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天命。 只是,她教他真正去感受外界,卻最先教他感受到了失去的悲傷。 龍宵再次長嘯一聲,巨龍在空中轉身,往天際飛去。 從此之后,這世界,便交給我罷。 “你還好么?”胡椒低聲問。 談近雪似乎有幾分恍惚,他頓了一頓,才望了胡椒一眼,又對一旁的朗七等人露出個安撫的笑意。 “無事?!?/br> 他站起身來,看起來并無什么異常。 胡椒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 談近雪轉頭對朗七道:“宗梓和白菟尚在我設置的幻境中,你將他們放出吧?!彼麑势咧v了幻境的破解之法。 —————————————————— 面前空無一人。白菟坐在白駒寺寺院當中,手里攥著近雪師父給她的那粒菩提子。 不覺之間,已是淚如雨下。 她哭的累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眼前豁然一亮。 幻境消失了。 她一抬眼,猛然間看見眉目含笑的談近雪。終忍不住,又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猛地撲進了僧人懷里。 可她還沒哭多久,便被人拎著衣裳后領扯了開去。 白菟惱怒轉頭,話還沒出口便噎在了嗓子里。 好英俊的男人! 她目光對上男子眼睛,湛藍色瞳孔猶如上好的青金石,其中流光飛轉,顯然并非凡人。 ——不對,藍眼睛?! 白菟打了個結巴,“你,你是宗梓?” 身材頎長的男子沒理她,徑直走上前去,“我們回去吧?!?/br> 他深恨自己,眼中一片冰冷堅硬,面向談近雪時,卻終究連半分強硬口氣都使不出來。 談近雪溫和地笑笑,頷首道:“好。我與諸位道別后,我們就回去?!?/br> 他轉向胡椒胡蘿一行人。 “胡兄心懷天下,此刻可安心矣?!?/br> 他語氣平靜,毫無怨懟,甚至,還帶著純然的喜悅欣然。 胡椒一時間竟沒說出話來。 他不后悔去尋這拯救天下的法子,也不后悔策動天人來到擷芳大會…… 卻后悔沒能與他在多待些時日。 哪怕是一天、一時、一刻,都好。 胡蘿開口:“近雪去哪,我便去哪?!?/br> 談近雪道:“我要與宗梓回云笈山去,那結界只怕你不喜歡?!?/br> 胡蘿搖頭道:“只要與你在一處,我便是喜歡的?!?/br> 朗七和白菟更是二話不說,一副“別丟下我”的模樣,雙眼紅腫的少女與沉默高大的男人,竟是一樣的可憐兮兮。 談近雪只得一一應允。 她轉向站在一旁的倉舒。 “小友欲往何處?” 倉舒眨了眨眼,道:“今日見聞足夠我吹牛三月,可倉舒卻還想到各處去游歷一番?!?/br> 談近雪頷首微笑,“那便就此別過?!?/br> 倉舒還未答話,只見一旁那湛藍雙瞳的男子似乎終于等得不耐,大步走上前去,徑直將僧人打橫抱起,下個瞬間,已然消失不見。 白菟眨了兩下眼睛,這才轉向胡椒,有些虛弱地求問:“剛剛……可是宗梓?” 胡椒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 先是發現蒼童山鏡澤湖竟然是個偌大的結界,又見萬丈金芒復蘇天地,再有神龍現世,此次參與擷芳大會的眾多修者終于反應過來,一個個消化著方才所見所感,一時間各有所得。 而白菟一行人,卻已在返回云笈山白駒寺的路上。 宗梓自有縮地成寸的本領,帶著談近雪轉瞬之間已到了云笈山腳下。 然后抱著僧人,徒步往山上走去。 “以往都是我抱著你,如今倒也有被你抱起來的一日,”談近雪笑道:“也不枉我往日嬌慣你?!?/br> 宗梓不說話。 談近雪又道:“你不知道,這不怪你?!?/br> 宗梓仍不說話。 談近雪再要說什么,卻覺得有冰涼的兩滴水兒掉在自己面頰上。 宗梓將她緊緊地箍在懷里,悄沒聲地哭了。 “你可聽過句話,叫做‘男兒有淚不輕彈’?”談近雪嚇了一跳,破天荒地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干巴巴地拋出這么一句來。 只聽宗梓淡淡地“哼”了一聲,然后說道:“我是貓?!?/br> 談近雪頓時沒了話說。 上古神獸哭了,怎么哄? 談近雪沉默片刻,又道:“我好好地與你過這一生,還不行么?” 她還從來,沒有像這樣對一個攻略目標妥協過。 宗梓終于道:“行?!?/br> 他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又將談近雪往懷里塞了塞。 這一生太短、太短。 可這也是他僅剩的光陰了。 能夠拯救天下的,是那七七四十九粒菩提子,亦是談近雪。 “天人”,其實根本就不是凡人。 七七四十九粒菩提子,蘊藏天地靈氣,萬物造化,在鐘靈毓秀之地,歷經千萬年光陰,終于修成人形。 ——名喚近雪。 這件事,連宗梓也是不知的。 他更加不知道,僧人是何時得知了真相。 也許是在參透那四十九粒菩提中浩如煙海的典籍時捕獲的蛛絲馬跡,也許是在離開云笈山結界后猛然擁有無上修為時的頓悟覺醒,宗梓猜不透。 他守在談近雪身邊,未嘗不是在守護那四十九??删仁?、可滅世的菩提,卻從未想到,他要守的,救世談近雪。 曾經他還怕談近雪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就此遠了自己。 元神消散,這rou身還能維持多久,談近雪與宗梓心中都十分明白。 “前面是結界了,放我下來?!闭劷┹p聲道。 宗梓將她放下,卻還捉著她的腕子。 “我想再親親你?!?/br> 他眼眶尤帶一絲嫣紅,這話說來,竟有三分嗔癡,七分可憐。 藍色的眼瞳直直望著談近雪,千言萬語,就只剩這么一個眼神。 宗梓已活了千萬年歲月,卻只有扮成貓咪在她身邊時,覺得自己無比鮮活。 難得愛上了這么一個女子,能真正與她肌|膚|相|親的時間,還不過兩刻。 神也委屈。 他如此直白,目光耿耿,仿佛料定了談近雪會拒絕,下一刻就準備不容分說地違背她的意思。 卻不想談近雪露出個真切的笑容。 “好啊?!?/br> 宗梓怔了一怔,他緩步走上前去,如同仍置身幻夢一般,吻了上去。 細碎的吻,落遍她唇角,額上,眉梢,發鬢。 他須得使出十二分的氣力,克制自己將談近雪拆吃入腹的沖動。 “上輩子,上上輩子,你一定欠我很多很多?!弊阼鞯吐暤溃骸斑€不完不許走?!?/br> 談近雪在他壓抑的聲音里微微怔了一下,宗梓的吻正落在她的睫毛上。 “嗯?!?/br> 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 女子垂下眼瞼,纖長睫毛如鴉翅,宗梓忍不住又啄她一口。 “我要你日日陪著我,只給我看你女子的模樣,允我喝你杯中水,睡|你榻上枕,做你最喜歡的人?!?/br> 宗梓在“人”字上特地加了重音。 談近雪吃痛,輕吸口氣,卻沒躲閃。 “好,我都答應?!?/br> 宗梓慢慢地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