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是對英俊這個詞有什么誤會?！?/br>
    尤北坐在一旁看著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笑呵呵地喝了口湯，深藏功與名。

    ***

    《人之初》的拍攝進度，就如杜莊想的一樣，十分順利。幾個主要演員之間的良性競爭與交流，令戲里的角色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完成度。就連他想象中相對屬于短板的張修己，都貢獻出了遠超他期待的精彩演技。

    杜莊原本因拍攝順利而愉悅的心情，在接到一個電話后瞬間晴轉多云。整個下午都陰著一張臉，而且罕見的提前結束了拍攝。

    將幾位主演都叫了過來，杜莊強撐起笑容道：“咳……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投資商為了慰勞大家，在影城聚福樓請大家吃飯，放松一下。今天就拍到這，大家準備準備，六點開席?！?/br>
    等演員們離開后，杜莊臉一垮，坐在椅子上就跟副導演大倒苦水：“真的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你說說，人金石資本給了三千萬，啥要求都沒有，監制除了每周來一次核算成本外，平時人影都見不著。這個王總，又要改劇本，又要塞人，老子等著他撤資吧，他又不撤了！現在又要來探班？個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副導演對于杜莊的擔憂不以為然：“這種事不是常有嗎？就吃頓飯、喝點酒，很快就過去了?！?/br>
    杜莊惆悵地看了副導演一眼，頓時有種寂寞如雪的感覺。

    他愁什么？他愁斐然！那么好一小孩，長得好、演技好，人又乖巧，他擔心被大尾巴狼給叼了！來的要是別人他cao哪門子空心？但今天要來的是那個王總！大名鼎鼎、男女通吃、色中惡鬼的王總！

    杜莊cao著老媽子的心擔心晚上的飯局，而此時此刻的王總也在琢磨同一件事。

    自從那個杜莊得到金石資本的投資后，盡管電話里還是客客氣氣的，可他說的話全成了耳邊風，劇本一個字沒改不說，連原本答應要給他小情人的角色也找理由換了人。原本他想撤資算了，但圈中朋友的一番話卻讓他猶豫起來。

    [金石資本？老兄運氣不錯??！金石資本投資的影視劇就沒有虧本的，區別只在于賺多賺少而已。而且金石資本向來喜歡吃獨食，別人想跟著喝口湯都不行。老兄搭上了這艘大船，可別忘了兄弟們??！]

    王總對朋友的話將信將疑，多方打聽下才知道，金石資本是一家投資公司，在投資圈里非常有名。雖然會投資影視劇，但并沒有設立相關部門，完全是老板的個人愛好。不過也因為這樣，一般的導演編劇想找金石資本投資都找不路，因為人家公司沒這個業務??！想直接找老板吧，金石資本的總裁又低調得可怕，從未接受過新聞媒體的采訪，只知道姓李。

    就是這樣低調的一個人，在圈子里卻有著金手指的稱號。只要他答應投資，這部戲就基本穩賺不賠！

    沒誰會和錢過不去，所以盡管對導演非常不滿，王總還是沒有撤資。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咽下了這口氣。

    雖然投資額沒有金石資本多，但他也是真金白銀投了一千萬的，要是杜莊以為靠著金石資本就能把自己給撇開，那是癡心妄想！

    而且他不是說自己的情人沒有表演經驗，演不了女配角嗎？聽說他選的男配角也是個新人，他能演得，憑什么自己的小情人演不得？

    ***

    飯局這種事，對于斐然來說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墒潜M管從來沒有經歷過，也并不意味著斐然就對飯局這種事一無所知。事實上，越是大明星大制作，飯局這種事就越多。而且這些飯局也并不像外界猜測的那樣，充滿著不可告人的齷蹉交易。

    一般來說，發生在選角之前的飯局，通常都由經紀人牽線搭橋，意在為藝人爭取角色。這種飯局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是吃吃飯、喝喝酒，把投資人哄高興了，角色雖然說不上十拿九穩，也能八九不離十。

    當然，你也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哄”，端看個人選擇了。

    而在拍攝過程中，有的投資商出于關心拍攝進度的問題，會派人或者親自到片場探班。這個時候發生的飯局，通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慰勞一下大家，順便能和喜歡的明星一起吃個飯，近距離接觸一下，何樂而不為？

    但今天晚上的飯局，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杜莊自從接了電話，就控制不住的黑臉；說是來探班，整整一天都沒看見什么生面孔；大老遠地跑到遠離市區的影視基地，就為了請人吃頓飯？

    看來晚上的飯局是場鴻門宴??！斐然一下就想起了在坎城時，杜莊在微信里倒的那些苦水。也許是因為兩人年齡相近，斐然和杜莊雖然只見了一面，喝了個下午茶，卻一見如故，聊得十分投契。因此在去坎城之后，斐然就經常通過微信和杜莊聊天，了解劇組的籌備進度。

    原本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昨天杜莊還在抱怨資金不夠，請不起想要的演員，想再拉點投資。第二天情況就急轉直下，最大的那個投資商，又是塞人，又要改劇本，把杜莊愁得恨不得咬他兩口。

    這么看來，今天晚上要來的投資商，應該就是那一個了吧？雖然鬧不明白只是吃頓飯，最多讓他當下大爺，陪個笑臉喝幾杯的事，杜莊為什么臉色那么難看？

    難道是擔心張修己？也是，張修己一看就是個大少爺，估計沒干過賠笑臉這種事，要是吃飯的時候受不了鬧起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晚上還是多看著點張修己吧！斐然剛打定主意，就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尤北的小助理站在門口笑得陽光燦爛。

    “小斐哥，尤叔請你和張哥坐他的車一起去聚福樓?！?/br>
    “好，替我謝謝尤老師，我馬上過去?！笨磥碛缺焙退氲揭粔K去了。斐然趕緊換好衣服，朝尤北的房間走去。

    殊不知尤北是和他想到一塊去了，cao心的對象卻不是張修己，而是他。

    杜莊說王總大名鼎鼎，那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假。與他熱心投資影視劇齊名的，便是他欺男霸女的生活作風。男女不忌、葷素通吃，吃著碗里還盯著盆，余光也不忘記瞄著鍋，是真真正正的老色魔。

    要說遇上這么一個人，尤北也應該擔心張修己才對?？墒且粊韽埿藜罕尘安缓唵?，娛樂圈里的人基本都知道，除非王總腦袋被門擠了，才會把主意打到房地產大亨兒子的身上。二來說句實話，張修己長得是帥，可斐然比他漂亮??！

    美這個東西，就和文是一個性質。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美也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張修己的帥氣，是時下流行的那種帥，高個子、巴掌臉，皮膚白凈、眉目疏朗。而斐然呢，斐然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漂亮，眉目間有著現代人少有的嬋娟。他身上，有種上個世紀美男子的古典氣質，而這種東西在現在幾乎已經絕跡了。

    尤北很喜歡斐然這個后生，不光是因為他演技好、人勤奮，更重要的是，尤北在他身上看到了故人對表演藝術的那種熱愛。

    許多演員都寫過人物小傳，可有幾個人十年如一日的寫？又有幾個肯為出場時間不到五分鐘的小人物寫？現在的年輕演員又有幾個會寫？

    斐然有實力、有運氣，又肯努力，加上有杜莊和自己的賞識，又結交了有背景有資源的張修己，完全不需要和投資商虛與委蛇，背上不可磨滅的黑歷史。

    雖然沒辦法做得太明顯，但尤北決定盡力幫斐然周旋，只希望晚上的飯局一切順利吧！

    第6章 席間

    “達令~咱們什么時候上去??？”又甜又膩的女聲在豪車里響起，勾得人心尖尖都在顫。

    閱人無數的王總也免不了俗，將小情攬在懷里一陣揉搓：“乖，別著急，我的心肝可是要當影后的，出場當然得壓軸了！”

    “哎呀討厭啦~人家的衣服都被你弄亂了！哼，還影后呢，導演連個女配角都不肯給人家……”察覺到王總臉色不對，女人立馬柔若無骨地撲在了男人身上，嘴里也轉了口風，“其實吧，人家受點委屈到沒什么，就是害達令白辛苦一場，人家心里不好受的呀！”

    “知道你懂事……哼，我到要看看，這杜莊選的男配角是何方神圣，一個新人憑什么就演得了老子的電影！”

    聚福樓二樓的大雅間里，《人之初》劇組滿滿當當地坐了兩桌。通常投資商到劇組探班，會給工作人員帶點慰問品，飯局的話，只有主要演員和導演編劇之類的才會列席。

    可杜莊到好，不但帶了副導演、攝影師，連道具、化妝、燈光師都一個不落。放眼望去，不是大老爺們，就是半老徐娘，總之不管怎么看，都不好下口的那種。

    到了包間，杜莊還專門把斐然給摁到了偏桌，背對著主桌，前后左右都是虎背熊腰的東北漢子，力求把他擋得密不透風才好。

    原本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斐然留在賓館不帶出來。但王總顯然就是奔著找茬來的，把劇組的情況打探得一清二楚。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斐然缺席，就非常容易得罪人。王總畢竟是大投資商，人品雖然敗壞，但在圈子里能量卻不小，把他得罪死了可沒什么好處。

    被摁到偏桌的斐然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只是盯著桌上的涼菜流口水。劇組的伙食其實挺不錯的，有葷有素，味道也是難得的好。就只有一點，沒有一點辣味。畢竟要照顧大多數人的口味，都是常見的家常菜。

    可斐然前世是重慶人??！被重慶火鍋和川菜養大的娃，你讓他吃清淡點，一段時間還可以，日子長了就不行了。自從重生后，斐然就沒閑過，吃過唯一沾點辣味的，就是什么香辣、泡椒方便面，可那哪抵得上川菜麻辣鮮香的萬分之一？

    斐然做夢都想吃火鍋、毛血旺和辣子雞丁，可惜現實條件不具備，只能拿眼前的涼菜安慰一下五臟六腑了。

    斐然對著幾碟涼拌小菜流了整整兩個小時的口水，也沒等到那位投資商大駕光臨。就在眾人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時候，膀大腰圓的王總終于摟著小情人姍姍來遲。

    “哎呀，不好意思啊各位！路上塞車，請坐請坐！大家不要客氣??！”

    王總領著小情在主位上坐下，眼睛一掃，還沒等到杜莊端著酒杯上場，就搶先問道：“哎杜導，這男配角是哪一位??？”

    斐然這才明白，感情這人是沖著自己來的?？墒菫樯栋?？他想搶的不是女配角嗎？

    杜莊人實誠，可并不笨，立馬打了個哈哈就想把話岔過去：“在另一桌呢，王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

    “不著急不著急，人不都還沒齊嘛！杜導不是很欣賞演男配角的新人嗎？怎么讓人坐偏桌上，快把人叫過來，也讓我長長眼，看看杜導親自挑選的新人長什么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斐然連忙站起來：“王總過獎了，主要是我這人沒見過什么世面，怕壞了大家的興致，所以才不敢上主桌的?！?/br>
    斐然這一站起來，原本一臉刁鉆刻薄的王總傻眼了。想好的嘲諷話忘了個精光，伸著脖子“哦哦哦”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直到斐然說完想坐下，他才心急火燎地喊道：“哎哎，你就是男配角??！果然一表人才！還是杜導慧眼識珠??！來來來，快過來坐，坐那么遠干什么，多生分??！就坐我旁邊??！有什么不懂的哥哥我來教你！”一邊說還一邊一個勁地推搡著坐在他右手邊的杜莊。

    好么，現在知道為什么導演要把自己摁偏桌了……不能怪他反應遲鈍，前世的他根本就不用cao這個心好吧！

    眼看著杜莊就要被王總的鐵砂掌給懟到地上去了，斐然連忙和張修己身邊的攝影師換了座位，嘴上笑著道：“謝謝王總，那我就厚著臉皮坐這好了?！?/br>
    眼睜睜看著美人兒坐下，中間隔著三個大男人，王總自然百般不情愿，但又拿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裝傻的杜莊毫無辦法，只好悻悻地坐下：“就是嘛，大家坐在一起才熱鬧……對了！杜導快介紹一下，我都還不知道男配角叫什么呢你看！”

    “……咳，我給王總介紹介紹??！坐我旁邊的這位是尤北，您應該……”

    王總不耐煩地打斷杜莊：“我知道！尤北，尤老師嘛！還有張修己，大家都是老熟人，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男配角你看我們第一次見，那可得好好介紹一下，你說對不對??！”

    王總沖著斐然笑得一臉猥瑣，斐然還沒來得及惡心，張修己差點氣炸。

    媽蛋！娛樂圈里各式各樣的傻吊他見多了，這么明目張膽、不加掩飾的還是第一次見！如果是別人被這么sao擾，張修己不但不會生氣，還會在一旁看好戲。但斐然是他的朋友，他只想把那張臉給揍成豬頭！

    眼看著張修己就想站起來罵人，尤北和斐然同時伸出手在桌子下摁住了他的腿。斐然面色不改地單手拿起一旁的白酒，斟滿酒杯，然后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王總你好，我叫斐然，承蒙王總和杜導的賞識，選我演了男配角。我是個新人，也沒什么演戲的經驗，王總愿意讓我出演這么重要的角色，我也十分感激！先干為敬！”說完，斐然一口喝完了杯中酒。

    前世斐然雖然算不上千杯不醉，但也有幾分酒量?？尚律眢w顯然對酒精沒什么抵抗力，小酒杯不到半兩的酒液剛下肚，斐然就覺得不對。

    但今天晚上想要平安渡過，這個時候就不能倒下。壓下身體的不適，斐然神色自若地拿起酒瓶給王總倒滿了酒。

    斐然大方的態度顯然讓王總十分滿意，連忙端著酒杯也站了起來：“好好好，斐然，文采斐然，好名字！我一直在跟杜導說，要給新人機會，年輕演員有機會才能越來越好嘛！小然就不錯，下部片子，我一定選你當主角！”

    見王總喝了酒，趁他還沒坐下，斐然連忙道：“謝謝王總，我再敬您一杯！”邊說又邊給王總斟酒。

    看著王總和斐然又干了一杯，尤北哈哈一笑，也端起酒杯：“王總的話有道理??！現在像王總這樣有眼光的投資人可不多了，我敬您一杯！”

    張修己這時終于反應了過來，抓起酒杯跟著尤北就上。王總自然也不是一個傻的，喝了兩三杯，正想停下來時，斐然又笑得桃花朵朵開地拎著酒瓶來敬酒了。

    杜莊傻眼了。本來以為斐然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涉世不深，平時又是一個謙虛努力、一門心思演戲的老實孩子，遇上王總這樣的人，不是被對方激怒把人往死里得罪，就是被名利迷了眼，最后走錯路。

    誰知道這孩子，居然還有這一手！

    杜莊一抹臉，把一顆老媽子心扔到了一邊，端著酒杯就攀上了王總的肩：“我一直都很感謝王總，要不是您，我們這個劇組哪拉得起來！來，我敬您一杯！”

    眼看著副導演、女配角、攝影師等等排著隊的來敬酒，而每次王總想放下酒杯，那個斐然就笑得特別好看地湊了過來，王總的小情人默默地往墻角縮了縮。

    等到王總終于喝得不省人事了，小情人叫上司機將王總抬上了車。走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斐然，眼中似有恨意，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悵然。

    王總前腳走，后腳斐然就吐了個天昏地暗，站都站不穩一直往下出溜。眾人這才發現不對勁，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上車，趕緊送回了賓館。

    還好斐然醉了之后挺老實的，只是慘白著一張臉在床上蜷縮成一團，讓人看著心疼。

    張修己看著這樣的斐然，忍不住咬牙罵道：“真tm該把那孫子揍一頓！”

    尤北苦笑著搖搖頭：“真把他揍了，你到是出了氣，斐然怎么辦？王總惹不起你，要封殺一個新人還是很容易的?！?/br>
    “實在不行，我就把斐然簽到我的工作室！”張修己不服氣的嚷嚷著。

    “然后呢？”尤北瞄了張修己一眼，“你當老板，斐然給你賺錢，聽起來是不錯，但這樣下去你們也做不成朋友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隨著所處的位置不同也會跟著變化，你啊，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好了，走吧！如果我沒猜錯，杜導會集中拍攝斐然的戲份，你和他的對手戲最多，趕緊多研究下劇本、練練臺詞，斐然把張銘軒的人物小傳都給你了，你可不能被他比下去了?！?/br>
    “我才不會……”張修己嘟囔了幾句，跟著尤北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宿醉未退的斐然收到統籌連夜排出來的通告表，上面他的戲份全部集中到了明天，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晚上他就可以殺青離組了。

    謝過腳步漂浮的統籌，斐然轉頭倒在了床上。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面臨貞cao危機，更沒想到前世和群頭們喝酒聊天學來的酒桌技巧會派上這樣的用場。

    “得去謝謝杜導……”嘴里含糊地嘀咕著，沒一會，斐然又陷入了夢鄉。

    第7章 殺青

    殺了三個女性，在市里引起恐慌的連環殺手終于落網。

    出人意料的是，兇手既不是方銘軒懷疑的趙一航，也不是孟安國懷疑的男護工，而是關心學生、溫婉善良的輔導老師。犯罪動機是因為第三者插足導致婚姻破裂，從而心理扭曲遷怒其他無辜女性。

    之所以犯罪細節與趙一航所寫的小說一致，是因為大一時趙一航在解剖課上的異狀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一開始只是關心學生，后來無意間發現趙一航筆記本電腦里的秘密，使得這位心理學專業的老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之后發生的一系列變故，讓這位老師的心理日漸扭曲，殺人泄憤的同時故意嫁禍給趙一航，想逃脫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