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敲打在端妃和莊南煙心中的巨石。 不是莊南煙斗不過鳳靈夜,更不是端妃斗不過皇后,而是她們都斗不過皇上! 段君墨鳳眸淡然,仿佛這一切絲毫激蕩不起他內心的漣漪,他早已習慣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大家這才意識到了鳳靈夜的心思極恐。 原來她故意漏出的馬腳,不過是為了日后能夠,更加光明正大地壯大自己的實力。 皇帝下令眾人撤退以后,起身離開了朝華宮。 皇后走下高臺,來到一臉深思的端妃面前,緩緩道:“meimei,隨我回乾明宮吧?!?/br> 端妃心中有苦難言,以為莊南煙是個聰明的人,沒想到竟然也著了那鳳靈夜的道,嘆了一口氣,便跟著皇后走了。 緊跟著,席雪瑤也被教習嬤嬤帶走了。 一時,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段君墨、鳳靈夜和莊南煙。 鳳靈夜站起身子,淡淡看著依舊跪著的男子,清冷的雙眼中,沒有一絲同情。 道不同,不相為謀,從那夜他迎娶莊南煙開始,便注定了,他們只是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之下的陌路人。 回首,她步履從容地經過了他的身旁。 聞著她經過時,空氣中的清香,他嘴角含起一絲漠然的弧度,復雜難言。 莊南煙自知有罪,跪向他,美麗的雙眸微微泛紅,聲音無助而自責,“王爺,妾身連累你了,妾身想著當其職某其位,卻沒想害了端妃和王爺,妾身實在有愧于你們?!?/br> “你去吧?!彼ひ舻?,聽不出喜怒。 莊南煙朝著他微微一拜。 出了皇宮,一行人,便只剩下了莊南煙和鳳靈夜,二人坐在馬車中,相顧無言,一路默默地回了王府。 由于席雪瑤被嚴禁在深宮,端妃又有皇后看著,莊南煙一時又成不了事,鳳靈夜收到皇上親筆御賜的牌匾以后,利用手里的余錢,開始緊鑼密鼓的布置起來。 先是在南街購買了一處鋪子,接著掛上牌匾,開始免費看病送藥三日,一時,整個京都的老百姓,都說這是一位“活菩薩”,競相趕過來送東西道謝。 就連宮里的各位娘娘也驚動了,見皇上有意扶持鳳靈夜,也紛紛借著小病小痛的理由,將鳳靈夜請到了后宮看診,接連幾日,鳳靈夜都是分身乏術,深夜才能稍作休息。 但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前奏。 一個月以后,百善堂還是出事了。 鳳靈夜剛起床,準備到南街去看看,只見院子外,宮姬月疾步走來,來到她身邊,立刻沉聲道:“不好了,百善堂出事了?!?/br> 鳳靈夜眉目一緊,將手中的毛巾一扔,立刻就跟著宮姬月去往南街。 不過才平息了一陣子,他們就這般按耐不住了嗎? 此時此刻,百善堂外,聚集了不少平民百姓,他們舉著鋤頭、扁擔,將百善堂里里外外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窮兇極惡,絲毫沒有了往日的感激之情。 鳳靈夜剛一抵達,大家就開始沸騰起來,齊齊包圍過來,宮姬月無法,抱著鳳靈夜,直接躍過人群障礙,翻過百善堂的院墻,進入了內院。 來到后院大堂,只見掌柜的早已等候在一旁,神色焦急,“王妃,咱們的藥,吃死人了!” “你確定是咱們的藥?”鳳靈夜反問。 掌柜的一愣,這才趕緊將事情一一道來,“就在昨晚上,我按照慣例,讓大夫替一位張姓的病人診治,接著開了藥,可就在今天一早,病患家屬就抬著這張氏的尸體來了咱們百善堂,沒過多久,一大群百姓就圍了過來,揚言要砸了咱們的百善堂!” 聞言,鳳靈夜冷冷一笑,“那怎么不砸?” “王妃您又不是不知道,這牌匾是皇上親筆御賜,他們又豈敢說砸就砸?”掌柜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 “凡事有因必有果,不可能平白無故死人?!兵P靈夜安撫道,“你將張氏的診單給我?!?/br> 掌柜的趕緊命人將冊子拿來遞給鳳靈夜,隨后翻到其中一頁,“這是那一日,所有病人的記錄,張氏就在這里?!?/br> 鳳靈夜垂眸一看,風寒? 現在正值夏季,氣溫也未陡然轉涼,一般來說,應該很少有人會感染風寒。 她繼續往下一看,發現藥材和藥量都沒有錯,看來張氏的死,與百善堂的藥并無關系。 她合上冊子,條例清晰地問道:“張氏的尸體在哪兒?” 掌柜的看向大門外,“被一群刁民護著,不讓咱們碰?!?/br> 鳳靈夜轉向宮姬月,“你馬上去衙門報案,然后讓仵作過來驗尸?!?/br> 宮姬月卻是一步也未動,抱著雙手,神色慵懶,“我要留下來保你安全,跑腿讓別人去?!?/br> 她頓時無奈,看向掌柜,“你派個人去?!?/br> 掌柜點頭,立刻下去照辦。 大約一炷香的時辰,衙門里的人便趕到了。 可聚眾鬧事的百姓一看,這下更加沸騰了,他們舉起鋤頭,紛紛組成人墻。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他們想帶走罪證,大家快阻止他們!” 頓時,兩方人馬起了激烈的沖突,上百名百姓推攘著十幾位士兵,士兵沒有命令,又不敢拔刀砍人。 原本跟著過來的仵作,也只得滯留不前,沒辦法驗尸。下人只得偷偷繞回百善堂,跟鳳靈夜轉告了此事。 鳳靈夜聽罷,目色沉然。 一百多人聚眾鬧事,與這張氏非親非故,卻不惜和官兵硬對硬,可想而知,這群人絕非普通百姓,定是受人唆使。 事情總得解決,躲在屋子里,真相也不會浮出水面。 鳳靈夜長出了一口氣,便步履沉穩地走向百善堂大門。 掌柜的一看,趕緊上前阻止,“王妃,前面可都是一群不怕死的刁民,你千萬不能出去!” “無妨?!兵P靈夜冷冷勾起唇角,目色沉靜,加快了腳步,她活了這么久,就沒有見過不怕死的人。 百善堂一直緊緊關閉的大門,“轟”的一聲,突然打開了。 原本與官兵抗衡的刁民,立刻調轉方向,將矛頭指向鳳靈夜,高聲呼喊起來,“殺人犯!你快還命來!” 鳳靈夜站在門口,宮姬月就護在她身旁。 只見她淡淡掃視了眾人一眼,清冷的雙眸一眼就鎖定了喊話的那人,“你站出來?!?/br> 那人目光一顫,沒想到被點了名,左右看了一眼,只得硬著頭皮站了出去,脖子一揚,“你想做什么?!” “我且問你幾句話,你回答便是?!兵P靈夜不徐不疾,緩緩道,“張氏與你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我就純粹為他打抱不平!”男人一臉正義。 鳳靈夜點了點頭,仿佛很贊同,接著又說:“那你可知,你取了三品誥名夫人的命,誅幾族?” 男人雙眼陡然瞪大。 鳳靈夜云淡風輕地看著他不斷變化的臉色,所謂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這群人為了錢不怕死,可他們賺來的命錢,自己又花不著,自然就是為了家人而賣命。 她一句誅連罪,瞬間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如果是百善堂里的藥致命,我自然會提著人頭向皇上請罪,如果不是,我一定將罪魁禍首繩之于法!”鳳靈夜俯瞰著這群人,語氣犀利,“現在,我就來查證真相,若有人敢阻攔,那就是兇手,官兵可立刻抓進大牢問罪!” 說完,她走下大門臺階,筆直地來到用白布遮蓋的尸體旁。 她拉著白布的手一掀,張氏的尸體瞬間暴露在陽光之下。 眾人低頭一看,當即震驚地睜大了眼。 ☆、48 只見烈日下,張氏的嘴大大地張著,雙眼發直,臉色慘白,仿佛死不瞑目一般,十分恐怖。 膽小的女人們,紛紛驚叫著往后退了幾步,就連膽大的男人,也不禁微微變色。 可鳳靈夜卻是異常鎮定,她先是皺眉觀察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望向人墻對面的仵作,“過來驗尸吧!” 仵作恭敬地點了點頭,這才從人群里擠了過來。 他朝著兩名官兵一招手,官兵立刻過來抬走尸體,不料原本平息的百姓們突然又激動了起來,舉著鋤頭嚷嚷起來,“不準帶走他!要驗尸就在這兒驗,休要耍什么把戲!” 仵作頓時一臉為難,看向鳳靈夜,“王妃,小的可從沒在這么多人面前驗過尸!” 怕當人的面驗尸,這都是借口,他不過是怕惹怒身后的百姓,禍殃自己。 他的心思,鳳靈夜懂,自然也不會為難他,于是伸出手,“箱子給我?!?/br> “王妃,您這是要?”仵作當即一驚。 鳳靈夜蹲下身,從衣角撕下一塊布覆住口鼻,接著翻了翻張氏的眼眸、口腔等五官,然后一路往下查看,沒有外傷,也沒有狀似毒針的小孔。 仵作一看,趕緊將工具箱打開遞給了她。 扯開張氏的胸膛,鳳靈夜拿出小刀,游刃有余地劃開一道口子,雖是不見血,但紅翻翻的皮rou終究還是太過駭人。 她卻是面色不變,輕易就翻出了張氏的胃囊,她拿出一個瓷瓶,然后用銀針在胃囊上刺了一個小孔,接了一部分胃液。 一旁圍觀的百姓,頓時面色如土,卻又怕鳳靈夜做手腳,不得不看。 她將瓷瓶蓋好以后,交給了身邊的宮姬月,然后面對這群人,“將張氏的尸體用冰塊護住,再這件案子還沒有查清楚以前,若有半點損傷,就以銷毀證據罪為由,逮捕入獄!” 百姓們一聽,臉色更加不好看了,還要用冰塊護住,他們這些平明百姓,哪里用得起冰塊??? 鳳靈夜取下面上的布條,緊接著回了百善堂內院。 見她風塵仆仆卻鎮定從容的模樣,掌柜的心也跟著冷靜了許多,“王妃,找到真兇了?” “找到真兇是不可能了,但洗清百善堂的污名還是綽綽有余?!彼f著,然后從后門離開了。 掌柜的一摸腦袋,洗清百善堂污名,不就是找到真兇了嗎?王妃怎么又說不可能呢? 出了百善堂,根據記錄和調查,鳳靈夜一路來到了張氏的家中。 這是一座屋頂用茅草遮掩,而墻面卻用泥土和竹條混合而成的,屋子前的院子也沒有石頭,只用黃土夯實而成,可見張氏的家庭很是清苦。 院子里坐著一位婦人,懷里抱著一個不足月的孩子,而門檻上則站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 整個院子里的氣氛有點陰霾。 她們見到鳳靈夜和宮姬月二人,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鳳靈夜走過去,蹲在婦人身邊,“大嬸,你可知張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