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紀亦在發花癡的空隙猛然想到點事,趕緊欲蓋彌彰地用手肘遮擋一下。 ——可惜太慢。 桑苑還是從數字間看到好幾個他在思考時隨手寫的自己的名字。 這家伙真是…… 她這次沒有揭穿,若無其事地問:“你什么時候參加復試?” 他松了口氣:“這周末,15號,去七中參加考試?!?/br> “有把握嗎?” “有倒是有……”他無奈地一皺眉,“就不清楚是不是自信過頭。張胖前幾天還逮著我說,不要盲目自信?!?/br> 她笑笑,猶豫了一陣:“那如果進省隊的話,什么時候去集訓?” 今年是一月初去福建參加的冬令營。 不知道明年又去什么地方競賽,總之來去差不多是一周時間。 像出差一樣。 紀亦也搖搖頭:“下周才公布冬令營時間。估計也是在明年一月左右了?!?/br> 桑苑睫毛低垂下去,遮住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沉默半晌,在紀亦準備詢問她的時候,才輕輕說了聲:“這樣啊?!?/br> 她抿抿嘴,站起來:“好了,我得回去了。還有兩張卷子要做?!?/br> 這么快? 古人有句詩,相見時難別亦難。 誠不欺我。 紀亦毫不掩飾地失落一下,沒頭沒腦冒出一句:“那,桑桑,今晚我送你回家吧?!?/br> “嗯?”她頓了下,“為什么?” “因為我想你了?!?/br> 他一點也不隱瞞,笑眼彎著,從善如流。 狗狗撒嬌求愛撫的時候一般會發出鼻音濃厚的哼哼,還會翻過肚子。 紀亦軟下來的小心翼翼的聲音就像小動物的撒嬌,可憐又奶氣,若有似無的和她抱怨著:“我們好久沒一起行動過了……” 她好笑:“那你晚上得等我一會兒?!?/br> “好!”他殷勤地點頭,“多晚我都等你!” *** 下午開始,天色逐漸陰沉。 桑苑在休息的時候往外面瞅了好幾次,覺得大概會有場暴雨。 不過這場雨遲遲沒落下來。 晚上兩節晚自習上完,八點半,天色處于藍色和墨藍之間,空氣極悶。 陸之遙坐了兩分鐘,背上包過來。 “還不走嗎?” 他語氣沒有起伏,聽不出情緒:“我今天騎車,可以送你?!?/br> 桑苑依然望著外面天空,搖搖頭:“不用了,我等一會兒再走?!?/br> “那我先走了?!?/br> 他皺了皺眉,慢悠悠說聲:“一會兒估計下雨,小心別變成落湯雞?!?/br> 語畢,不再逗留,徑直離開。 ——只是穿過教室的步伐極慢,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在等著什么人反悔叫住他似的。 課間十分鐘過完,走讀生基本全部離開。 桑苑這才緩緩往外面走。 紀亦就站在街口報刊亭。一邊翻著雜志,一邊等她。 他身上好像裝了個監控系統。 她剛剛一出現,他就馬上感應到,立刻放下雜志笑著對她揮揮手。 桑苑左右看了看,跑到他身邊。 馬尾歡快地在沉悶而濕熱的空氣中晃悠。 她顯然對天氣狀況感到擔憂,歪了歪頭:“你帶傘了嗎?” 紀亦也看眼天空,撓撓后腦勺:“沒有?!?/br> “我也沒帶。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下雨了……” 她喃喃一聲,皺起眉:“要不你別送我了,快回去吧?!?/br> 他充耳不聞,揉揉她腦袋,無視掉打發他的說辭,笑起來:“走了!” 脫離學校附近,街道上就再沒什么學生。 這里不是商業街,路邊會有各種各樣的霓虹燈,卻顯得冷冷清清。 他倆經過路燈的時候,影子漸漸從后面轉到前面,再被拖長了一點點消失。 爾后又是新一次輪回。 仿佛這條路會一直這樣走,永遠沒有盡頭。 桑苑猶豫一會兒,繼續起了中午的話題。 “你競賽完后,有什么休息計劃沒有?” 高三時段,競賽完了能休息的,都是順利保送進大學的學生。 紀亦對她的信任又喜又憂,一攤手:“我能不能拿到保送資格還不一定呢?!?/br> 他露出苦惱的表情,毫不介意地給她坦白:“你是不知道,去年清華保送考試,那題有多變態,竟然讓我用英語解釋文言文。別說英語,我連用中文都解釋不了……” 桑苑兩只手都放在校服口袋里面,一邊沿著地磚中間縫隙直線往前走,一邊問:“張主任所擔心的你的盲目自信呢?” “我對競賽是挺自信,但我對清華不太自信?!?/br> 話雖如此,他一點心煩意亂的樣子都沒有。 紀亦也學著她的樣子,把手插在褲兜,順著直線走。 他聲音滿是少年意氣:“與其指望競賽,我還不如指望學校的保送考試呢。就是不知道清華能給我們學校分幾個名額?!?/br> 桑苑的步子很均勻,每一步都踩在隔了兩塊地磚的直線交叉點。 紀亦保持著和她一模一樣的動作。 她慢聲細語地問:“所以,你沒有休息計劃?” “你有嗎?我陪你?!?/br> 他一秒鐘反應過來,綻放出笑容,毫不猶豫地保證:“不管是去看沙漠,還是去看海,看布達拉宮,我都陪你!” 他輕快又果斷。 桑苑也就不拖拉了。 “我想去雪山滑雪?!?/br> 紀亦一愣。 爾后忙不迭搖尾巴:“好,我們一起!不過你外婆那邊……” 她外婆固有的思想一直沒有變化過。 以前也許是個大問題,不過現在桑苑卻不那么擔心。 她有恃無恐:“我都給我mama說過了,她說她來和我外婆談?!?/br> 說完,略一想,又補充:“對了,費用不用你想辦法。我上學期不是拿了創作賽的獎金么,那筆錢能用。還有學生證能打五折?!?/br> 紀亦點點頭,小心臟胡亂地砰砰跳動。 他暑假給桑苑說他想去看雪。 他還給桑苑說,用比賽獎金做她覺得有意義的事情。 他不確定桑苑是不是因為他的話才計劃這些,但他這會兒樂觀高興到要瘋,心里有個小人直打滾。 腦袋里也噼里啪啦放著煙花。 見到桑苑因為地磚花紋的改變往前面一跳,他立刻跳到下一條直線。 他忍不住感嘆:“桑桑你真好?!?/br> 桑苑卻驀地停下來! 空氣突然寂靜凝固。 路燈燈光在風里輕輕晃,他們影子也微微顫抖。 紀亦跟著一停:“怎么了?” 害怕。擔憂。 她一動不動:“紀亦,你能不學我嗎?” 從剛才開始,她走路的動作姿勢全被他學了個透。 紀亦放松下來,一本正經:“我不是故意學你的,我經常聽人說,夫妻在一起久了,行為習慣會無意識往對方靠攏?!?/br> 他垂眸偷笑:“我不是說我倆是夫、夫妻,我只是覺得,這句話也適用于我倆這種相識已久的青梅竹馬……” “你語文是真的差,”她感嘆,“近朱者赤要都解釋半天?!?/br> 他自覺又乖巧:“所以還得麻煩桑苑同學多指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