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仰視白鳥飛,大小比雙翔。人事多遷迕,與君永相望。(出自杜甫《新婚別》) 她生的嬌小玲瓏,如今困在那囚車內越發的襯托的她柔弱無助,那婉轉纏綿卻又帶著哀怨期盼的歌聲傳來,眾人聽的如癡如醉,不由得陷入了她歌中的情景。 一位新婚的妻子親自將自己丈夫送上了戰場,從此天涯兩地生死不明,女人在家中望穿秋水,心如刀割。卻依然明白,愛情,家庭死于國家的命運聯系在一切的,即使要做出痛苦的犧牲,她依然義無反顧的支持丈夫參軍,卻同時也堅定了自己對愛情的堅貞不渝。 不管世事如何變化,她的心,永遠不會變。 囚車停在大理寺門前的時候,百姓們的竊竊私語已經停止,江秋意從囚車上下來的時候,人們看待她的眼神已經不自覺的帶了同情和憐憫。 說到底,她不過是個男人上了前線的苦命女人,懷著孩子還扯進了人命官司里,百姓們唏噓不已。 江秋意嘆了一口氣,彼時彼刻,她的腦海里閃過那首《新婚別》的時候,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將那團亂麻似的情緒化成詞,宣之于口之后,她的心才能稍微舒暢些。 至于百姓們的反應到算是意外收獲了,從馬車上下來的禹王臉色可不好看,不屑的丟了一句:“巧舌如簧,蠱惑人心!”然后便徑直的走進了大理寺,身邊自然跟著不少溜須拍馬的小吏。 江秋意沒有理他,就算她真的蠱惑人心好了,那也得有那個本事蠱惑得了??!百姓們感同身受,不過是因為她與他們處于同一階層,禹王怎么會明白,一個男人當了兵的女人心里頭有多苦! 安王走上前去與江秋意并排進入了大理寺,有他在,大理寺的人哪怕再想討好禹王都不敢輕易為難江秋意。 大理寺的公堂上,二郎媳婦正跪在那哭訴江秋意的惡行,連好幾年前被江秋意拿蛇六谷嚇唬的事情都說成了是江秋意蛇蝎心腸,故意的想毒死她這個當二嫂的。 吳世瑞回頭瞪了江秋意一眼,也是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實際上吳世瑞剛開始受到謝美玉死訊的時候差點沒高興的蹦起來,這感情好,他早就看謝美玉那個丑八怪不順眼了,如今死了正好,死了他才好名正言順的將他的心肝寶貝娶回去??! 可他的心肝寶貝卻一句話點醒了他,人是死在謝江府的,謝江府那么有錢,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他們吧?多少都能撈點油水回來! 吳世瑞一想,對??!江秋意那么有錢,謝美玉死在了她家里,她怎么不得賠幾萬兩銀子給自己?這樣一來他下半輩子可就不愁沒有錢花了! 誰知道他找到謝江府,江秋意躲起來不見他,說什么勞累過度昏迷不醒了,乖乖,難不成還想借口這個倒打一耙訛他一筆不成?吳世瑞以給謝美玉入殮的理由跟謝江府的管家小栓提過一嘴賠償的事情,誰知道他竟然拿掃把把他一個堂堂秀才掃地出門了! 這下徹底惹惱了吳世瑞,他想也沒想就拉著老丈母娘上衙門去告江秋意蓄謀殺人了! 第429章是多少銀子(二更) 當時吳世瑞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的這么大,縣太爺親自將他引入了后堂,一番詳談下來,吳世瑞心里頭就更加有底氣了!挑釁似的瞪了江秋意一眼,回過頭去立馬換了衣服掐媚的嘴臉一個勁的沖禹王磕頭賠笑,那模樣,可笑的讓人恨不得戳瞎眼不去看他,跟深怕誰不知道他是禹王一伙的似的。 禹王冷著臉,看著跪在堂中的吳世瑞,根本不認識他是誰,只知道那是本案的原告,可看他那一臉的小人模樣,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就一個勁的給自己磕頭巴結,當真是腦子里缺根弦,像恨不得告訴所有人,這事是禹王府在背后搗鬼似的。 心里頭火冒三丈,這種不開眼的東西就算是這次能借著他把江秋意那個賤女人給做了,也斷斷不能留他!冷哼了一聲,禹王別過臉去跟大理寺卿說話。 “趙大人,本王今日原本是想進宮看望母妃的,但是母妃對謝夫人一貫是很關注的。謝夫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本王若是不前來了解一二,只怕母妃到時候問起來沒有辦法交差,是以今日冒昧前來旁聽大人辦案,還希望大人不要介意?!?/br> 大理寺卿端坐在公堂上,聽聞禹王如此說,忙連聲道:“殿下大駕光臨大理寺蓬蓽生輝,何來介意一說,殿下客氣了?!?/br> 那家伙,禹王分明就是話里有話,皇貴妃關注謝夫人?那還不是因為上次魏閥貴女倒貼謝將軍不成被敲鑼打鼓送回來的事情,誰不知道皇貴妃當時聽到消息,摔了鐘秀宮滿殿的玉璧。 大理寺卿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他出身崔氏,可如今崔氏卻是大不如從前了,在朝堂上最大的靠山就是曾經的太子太傅,可東宮被廢黜之后太子太傅便引咎辭官,如今云游到哪兒去了都不知道,是指望不上他回來主持大局的。 說起了來,如今崔氏族中當家的人就是禹王的先生,那么自己是不是該賣禹王和魏閥一個人情呢?崔寺卿拿捏不準,明面上看是安王占了上風,可權利更替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黃袍加身,誰又說的準呢?這邊一說完就看見安王殿下扶著被告人進來了,唬的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起身相迎。 “安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山呼千歲的聲音可比剛剛禹王進來的時候還要高出一浪去,這就是形勢,如今這朝堂上,安王總領朝政,手里頭不止有謝六郎這樣的猛將,因齊越一案的平反,許多武將全都站在了安王這一邊。而禹王不過是個曾經很受寵的王爺罷了,現在的勢力根本不足以和安王對抗。 “平身吧!” 安王倒是很坦然的走了過去,坐到了禹王的對面,扯著不咸不淡的笑容對大理寺卿說:“崔寺卿客氣了,今日你是主審,本王與禹王不過是旁聽,這案子舉國矚目,被告人身份特殊,你當公正嚴明的審理,切莫冤枉了好人?!?/br> 這下子大理寺卿額頭上的汗水流的更兇猛了,偷偷的瞥了一眼禹王,再看看安王,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流年不利,怎么就能撞上這種鬼差事呢? 他在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的扒拉了這么多年,也沒多大的野心再往上升了,只要平穩的走完自己的仕途就成了,沒想到到老到老,還要碰上這么難辦的案子!可是難辦不也得辦么?何況這兩位爺還看著呢! 崔寺卿嘆了一口氣,認命的走回主審官的位置,他執掌大理寺多年,這點個官威還是有的,驚堂木一拍,怒目相視,厲聲質問:“堂下犯婦何人?報上名來?!?/br> 尋常婦人這個時候肯定就被嚇的腿軟,一哆嗦跪在地上磕頭了,可江秋意沒有,她不急不慌,不卑不亢,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舉止優雅,還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的肚子,才回話。 “民婦謝江氏,驃騎大將軍謝六郎的妻子?!?/br> 無論何時,她男人拿命博回來的功名都能讓她挺直了腰桿,傲視眾人。堂上的人,有誰不是一出生就注定比尋常人富貴的?有誰是像她家六郎一樣,每一分功名都是靠流血流汗拼回來的?那眉眼間沒有惶恐,甚至毫不掩飾的帶了驕傲。 崔寺卿倒是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犯婦你可知罪?” “大人,民婦實在所犯何罪?大人已經定案了嗎?何以一口一個犯婦?” 她不止沒有順著大理寺卿的話尾自稱“犯婦”,甚至質問崔寺卿對她的稱呼。只一個照面,崔寺卿便知道這婦人不可小覷,當下神色更加嚴肅起來。 “堂下的被告人你可識得?” “識得,婦人是謝門陳氏,謝六郎二哥的妻子,我們的二嫂。男子是她的女婿,死者謝美玉的相公?!?/br> “那他二人狀告你在謝美玉生產時以施救為名殺害了她,你可認罪?” “啟稟大人,民婦冤枉!” 江秋意拜首,再抬頭時臉色決絕。 “殺人與救人,不管是民婦還是他二人的一面之詞都不足以服眾,民婦懇請大人查驗尸體,死者身上的傷口可以為民婦作證,民婦只是在施救!當時謝美玉已經朱砂中毒身亡,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卻還活著,民婦所做的,不過是保住了她肚子的孩子一條命而已?!?/br> 這樣云淡風輕的鎮定看在二郎媳婦眼里,跟拿刀捅她的心窩子似的,她承認自己被吳世瑞說動了,到長安城來告狀,不單單是想替美玉報仇那么簡單,確實也是貪圖吳世瑞從縣太爺嘴里頭得來的保證。 縣太爺說他是禹王的人,禹王早就想懲治江秋意了,她要是倒臺了,謝江府的所有財產都將作為賠償,全數判給死者的家屬。 二郎媳婦當時聽完差點沒蹦起來!謝江府的所有財產??!別說是所有財產了,就算是謝江府的手指縫里流出來的一點點個油水都夠尋常人家吃一輩子的了! 整個謝江府,那得是多少銀子? 第430章有多無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