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謝六郎是第一個站起來的,媳婦兒說的話那他是毫不懷疑的,就算江秋意說咱跟皇帝老兒那也是平起平坐的,謝六郎也絕不會在皇帝老兒面前再彎一下膝蓋的。 秦師爺瞇著眼睛遠遠的瞧見了一個俏生生的小娘子正站在那,帶著一口南秦吳儂軟語的口音,脆生生的說著話,管她說的是什么呢!美人兒說啥都是對的! 秦師爺這邊已經流了哈喇子,身邊的狗腿子衙役卻是個不長眼的,沖過去指著江秋意就罵:“呔!哪里來的潑婦!秦師爺面前你也敢胡說八道?信不信俺將你拿牢里頭去!也叫你嘗嘗這官家大獄的滋味!” “哦?那敢問這位官差你拿人的名目是什么呢?就因為我在說了幾句大實話?還是大秦律在你這石屏縣衙變了樣?老百姓見到沒有任何官職階品的師爺竟也是要下跪的?” 江秋意可不是隨便就嚇唬住的,那邊謝六郎剛一瞧見自己的娘子被為難,就想沖過來,卻被江秋意一擺手一個眼神,就制止了。這點小事還用不著他出來掄拳頭。 江秋意和狗腿子說話的時候正好是面向秦師爺那一邊的,方才只一個側臉,就叫秦師爺起了色心,這會子見了真容,那才叫真正的是動了賊心了。 秦師爺一陣小跑過來,照著那狗腿著腿肚子上去就一腳,嘴里罵著:“‘不長眼的東西,說了多少遍了,少拿本師爺的名頭在外頭唬人,本師爺也就是縣衙里頭一個小小的師爺,你耍什么威風!” 那邊拍師爺馬屁的衙役還沒明白過來今個是怎么了,上回也是在這征兵處,有個愣頭青見了秦師爺沒下跪,他當場就將人下大獄了,今個怎么一反常態裝起好人來了?縣太爺還在鄉下他那莊園里頭沒回來!他這裝給誰看? 狗腿子一肚子的委屈剛想辯駁兩句,就被負責登記造冊的另幾個衙役拉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沖他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壞了秦師爺的好事,不然回頭有他受的! 誰不知道秦師爺最近在開酒館的花那吃了閉門羹,這一身的邪火正愁沒地撒呢!這送上門的小美人,他能輕易叫她跑了嗎? 衙役們識趣,招呼了其他人繼續進行著征兵造冊的工作,裝作沒看見秦師爺正沒皮沒臉的纏著江秋意問東問西。 江秋意冷著臉,睨著眸子看著眼前的尖嘴猴腮的秦師爺,一個勁的問她這個問她那個,半句話都不搭腔,也難為他自說自話還能掰去。 “小娘子,你家住何方?芳齡幾何?婚配與否???” “小娘子,今天是來趕集的嗎?還是家里頭有誰是來登記的,招呼一聲,這安家費嘛……” 很顯然,他這話是故意吊江秋意的胃口的,江秋意倒是老老實實的順著他的話尾問:“安家費咋樣?難不成朝廷定下的三兩安家費,還能因人而異,生出點什么變化不成?” 秦師爺高深莫測的笑著,裝模作樣的捋著他那并不濃密的:“小娘子,這話你就說岔了,俗話說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這變不變化的不還得看人嘛!” 這話里頭的意思,這里面還是有名堂可以做的。江秋意聽明白了,卻不感興趣了,官家的事啊實在太大,不是她一只手可以攬得過來的,眼下還是先過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小日子要緊。 那邊眼看著六郎已經登記完了,江秋意二話不說,扭頭就要走。 才一轉身,秦師爺卻已經麻利的轉到她前面,伸開雙手攔著。 “哎,小娘子,這是要去哪?咱不是說著安家費的事情嗎?怎么急著要走?你先別急著走,聽本師爺跟你說,就算你家里頭沒有來當兵的,本師爺也能叫你家領上一筆豐厚的安家費你信不信!” “不信!我也不感興趣,你讓開,青天白日的一個師爺在縣衙門口攔著一個有婦之夫不太好吧?” 何止不好?簡直有傷風化,江秋意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身體呈現出防備的站姿,隨時隨地準備開掛了。 第099章秦師爺2 而那邊眼瞅著謝六郎已經憋紅了臉暴脾氣就要上來了,要不是江秋意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不準他摻和進來,估計這秦師爺滿嘴的牙早就叫他打掉完了。 六郎越來越生氣,站在那跟要吃人似的瞪著這邊看,連他身邊的人都退避三舍,可見這火氣得有多大。 江秋意暗想著自己是不是招黑體??!怎么這麻煩一個接一個的就沒斷過?不是說大秦民風淳樸嗎?怎么三姐頭一回上街就遇著耍猴的偷錢,自己更慘,居然在縣衙門口被調戲了? “你別不信??!給本師爺報個身家姓名來,本師爺立馬就叫你領到朝廷的安家費,你想領幾份領幾份,領完了再跟本師爺上衙門后院登記登記就成了?!?/br> 秦師爺那叫笑的啊,跟個大尾巴狼似的!話里話外,活脫脫的跟朝廷的衙門是他們家開的似的,安家費還想領幾份領幾份?一個師爺是有多大的權利? “她不信我信!秦師爺,好本事??!本官倒不知道,原來這朝廷給士兵的安家費,還是可以私相授受,想領幾份就領幾份的!” 江秋意這邊正煩的想一個手砍刀叫那色鬼師爺砍暈了溜之大吉,身后就響起了一道清亮的嗓音。 一回頭,站在她身后的秦師爺顫巍巍的喊了句:“司徒大人……” 復姓司徒?大秦的國姓??!在大秦只有皇室的人才復姓司徒。這小小的石屏縣衙,一個九品芝麻綠豆大的縣太爺,居然來自皇室?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剛才秦師爺出來的時候那陣仗大的跟天子出巡似的,眼前這位石屏縣城真正的一把手孤零零的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大伙全都愣成了一堆,竟是誰也沒跪。 倒是秦師爺最先反應過來,上去就溜須拍馬:“大人您怎么回來了?不是說還要在鄉下再住上一段時間嗎?大人您的北秦水稻種出來了?” 司徒律津是皇室旁支,小小也算是個王爺,只不過是個不務正業不受寵的王爺。但凡復姓司徒的男子,誰不是削尖了腦袋想在大秦朝堂上爭權奪勢?復姓司徒的女子嘛!自然是通過下嫁各種世家權貴,來幫助娘家人去爭權奪勢。 司徒律津是個異類,而且是個異類到不行的異類!他父母早亡,成年之后不知奮發圖強的光耀自家門楣,反倒是傾家蕩產的搞起了南秦水稻北秦種的勞什子研究了。 這些年在這事上頭,一個勁的瞎折騰??!他爹娘留下的那點家業,都叫他敗壞的差不多精光了,要不是看在他給當今太子當過幾年伴讀的份上,誰還能把他當回事。 太子見他瘋魔似的糾纏在這個事情上,大筆一揮就將他打發來北秦來,石屏這個地方是司徒律津自己選的,原因是這里是整個北秦相對來說土地比較肥沃水源充沛的地區。 司徒律津掛了石屏縣太爺的名號,一來就跑到鄉下他自己掏錢買下的試驗田,常年累月的不來這衙門一次,因此他在這地方當了三年的縣太爺,除了秦師爺還真沒人認識他。 這邊見秦師爺巴結討好著,那邊的衙役才信了這真的是來了三年的新縣太爺,連忙一個個上前來拜見。 “拜見大人……” 江秋意退開了幾步,給六郎使了個眼色,想趁亂溜之大吉,誰知道腳底下剛挪了一步,那眼見的縣太爺就喊住了她。 “那邊那位夫人,請先暫且留步,本官還有些事情需要你留下來協助調查!” 司徒律津穿著一身便衣,那布料卻是上等的絲綢,面上繡著暗藏的繁雜花紋,不仔細看還當真看不出來,只當他是穿了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衣而已??墒枪饽桥圩由洗笱嘧钣忻臏\藏針刺繡,估計就夠一個繡娘繡上大半年的了。 即使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縣太爺,那他也是個復姓司徒的縣太爺,江秋意可不敢有那小瞧人的心思,乖乖的轉了身,福了福身子道:“不知大人想讓民婦協助調查什么?民婦這邊急等著回家,回去晚了只怕婆婆會不高興的?!?/br> 剛才江秋意和秦師爺的對話,司徒律津混在登記造冊的人群里,雖聽的不十分真切,卻也是聽了個大概齊的。 他的書童告訴他,朝廷撥下來的安家費,有一大半已經進了秦師爺的口袋,只是他們手里頭苦于沒有證據,秦師爺伺候過石屏縣衙三任縣太爺,人脈深的很,他也不好貿貿然動手。 正找著證據呢!這秦師爺當街調戲民女,竟毫無顧忌的就說了出來,真當他這個縣太爺是死的??!貪贓枉法都這么明目張膽! 眼下親眼瞧見了這秦師爺的做派,是怎么都不能由著他四處禍害的了。司徒律津正眼瞧著,眼前這脆生生的小娘子是個有主意的,剛才她當眾拆穿秦師爺身上并無半點官職一事,就足以證明她不是個沒見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