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電話對面的人沒開口,聽筒里傳來“沙沙”的電流聲。 談近雪皺了皺眉,“楊皓軒?” 她有些不耐,對楊皓軒剛建立起的一點兒好感度頓時直線下降。 蔡波感覺自家隊長分分鐘要變臉,聲音里已經開始帶冰渣子了,趕緊把手里的東西遞上去,“隊長,您這個……簽一下?!?/br> 談近雪一只手拿電話,一只手從桌上筆筒里抽了支筆,三兩下在蔡波遞過來的紙頁底端簽下了名字。 她新簽的名字前面已經有好幾個同樣的簽名了,越往前筆跡越陳舊。紙頁頂端偌大兩個字——“遺書”。 “誰是楊皓軒?”電話那邊問。 談近雪一怔,“厲湛川?”她并不打算向青年解釋自己相親對象的問題,反問道:“有事么?” 厲湛川沉默兩秒,道:“有,你在忙嗎?” 談近雪很干脆,“嗯。你說吧,一分鐘時間?!?/br> 厲湛川似乎被她噎了一下,“算了?!?/br> 談近雪無奈地嘆口氣,“行,掛了。我最近不在基地,有什么事回來說?!?/br> 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蹤,言盡于此,已經算是很厚道了。 厲湛川聽著聽筒里的忙音,把電話放下了。他轉身,一旁的辦公桌后坐著一個年屆五旬的軍人,肩膀上將星巍然。 “我準備好了?!?/br> 對方挑挑眉,問他:“沒有其他要求了?” 厲湛川平靜地搖頭。 “好,那就走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沉迷荔枝,日啖三百顆,鼻血長流qaq 第130章 chapter 19 老k基地,兩架武直和一架運直依次起飛。 談近雪靠在機艙上閉目養神, 蔡波和孫超交換了一個眼神, 誰都沒說話。 這次是長期任務, 除了談近雪, 沒人知道期限到底是多久。 與此同時。 厲湛川正去往萬里之外,執行外潛任務。在老k受訓的經歷和一張年輕而陌生的面孔,讓他成為了任務的最佳執行者。 —————————————————— 連日的雨水過后, 叢林里的腐殖質加速滋長。已經入冬了, 潮濕的落葉帶著透體的寒氣。 下午兩點。太陽稍稍冒了點兒頭,在林子的間隙里投下零星的光點。血液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濃綠鮮紅,艷到極致。 “確認全殲, 是否撤離?!?/br> 通訊器里軍人的聲音冷靜如機器。 談近雪輕叩通話器, “全隊撤離?!?/br> 戰斗小組開始撤出戰場, 只有這時,才能看出灌木之間那些移動的影子。 蔡波從背囊中取出信號qiang,準備發|射。距離接應的直升機達到還有六分鐘。 談近雪在隊尾, 標準的潛行姿勢,軍靴才在地面帶著腐葉的積水中, 沒有一絲聲響。 她的腳步忽然一頓,眼睛微瞇。 下一秒, qiang聲驟響! 狙|擊步|qiang發出特有的尖嘯,幾乎同時,走在隊尾的談近雪猛然回身, 她身上爆出一蓬血霧,手指已經扣動,一個短點|射擊發出去,樹叢中發出“噗”的一聲響,接著歸于寂靜。 女人摔在地上,就地一滾,依然是戰備的姿態。 她聲音里都帶著冰棱,“七點鐘方向狙擊手——” “a1負傷,重復,a1負傷,右翼火力支援,右翼火力支援!” 孫超的聲音在頻道里反復地響著,有些焦急,但是保持了冷靜。談近雪小幅度地挪動一下,她對自己的子彈一向有一種準確的直覺,對方已經死了。 剛剛的狙|擊|手還是差了一分耐心。談近雪稍微動了動,分出點兒閑心感覺自己的傷口。 大腿外側穿透傷,挺好,沒傷著骨頭,除了rou疼沒什么別的損失。二十秒包扎,直升機上顛簸,基地醫院的消毒酒精,一個星期復健。然后留一個圓形的疤。 她都預知了這個傷口所有的歷程。 中彈的灼熱退了一點,疼痛是她預料之中的那種。 如果順利,她只需要在任務報告上加上幾百字的受傷說明就好。 蔡波快哭了。他知道剛剛拿狙擊手瞄準的是自己,因為所有隊員之中,只有自己因為準備發射信號彈而采取了靜態姿勢。如同一個分明的靶子。 直升機的槳聲隆隆地惹人心煩。褲子讓醫務兵剪開,又是血又是土破破爛爛看著就狼狽不堪。醫用酒精消毒,談近雪臉上連一絲兒表情也欠奉,只看著醫務兵手上動作,挺年輕的醫務兵在她的目光里額頭上早見了汗,飛機在氣流中顛簸,醫務兵手一哆嗦,紗布上洇出來的粉色漸漸加深。 機艙前面的孫超拿著衛星電話走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了談近雪一眼,“隊長,大隊來電?!?/br> 女人接過來:“大隊長?!?/br> 那邊不知說了些什么,談近雪沉默了一會兒。直升機的噪音忽然在安靜里變得震耳欲聾。她慢慢道:“明白?!?/br> 下午五點二十五分。 直升機遇上強烈亂流,機艙里一陣東倒西歪。云雨天氣飛行風險太大,飛行員說他們只能勉強迫降在附近村落外面的一快空地上,缺醫少藥,最近的醫院和軍事基地都在二十分鐘的車程以外。 蔡波已經急了,幾乎是用吼的:“不能迫降!” 高度依舊在下降,正副飛行員都表情緊繃。 蔡波手都搭在了槍套上,臉漲得通紅。 孫超從后面拉住他,“菠菜,別犯錯誤?!?/br> 蔡波憤憤地甩開他的手,扭頭看到談近雪的眼神,終于悶悶地一屁股坐回去。 飛機觸地的時候震動劇烈,談近雪手指收緊。 她撐住座席讓自己站起來。蔡波站在旁邊猶猶豫豫,大概是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扶她。 女人淡淡笑了一下,臉色因失血而蒼白,但聲音平穩。莫名地有種溫厚寬慰的意思。 “我自己能走,沒事兒?!?/br> —————————————————— 在踏上祖國的土地時,已經是三個月之后。 厲湛川下巴上還帶著沒刮凈的青色胡茬,這讓他看起來有點憔悴。而這三個月的經歷也讓他成熟了不止一星半點,原本就不甚明顯的青澀完全褪去,顯露出一個男人的成熟來。 他的行蹤是最高機密,來接他的只有一個穿便裝的司機。 厲湛川坐上那輛普通拍照的黑色轎車,也不問去哪,直到對方將他送到了b市的部隊醫院。 青年愣了一下,“到這里做什么?” 司機笑笑,解釋道:“首長的命令。讓你在這里好好休息,過幾天他會親自來見你?!?/br> 厲湛川一件行李都沒有,就這么身無長物地被扔進了部|隊醫院,美其名曰“療養”。他什么毛病都沒有,只是有些疲憊過度而已。這種對時間的浪費讓他覺得渾身難受。 ——以至于再度逃過兩個值班護士的聯袂盯梢,從醫院的后墻翻了出去。 這種幼稚的舉動似曾相識,他雙腳落地的時候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然后下意識地扭頭,墻根下幾塊磚頭仍然零零碎碎地扔在那兒,并沒有人。 厲湛川買了一個甜筒吃,草莓味的賣光了,香草的食之無味。 他在報刊亭的公用電話前站了一會,最終在看報亭的老大爺奇怪的眼神中,隨手買了一份報紙,轉身走掉。 厲湛川趕在晚上查房之前返回了病房。 深藍色的夜伴隨夏天的蟲鳴降臨,窗子開著,吹進來的只有熱風。他索性端著杯熱水在醫院的走廊上閑逛。 厲湛川聽見一陣轟鳴由遠及近,他很快分辨出窗外傳來的聲音屬于直升機的螺旋槳。一群步履匆匆的白大褂從他身邊跑過去。他隱約從他們低聲的交談中捕捉到一兩個字,聽起來像是“老k”。 值班的護士看見厲湛川,也顧不上管他,只匆匆地一揮手,“快回病房去?!?/br> 厲湛川反而拉住她,“出什么事了?” 對方急著要走,語速很快:“是緊急救護的傷員,要馬上手術,你快回去吧!”說完,便扯開厲湛川朝樓梯跑去。 厲湛川走到樓道盡頭的窗子處,探出身體去看,只見醫院樓頂的停機坪上大燈全開,幾個醫護人員站在一側,白大褂被吹得亂飄,在夜色之中分外顯眼。 一架涂著偽裝迷彩的運輸直升機懸停在醫院樓頂。 他瞇起眼,看到繩梯從機艙處垂下,一副擔架緩緩從上面吊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仿佛需要這樣一個動作來掩飾什么。 熱水順著食管下滑,然后沉甸甸地墜在胃里,好像吞進了一塊冰。 “大腿右側7.6mm穿透傷,大量失血,有感染情況,必須馬上手術……”護士的語速很快,孫超眨巴著眼睛,他似乎有點不能相信談近雪傷勢的嚴重,臉上還布滿了迷彩的士兵臉色難看。他聲音有些沙?。骸坝猩kU么?” 護士看了面前的士兵一眼。這個男人明顯已經疲憊不堪,卻還站得筆直。他身上可以嗅出硝煙和血火的味道。她向孫超道:“只要手術及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手術有風險,一旦失敗傷者右腿只能截肢?!?/br> 一句話把孫超釘在原地。 他們的任務完成得很順利。撤離的時候他們隊長如同腦后長了眼睛一樣,發現了敵人隱藏的單兵狙|擊陣地。如果不是她,蔡波很可能就回不來了。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杵在醫院的手術室外,身上的泥水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也沒人提醒他們要保持整潔的環境。 所有的人都沉默著。 厲湛川從樓梯口走過來。 他的目光穿過眾人,落在擔架床|上??赡苁菫榱朔奖銚尵?,那人身上就穿了件手術服,看起來十分單薄。右腿出仍然能看見正在洇出的血色。 他很輕易地分辨出那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