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良久,他俯下身,輕輕地吻上了她。 她雙眼微睜,看著他的瀲滟鳳眸,錯然而迷茫。 山崖之外,一片漆黑,風聲呼嘯,雨聲淅瀝。 崖壁雨水落在積水灘中,叮咚作響,撿起無數水花。 不似段君墨的強勢和霸道,他的吻溫柔而纏綿,酥骨柔情,似一汪春水將她包圍,一點一點吞噬。 她臉頰浮起一絲緋色,鬼使神差地動了動唇角。 他身子一僵,鳳眸一沉,立刻加深了這個吻。 看著他絕美的容顏,她似乎忘記了他的身份,忘記了段君墨,忘記了自己是誰,只記得她差點就失去了他,只記得他對她好,他的溫柔,他的關懷...... 她的緊張和無措消失,帶著一抹拘謹,雙手緩緩繞過他的臉,主動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風聲,漸漸小了。 雨,也停了。 一切似乎很狼狽,又似乎很甜美。 搖曳的柴火旁,鳳靈夜雙手抱著膝蓋,身上披著段懿軒的白袍,雙頰還帶著一絲緋色,盯著火堆,一動不動,眼里帶著一絲懊惱。 她怎么能看別人長得好看,就主動親了上去呢? 現在好了,做不成戀人,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她對段君墨雖然沒有好感,但現在還沒和離,就跟別人這么不清不楚的,實在是......唉! 她有些欲哭無淚,雖然啥也沒做,只是被強親了一下,可自己又不是沒被強吻過,段君墨不也經常這么做,可為什么她現在就這么煩惱呢? 想著想著,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身邊的段懿軒。 只見他一邊加著柴火,一邊理著掛在一旁的濕衣,雙眸平靜。 一時,她更加懊惱了,聽聞太子府的后院里一個女人也沒有,就連近身伺候的都是小廝。 可見人家是一個潔身自愛的男人,如今和她扯到了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服他,就當剛才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良久。 衣服終于烘干,他拿起正要還給她,卻見不知何時,她已經疲倦地睡著了,眉頭還皺在一起,也不知道在糾結什么。 他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溫柔地將衣服蓋到她身上,然后將打著輕微鼾聲的她攬入了自己懷中。 冰涼的夜,溫暖的火,幸福的瞬間,他只希望永遠能夠停留在這一刻。 京都。 皇城,朝華宮。 龍椅上,得知密保的皇上勃然大怒,一手打翻了放在桌案上的硯臺,面部憤怒而扭曲,指著底下的人,“他這是要弒兄,接下來就是要朕的命!” “皇上息怒!”各個大臣跪在地上,面目沉重。 “那可是他的親兄弟??!”皇上咬著牙,心中憤懣難抑。 他一向就對段君墨的殘忍冷酷不滿,如今段懿軒一出事,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段君墨就是一個無情狠毒的人! 若讓他坐上這皇位,定是一個暴君,連連征戰,置天下蒼生百姓于不顧,到時候,尸橫遍野,馬革裹尸,將會是天下浩劫! 皇上在高臺上來回走了幾圈,最后站定,看向一旁的段瑞,“立刻召集一批精銳的御林軍,前去保護太子?!?/br> 段瑞心中雖不情愿,但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如今段君墨坐大,段懿軒再出事,他們的勢力定會受到影響,于是毫不猶豫地接下了皇上的任命,“兒臣領命!” ☆、第76章 側立太子妃? 京都王府,清蓮湖。 段君墨站在湖畔,凝望著開始陸續凋謝的荷花,一些荷葉也已干枯,細雨打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本王的事,不用你插手?!鄙ひ舻统晾淠?,亦如他的人。 此時,清蓮湖稀稀疏疏的荷葉中,傳來了一道低低的笑聲,陰冷、濕滑,就像毒蛇爬過人的肌膚,“舍不得你的美人兒?” 段君墨負手而立,面色如常。 “你放心,我不會動她?!币淮睾扇~動了動,一只魅紅的眼,悄然露了出來,微微一彎,邪魅而詭異。 “撤回閣令,放他回城?!倍尉珜ι纤难?,鳳眸平靜。 他赤眸一揚,語色森冷,帶著一絲警告,“別忘了,他雖已殘廢,可你的小美人卻能讓他重新站起來,只有死人,才沒有這個機會?!?/br> “本王不想再說第二遍?!倍尉p眸微瞇,眸光冰冷。 只聽荷葉中,再度傳來了低低的笑聲,語氣慵懶而嘲弄,“你可真沒趣,難怪小美人不喜歡你?!?/br> 段君墨眸底一沉。 荷葉一動,只見一池漣漪,清蓮湖中再無一絲生氣。 湖畔柳樹上,冷鳶打了一個哆嗦,使勁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每次只要一聽見這笑,他就受不了。 映天閣閣令一撤,加之御林軍守護,鳳靈夜和段懿軒回京的路,也就好走多了。 清晨,當山崖底下的鳳靈夜醒來時,是被一陣誘人的烤雞香給引誘醒來的。 段懿軒一手轉動著手里的烤雞,一手控制著火候,動作嫻熟,神色認真。 “你的腿......”她看向他的膝蓋,果然滲出了血,心里沒來由得一緊,走過去,立刻開始拆開染血的紗布,重新拿新的為他包扎。 他也沒有反抗,唇角含笑,任由她為自己包扎,低頭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在她眸底投下一片暗影,輕盈而空靈。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正欲觸碰這彎彎的睫毛,卻見她不經意地抬眸,修長白皙的指尖,恰恰就落在了她眼旁。 他微微一怔。 她臉頰浮起一抹緋色,趕緊起身退到了一旁,醞釀了一晚上的話,終于鼓足了勇氣,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昨晚你......你就當什么也......” “天晴了?!彼ы聪蜻h處,淡淡一笑。 她愣了愣,條件反射地跟著他看了過去。 此時早已雨過天晴,明媚的陽光穿過大樹,投下一束束光芒,夢幻而朦朧。 凝結在樹葉間的雨珠,在萬丈光芒中閃閃發光,晶瑩剔透,匯聚成無數的星星點點,五光十色,耀眼而壯觀。 “好美?!彼挥勺灾鞯馗袊@道,看著這難得的寧謐美景,什么煩惱都拋到了一邊。 當她深陷在這景色中時,他輕輕執起了她的手。 她雙眸微驚,回頭看向他,張了張嘴。 “發生過的事情,就如看過的美景,又怎么能讓我當沒看過?”他鳳眼瀲滟而溫潤,語氣執著而沉然,“我不會忘記她背著我一路逃亡到這里,更不會忘記昨夜的大雨所發生的一切,我不但不會忘記,還會一生銘記?!?/br> “可......”她目色悵然,黛眉而蹙,“可我還是王府的王妃?!?/br> “七哥野心勃勃,父皇豈能容忍于他?王府一旦消失,你便不再是他的妻?!彼罩氖?,目色堅定。 “我雖厭惡他,但絕不會幫著你們一起陷害他?!彼砷_了他的手,輕輕嘆息了一聲,“皇權爭斗,我不想卷入其中?!?/br> “你不喜,便不做?!彼粗?,目光寵溺,“你只需等,等我設下一個契機,然后離開他?!?/br> “總有一日,我會離開他,但......”她略帶歉意地看向他,“但我不想從一個牢籠中,又跳入另一個牢籠,你懂嗎?” 他微微一怔。 “你是太子,不是你就是段君墨,你們二人總有一個會登基稱帝,”她揚起唇角,笑意苦澀,“我不想進入后宮,更不想做誰的妃子?!?/br> 她看向山林,目色憧憬而期待,“我想做一個普通人,深居山谷,或者隱于集市做一名大夫,他只有我,我只有他,也許沒有愛情,但我們會執子之手,白頭偕老?!?/br> “只要兩顆心在一起,身處亂世之中又如何?”他鳳眼掠過一絲慌亂,他明白她說的,也知道她要的,可兩個人只要相愛,便能克服一切不是嗎? 她看向他,輕輕撫上他的如墨鬢發,笑容清淺,“我已經過了敢愛敢恨的年紀,輸不起,也堵不起?!本彤斪蛞怪皇秋L花雪月一場,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吧。 他眉頭微斂,緊緊握住她放在自己鬢前的手,心中百般不舍,卻又無可奈何。 她就像一陣風,來去自如,卻又如此與眾不同,想法新奇,讓人捉摸不透。 出了山林,二人盡量尋著小路走,敏感如鳳靈夜,很快就發現了蹊蹺,這一路走來,平靜得似乎有些異常,連一個映天閣成員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難道是段君墨撤了閣令? 順利地來到毛烏縣,毛烏縣令誠惶誠恐,當即出來接待了二位,并派了重兵守衛,還將皇上秘密派出御林軍的事,也告訴了她。 聞言,二人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見二人性命無憂,毛烏縣便秘密通知了前來尋人的御林軍,沒多久,他們便搭上了回城的馬車。 十多日以后,鳳靈夜和段懿軒進入了皇城。 宣政殿。 一眾大臣,和各位皇子、王爺,紛紛集合在殿下,中央,分別站著御醫院判莊俞言、鳳靈夜,和受傷坐在輪椅上的段懿軒。 青云梯上方,皇上端坐在龍椅之上,俯瞰群臣,神態威嚴。 海公公站在一旁,手拿圣旨,高聲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御醫院判莊俞言,臨危受命,火速趕往戴梁縣,救百姓于水火,成功驅散瘟疫,功不可沒,朕特封為‘德大夫’,賞賜白銀一萬兩,錦羅綢緞三千匹,玉如意一對,珍貴藥材十箱?!?/br> 莊俞言跪了下來,接下圣旨,叩首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謝皇上隆恩!” “平身?!被噬陷p輕抬了抬右手。 莊俞言起身,然后站到了一旁。 皇上目光落到段懿軒身上,關切地問道:“太子的腿,近日可好轉了一些?” “稟皇上,已經好多了,但行走的話,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倍诬曹幓氐?,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是腳筋已斷,雖有鳳靈夜接上,但也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皇上點了點頭,臉色轉沉,“這件事,一定要徹查清楚,到時候刑部和大理寺一起調查,十日之內,務必給朕一個交代?!?/br>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頷首應了下來。 接著,皇上面色柔和了下來,又道:“此次太子前去戴梁縣,不但將堤壩一事妥善處理,還安撫了災民,協助莊太醫控制了瘟疫,朕也要賞......” “皇上,”段懿軒微微頷首,溫言打斷了他的話,“臣為皇上辦事,是臣職責所在,為百姓辦事,是百姓對臣的信賴,臣不敢鞠躬,臣愿意將皇上的賞賜,變換成銀糧,捐給受災的百姓?!?/br> “好!”皇上聽完大喜,不由得起身道,“這才是我大理皇子該有的典范!” 底下各位大臣一見,于是紛紛跟著附和,說太子有德、國家之幸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