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
日頭將將從東邊冒出來的時候,東光鎮的鄉親們便被一陣震耳欲聾的鑼鼓鞭炮聲吵醒了,一個個衣衫不整的便打開了家門伸長了脖子看看到底是誰一大早的在胡鬧,是娶媳婦兒啊還是死老爹了呀? 都不是! 東關鎮鎮口的牌坊下,整整齊齊的站著兩隊士兵,為首的大將軍騎著一匹紅棕色的烈馬,神勇威武,那五官俊美的連天邊耀眼的朝陽都遜色三分。 “出列!” 一聲令下,便有六人從隊伍中走了出來,不同于甲胄分明威風凜凜的其他秦兵,這六個人全都被剝去了上衣,光著膀子,反手負于身后,被麻繩捆的死死的。 “東關鎮的父老鄉親們,這便是前日鬧事的秦羽營士兵,謝六郎給你們帶過來了,今日本將便給你們一個交代!” 謝六郎下馬,走到了那六人前面,面對著漸漸聚集起來的老百姓,朗聲道:“秦軍有規,擅自離營者軍杖二十,醉酒鬧事者軍杖二十,無端滋擾百姓者軍杖三十,欺凌老幼婦孺者,立斬不赦!” “來人,先罰前頭三罪,軍杖七十立即行刑!” 軍令一出,當即便又同袍上前將那剝去上衣的六人悉數按在行刑的板凳上,當著圍觀老百姓的面兒,就在東光鎮的牌坊下,那胳膊粗的軍棍打下去,一個個皮糙rou厚的兵漢子們,腦門山立即蹦出來豆粒般大小的冷汗。 “末將該打!末將知罪!” “末將該打,末將知罪!” 一軍棍打下去,那六人便齊刷刷的大喊一聲,一開始還喊的聲量不小,可隨著屁股上黏著褲子的皮rou開始翻飛,血流如注般的順著板凳淌了一地,漸漸的,漸漸地,那些聲音便開始弱了下來,弱的圍觀的群眾都于心不忍。 “哎喲哎喲,這,這,這是要打死人的!那,那可是咱的兵!秦羽營,秦羽??!”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哆哆嗦嗦的哭了一句,周遭便有竊竊私語聲響起。 “是啊是啊,沒有他們在南境浴血奮戰,哪有咱這太平日子??!你們可不知道當年落入燕人手里的南境十三城有多慘,聽說好幾座城池都被屠城了,滿城的人男女老少死了多少?那血都留成河了!這要是沒有當兵的在前頭擋著,指不定咱也得落得那么個下場!” “不就是偷摸著出來喝個花酒么!這當兵多苦??!喝個花酒就要被打成這樣??!這,這,這也太殘忍了!” “不止喝花酒,還調戲良家婦女了,要不能出動東光鎮的族老帶頭領著人去軍營討說法么!要我說,挨打也是活該!當兵的有軍法不守著偏偏要出來鬧事兒,挨打都是輕的了!” “還是輕的了?你看看地上淌的那血,再打下去這六個兵哥可就全沒命了!打死了當兵的以后再打戰誰上戰場保家衛國?是你啊還是我??!” “你,現在太平著呢,大燕馬上都變成咱老秦國的下屬了,還打什么戰!” “沒了大燕,可還有虎視眈眈的北魏呢!北蠻子的彎刀可不是軟的!” “……” 圍觀的老百姓議論聲越演越烈,而聞訊而來的東關鎮族老則是在鄉親們的摻扶下站在那冷眼旁觀了一會,一開始以為這位年輕的大將軍只是在做戲給老百姓看,想用苦rou計糊弄他們。 可漸漸的,他便發覺苗頭不對!哪里是做戲??!那一軍棍一軍棍打下去可全都是實打實的,毫不留情,六個當兵的,全都被打的奄奄一息了! 列隊觀刑的秦兵一個個紅了眼,恨不得代替兄弟去受了那軍棍,甚至還有個把不知死活的老百姓站在那兒幸災樂禍,嬉皮笑臉的看行刑的,便被秦兵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瞪了過去,當即嚇破了膽。 一時間,整個東關鎮都彌漫這肅殺之氣。 第530章下不去那個手 族老是個經歷過滄海桑田的,一時間暗道不好:這東關鎮附近時常有小股流匪作亂,打家劫舍的擾的百姓們不得安生,報了官府,官府倒是出面圍剿過好幾次,可是沒用??!壓根就抓不著土匪! 府衙的官差來了他們就跑,衙役要在衙門當差又不可能一直住在這里護著他們,是以東關鎮還是沒少受流匪的禍害。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一來,東關鎮的好后生都說不著媳婦兒,外面的小閨女都不敢嫁到這一片來,生怕流匪來了被禍害! 可是自打一年前秦羽營駐扎在十幾里外的山腳下,秦羽之威震懾百里,尤其是離軍隊駐地最近的他們東關鎮,那可是好長時間沒鬧過匪患了,知道這里有駐兵之后那些個土匪都不敢朝這兒來了。 秦羽軍是舉世聞名的輕騎,疾如閃電,無影無形,片刻即至。 幾個月前那一次三十里外的西關鎮被流匪洗劫,當地百姓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點燃了秦羽營之前留下的狼煙,狼煙還沒熄滅,秦羽便無聲而至,十幾名流匪的人頭當夜便掛在了西關鎮的牌坊下。 當時帶兵殺匪的便是這位被押在最前頭被打的最慘的千夫長趙銘!族老有幸在西關鎮的犒軍宴上見過他一面!那是可真是一條鐵骨錚錚的真漢子??!不負秦羽威名! 西關鎮的百姓身受秦羽大恩,可沒少到處宣揚秦羽營的威名,東關鎮的老百姓雖然不如西關鎮的一般深切感受到秦羽營的恩情,可誰心里不跟明鏡似的,這一片最近這段時間這么太平,那可都是托了秦羽營的福! 可眼下那七十軍棍打完,秦羽軍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看著圍觀饒舌的百姓,臉色可不好,族老可真是怕這些個士兵寒了心,往后再有流匪來洗劫不肯搭救他們??! 為了一個下堂婦所謂的名聲,值當么?族老那顆被有心人煽動的心開始動搖。 族老才開始動搖,便有人不動聲色的走到他身邊,躲在他背后低聲耳語了幾句,自以為無比高明的躲開了眾人的耳目,殊不知謝六郎早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眉頭一挑,便又心腹循序漸進的朝那人摸了過去。 而其他五人全部被抬下去療傷了,只有這千夫長趙銘,被架了起來,瞧那架勢,他的懲罰還沒有結束。 謝六郎一言不發的走在最前頭,臉色黑沉,所到之處百姓全都自動的給他讓出一條通道,而漸漸的,人們也發現了,這位將軍的目的地竟是那下堂婦楊氏的家。 那日被調戲的小婦人,是個下堂婦,不能再冠夫家的姓氏了,又因是嫁過人的為了有別于閨閣中的小姑娘,便被人稱作楊娘子。 說起來這楊娘子也真是夠命苦的了,這么冷的天早早的去河邊洗衣裳,一回來被這個當兵的當街調戲不說了,還被她哥嫂辱罵的三番幾次的尋死,本來下堂婦的日子就不好過,這下子更加沒法活了。 謝六郎將人押到楊娘子所在的小瓦房門口,便收住了勢頭,親自上前去扣門。 “楊娘子,謝六郎帶著冒犯你的趙銘來給你賠罪了!” 里頭久久不見動靜,謝六郎便又說了一句:“那日之事是趙銘初犯軍法在前,今日本將軍便當著眾鄉親的面兒親手斬殺他為你主持公道,只是趙銘想在臨死前親自向你當面賠禮道歉,求楊娘子成全!” 說著,謝六郎親自朝那道破舊的木門生生的鞠了個躬,然后就那么一直維持著彎腰鞠躬的姿勢,一直等待著那道木門的開啟。 族老這個時候已經知道這位大將軍確實是軍法如山絕不徇私護短的了,再即使加上為整個東關鎮的安危著想不能得罪了這些當兵的,便連忙上前勸解楊娘子。 “楊娘子,我是族老啊,謝將軍說的沒錯,那日醉酒的幾名士兵全都被打了七十軍棍,就在咱鎮子口的牌坊下打的,調戲你的人也挨了打,謝將軍方才可是當眾宣布過的,他調戲你,將軍要砍他的頭?!?/br> “這臨死前你便了了他這個心愿吧,權當是做做好事,讓他當面給你賠禮道歉,免得他帶著遺憾離世,做了鬼也不安生。楊娘子,你出來吧!” 眾人不知道里頭是個什么光景,只知道木門忽地打開了,披頭散發面容憔悴的楊娘子慘白著臉被鄰家的獨眼老婦人摻扶了出來,光著膀子被同袍駕著,身后拖了一地血痕的趙銘抬眸看了她一眼,當場就給她跪下了。 “是我混賬,我不是東西!污了楊娘子的名聲,趙銘在此給楊娘子賠罪了!” 昂揚七尺的趙銘此時追悔莫及,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