：“分析得很好，但能不能把這份對人物的理解融入到表演中，還得再試試。給你十五分鐘的準備時間，同一場戲，你來演鹿鳴，如何？”

    斐然和丁贊對看一眼，同時在對方眼里看到了無法掩飾的狂喜。

    斐然重重地一點頭，丁贊則馬上遞上了劇本。斐然連找個椅子坐下的時間都不愿意耽誤，拿著劇本就看了起來。

    十五分鐘后，準備就緒的斐然目光炯炯、身姿挺拔地邁步向前。

    第20章 人心險惡

    試鏡結束后，斐然先行離開。雖然張白露讓他演了兩段鹿鳴的戲，又留下丁贊說話，但斐然仍不敢妄下定論，只是忐忑不安地在車里等著。

    十幾分鐘后，丁贊神采飛揚地上了車，來不及發動車子，就一臉興奮地對斐然說道：“你不知道張導有多喜歡你！一個勁地夸你有靈氣，說你把鹿鳴給演活了！他留下了我的電話，讓我保持聯系，雖然沒有明說，但鹿鳴十有八九就是你的了！”

    斐然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嗎？資方怎么說？”

    “資方？”丁贊這才想起，坐在桌子另一頭，幾乎是透明人的制作人和監制，“他們一直沒說話，而且看張導說話的態度，完全沒有顧慮，應該是能全權掌控選角結果?！?/br>
    斐然到沒有丁贊那么樂觀：“如果張導真的能全權掌控選角，那么剛才就會跟你明說，而不是暗示了吧？”

    丁贊不意外斐然能聽出他話里的道道，卻仍信心十足地道：“再怎么說也是三億的大投資，肯定會先知會過資方再做最終決定。但是張導給我透了個底，在你試鏡之前，他和原作者林軒其實已經有了修改劇本的打算?！?/br>
    “修改劇本？怎么改？”

    “把鹿鳴的年齡改了，蒲白改成鹿鳴的師弟，”丁贊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張導說，原先鹿鳴的演員是定好了的，如果不是那個演員出了事，根本就不會舉行這次公開試鏡。如果找不到年齡、演技都符合要求的演員，他們就會修改劇本，讓鹿鳴的年紀符合演員年齡?！?/br>
    斐然一聽這話，立刻就知道了丁贊說的演員是誰：“易鳴……”

    “你怎么知道是易鳴？”丁贊有些驚訝，易鳴雖然是童星，但他演的戲少，還多半都是文藝片，知名度其實并不高。

    “……年齡合適，演技又好的，娛樂圈找不出幾個來?！?/br>
    “到也是。只可惜，自己不注意，葬送了前……”

    丁贊話還沒說完，就被斐然粗暴地打斷：“易鳴沒吸毒！”

    從認識斐然到現在，丁贊第一次看到斐然生氣的樣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我沒說他吸毒，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知道。你……認識易鳴？”

    斐然驚覺自己反應過度，但又沒辦法解釋，只是含糊道：“嗯……你知道易鳴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丁贊也沒有深究，嘴角勾起一個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易鳴簽約溫氏娛樂的時候，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br>
    “溫氏娛樂……”斐然記起慶功宴時，杜莊說的關于溫氏娛樂老總的話，“是因為溫總？”

    丁贊搖搖頭：“溫茗確實是個衣冠禽獸，但也做不出這種事。你只要想一想，這次易鳴出事，危機公關一向拿手的溫氏娛樂，為什么遲遲沒有動作，任由輿論發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斐然這一個月來一直在準備各種試鏡，月初是《實習醫生》，后來是《洪荒》，對于娛樂圈發生的事，并沒有怎么關注。但有一件事，他還是很清楚的，那就是3月初易鳴簽約溫氏娛樂的消息。因為杜莊的話，斐然在得知易鳴簽約溫氏時，不光看了相關報道，連能找到的通稿都看了一遍。拋開那些假大空的話，至少能看明白一件事——溫氏娛樂的老總非?？春靡坐Q。

    費了那么大力氣把人簽到手，人出事了卻不管，實在是不合理，除非……

    “溫總前段時間不在國內嗎？”

    丁贊一拍方向盤：“聰明！易鳴簽約溫氏不久，溫茗就飛去米蘭看秀了?！?/br>
    斐然眉頭一皺發現了端倪：“娛樂公司老總去時裝周？”不是不可以，但這個行為本身就有點不合情理。

    “溫總自然對流行趨勢不感興趣，但架不住有人精心設計、軟磨硬泡??！”

    “你是說……”

    “易鳴這件事，白子岳即便沒有直接出手，也絕對知情，”說到這，丁贊嘆了口氣，“只可惜易鳴那么好一個苗子，就因為被人妒恨而遭陷害，大好前程毀于一旦?！?/br>
    在得知易鳴簽約溫氏時，斐然就很擔心?？墒撬葲]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阻止這件事，只能往好處想，畢竟溫氏娛樂是華國影視公司三巨頭之一，資源自然是頂級的，本就外形出眾、演技驚人的少年得此加成，應是如虎添翼。

    誰知道才短短半個月，事情就變成了這樣。易鳴才剛剛簽約溫氏，即便公司有意資源傾斜，這么短的時間也不足以讓人如此妒恨。而且看簽約時的新聞發布會，并沒有宣布什么實質上的內容。

    除非有這么一個機會，已經是易鳴的囊中之物，其他人根本無法插手。為了把易鳴踢出局，才下此狠手。

    [如果不是那個演員出了事，根本就不會舉行這次公開試鏡。]

    雖然易鳴發生的事確實挺令人唏噓的，但很快丁贊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斐然身上，開始盤算簽約和進組準備的事上了。斐然一邊聽著，一邊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如織的車流，如墨的眼眸深處，一簇火苗靜靜燃燒著。

    ***

    興許是終于找到了理想的主角扮演者，張白露和林軒在接下來的試鏡中就顯得特別的輕松。張白露甚至饒有興致地看完了好幾場稀爛的表演，順便點評了幾句。且不論被他點評的演員臉色如何，反正張白露自己挺高興的。

    到了六點，還有一批人沒試完，張白露到也沒讓這些人白跑一趟，讓人到等候室通知一聲明天繼續后，就和林軒有說有笑地開始收拾東西。

    就在這時，當了一天木雕菩薩的制作人，突然走到了張白露面前，遞上了手機：“張導，楊特助找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