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唐乙,有人找我嗎?”白一塵聽到兩人說話的聲音,便從沙發處起身朝他們走過來。 那青年看清白一塵的臉后就愣住了,滿臉驚愕。 而白一塵看到青年身上熟悉的衣服,背后的黑色書包,還有右手上仍在滴水的藍白色格子傘后就知道他是誰了——他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人。 第14章 青年回過神來后見白一塵一直盯著他手里的傘,以為白一塵是在介意傘面不斷滴下的水弄濕了地板,后急聲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br> 青年四處轉著找傘桶,想把雨傘放進去,又想起這是白一塵送給他的傘,更加不知所措了。 “把傘拿給我吧?!卑滓粔m看穿了青年的尷尬,笑著上前接過他的傘。 唐乙早就注意到這把傘了,大聲和白一塵說:“白老師,這傘和你的傘一模一樣??!” 白一塵笑了笑:“這傘就是我給他的?!?/br> 唐乙摸著后腦勺:“???白老師你有兩把一樣的傘???” “對啊,我其實一直是撐兩把傘的,不過這兩把傘都一樣,所以你看不出來?!?/br> 白一塵把雨傘插進傘桶里,自言自語地低喃:“一把傘怎么能用那么久?” 而青年見白一塵又看向他了,連忙站直身體,有些結巴地說:“白、白老師,我想和你學畫畫!”說著,青年手忙腳亂地從背包里掏出了素描本和ipad,給白一塵看自己的作品。 白一塵看到他的畫,頓時就明白了這個人年輕人大概很喜歡他的畫,因為他的筆鋒和上色風格都帶著一些他的影子,但是又擁有著自己獨特的風格,叫人不至于把他們倆弄混。 白一塵輕笑一聲,把畫冊還了回去,搖著頭說道:“你畫的很好,我感覺已經沒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而且我也已經不收學生了?!?/br> 青年聽到他這么說就失落地垂下了頭,有些卷的劉海搭在前額上,像是被主人訓了的小泰迪可憐兮兮的,偏偏他還生得人高馬大,違和感十足。 “我不收學生是因為我不經常在畫室?!卑滓粔m看著他這幅模樣,便忍不住為他解釋起原因來,他平時賣賣畫做做翻譯就夠他生活了,沒必要再像以前一樣累死累活的賺錢。 “但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這里畫畫,我來畫室時能順便教你一些技巧,只是我來畫室的時間不固定?!?/br> 這個人實在太像年輕時的時亦南了,白一塵很沒有原則的愿意為他破例,只是為了想把他留下來,能經??纯匆埠?。 “沒關系!”青年得到他的同意后眼睛一亮,連聲道謝,“我愿意的,謝謝白老師?!?/br> 白一塵笑著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答他:“我叫時亦鳴?!?/br> 你和時亦南是什么關系? 白一塵差點脫口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其實答案很好猜,時亦南的父親是個人渣,情婦遍天下,私生子女無數,這事時亦南以前和他在一起就說過了。 難怪他那么像時亦南。 只是他沒想到世界居然這么小,時亦南的弟弟居然會喜歡他的畫。 “這可真是個好名字?!卑滓粔m這樣說道,漂亮的眼瞳里漾著溫柔的眸光。 不管是時亦南,還是時亦鳴,這世上的大部分人,他們的名字似乎都帶著父母對孩子的期盼和希望,和他完全不一樣。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雨就停了,時亦鳴也走了。 白一塵將時亦南送給他的那把藍白格子傘裝進一個黑色塑料袋,趁著天晴離開畫室把它扔到外邊的垃圾桶里去了。 也許是下了雨的緣故,垃圾桶那邊的味道不是很重。 白一塵靜靜地看著那把見證了他和時亦南無數過往的舊物,與那些腐爛的瓜蔬果皮和看不出形狀的碎屑殘渣躺在一起,在雨后還帶著些潮濕的氣息里朽敗、潰爛、凋零。 白一塵默默地站在垃圾桶前,如果這時有人經過,那人一定會罵白一塵神經病——看著長得白凈漂亮的一個人,怎么會在垃圾堆前駐足不去? 然而只有白一塵知道,他心底此刻有多么怔然與恍惚,但更多的是釋懷和坦然。 ——早該壞了。 唐乙說的對。 不管是時亦南送他的傘,還是他們的過往,早就該壞掉了,該糜爛得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只是他一直不肯跟著那些記憶朽壞,拼命地尋來漂亮的新漆渡新。 可他做到了外表光鮮亮麗,內里卻還是被酸澀腐蝕干凈了,空空蕩蕩的什么也不剩。 壞了的東西就該扔掉,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時亦南來接白一塵的時候,因為時亦鳴中午有事先回去了,所以兩人并沒有碰到。白一塵還覺得有些可惜——他還想看看這兩兄弟相聚時的樣子呢。 “今天怎么不要我送?”時亦南接過白一塵遞過來的東西,笑著低頭在青年臉上親了一下。 白一塵笑了笑,說道:“我想和過去做個告別?!?/br> 時亦南聽著青年這充滿了文藝氣息的回答,眉梢一挑,捏了捏白一塵的耳垂問他:“那你做到了沒有?” “沒有?!卑滓粔m把頭扭向車窗的方向,躲避著時亦南的大手,“我亂說的你也信?” “好啊,你現在都敢騙我了……”時亦南說著話,將白一塵給他的布袋扔朝后座,結果裝在布包里的雨傘因他這動作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在看清雨傘模樣的那一瞬,時亦南就愣住了。 白一塵把安全帶系好,正欲開口催促男人發車,余光卻掃到男人伸長了胳膊,身體往后傾去拿著后座的什么東西,便下意識地開口問他:“你在干什么?” 時亦南把那把傘抽了出來,舉在手里看著白一塵,聲音里夾雜著微微的激動:“這把傘你還留著?” “什么傘?”白一塵抬起頭來看他。 “我送你的這把傘啊?!睍r亦南也沒忘記這把他們倆一起撐過很多次的藍白格子傘,看了白一塵半晌,終于忍不住將人拉到自己懷里,溫熱的唇順著脖頸一路輾轉摩挲,最后壓到青年嘴角邊,“我沒想到你連這個都還留著……” 白一塵愣了一會,彎起唇角好笑道:“這不是你送我的那把傘?!?/br> 時亦南聽他這么說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外面的天晴了,竟把藏了半日的太陽放了出來。此時正是黃昏日落,時亦南降了車窗,窗外殘陽的余暉穿過玻璃窗投射在他臉上,將那原本黑沉如墨的瞳仁照得清透了一截,讓人能把里頭欣喜、雀躍又有些得意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 也讓白一塵清楚地知曉——這人分明沒信他說的話。 不過白一塵也不打算把這事解釋清楚,時亦南愿意怎么想,就讓他怎么想吧。 只要他開心就好。 兩人一回到家,剛把房門關上,白一塵就亟不可待地轉身抱住了時亦南,雙手緊緊地圈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胸前深深嗅了口他身上的氣息,就像只貓兒似的在他頸窩間輕蹭著,無比眷戀。 時亦南被他抱得一愣,等回過神來后就好笑地輕揉著他的發頂,低頭在他額角臉上輕吻著,低聲道:“怎么跟只貓兒似的?!?/br> 白一塵聽到他這句話卻馬上抬起了頭,像是浸足了水的眼睛癡癡地望著他,唇角上勾著,笑道:“我怎么會像貓呢?” “貓兒是養不熟的啊……” “我是你的狗啊,你不用鏈子拴著我,我也不會跑,就只會圍著你打轉?!卑滓粔m笑盈盈地說道,眼睛都跟著瞇了起來,里面隱隱有水光閃動。 時亦南聽著他的話卻怔住了,覺得今天的白一塵有些怪,這些話像是綿里藏針的埋怨,埋怨他那么多年的不辭而別,可他看著白一塵的眼睛,里面除了他的影子以外又什么都沒有,沒有一絲的怨憎、厭惡、或是痛恨。 然而白一塵又很快笑了起來,抬起雙臂抱著他的脖頸,在他嘴角輕輕舔吻著,最后用牙齒輕輕咬住他的嘴唇含糊道:“逗你玩的?!?/br> 時亦南信了他的話,他攬住白一塵柔軟的腰肢,俯身準備加深這個吻,結果白一塵卻在剛剛被他勾住舌尖的剎那旋身從他懷里鉆了出去,脫掉鞋子在地毯上走著,白皙的踝骨和腳趾幾乎晃花了時亦南的眼睛,白一塵轉身看著他,唇角高高地揚著,向逗狗一樣對他招招手說:“快來吃飯了?!?/br> 時亦南笑著走過去,從身后抱住他,去咬他的耳垂,聲音模糊道:“今天吃什么?” “我昨天不是問你喜不喜歡吃南瓜粥嗎?我看你挺喜歡吃的,所以今天就給你做了燉南瓜?!卑滓粔m說著,像是嫌棄時亦南抱著他,讓他不方便動作似的,轉身推搡著時亦南,“你讓開點,我沒法端菜了,你要是閑得慌,就去幫我擺碗?!?/br> 明明剛剛招他過來的人就是他,現在又這樣嫌棄,但時亦南沒說什么,臉上還是寵溺的笑容,他一邊看著白一塵笑,一邊從櫥柜里把碗筷都擺上了飯桌,手剛要收回去的時候,一朵有些枯皺的玫瑰花瓣卻落了下來,就落在他的手旁。 時亦南抬眸一看,發現他前些天送給白一塵的紅玫瑰花瓣就要謝光了,馬上就開始尋思明天要給白一塵買一束新的玫瑰。他離開了那么多年,虧欠白一塵太多了,現在他們又在一起了,他要讓白一塵像以前那樣過得高興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問:世界所有人都長你喜歡的人的臉,你什么感覺? 白老師: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問:所有人都長得跟你一樣,并且都說你是渣男,都想虐你,你什么感覺? 渣11: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第15章 “吃飯了?!?/br> 白一塵的話語打斷時亦南的思緒,他看到白一塵拿著飯勺,馬上就伸手搶了過來,把白一塵按下說:“你坐著,我給你添飯?!?/br> 白一塵怔了一下,隨后交叉著十指,搭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時亦南說:“好啊?!?/br> 時亦南的自告奮勇,倒是讓白一塵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在他們上大學那會,時亦南也是經常這樣護著他,一個人在食堂擁擠的人群中給他打飯。 冬天的時候還好,夏天他渾身干爽地進食堂,從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他總是滿頭熱汗,連發梢都會被打濕。那時他很心疼時亦南,可是他們沒有多少錢,他就拼命的去兼職,幫別人畫畫,賺一些零花錢點外賣,這樣時亦南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地擠食堂排隊了。 再后來,他們在學校外面租了一間小公寓,他就開始學著做菜,為時亦南做各種好吃的。 他用來畫畫的雙手,曾經為了學做菜布滿刀痕,現在他切菜時再也不會切到自己的手了,可是那時手指被割開的痛苦卻像是一直沒有愈合,遺留到了現在,在十指尖上鉆心的疼。 “別看我了,快吃飯?!睍r亦南給白一塵添好飯之后,見他一直癡癡地凝望著自己,就給他夾了點rou,催促他快點吃飯。 白一塵其實并不餓,也沒有什么食欲,但是只要是時亦南給他夾的菜,即使他已經很撐了也依然會一口不剩地全部咽下去。 他看著時亦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飯的模樣,竟然也漸漸地有了食欲,忍不住問時亦南:“我做的飯……真有那么好吃嗎?” “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睍r亦南毫不吝嗇地夸獎。 這四年來,時亦南為了完全掌控公司的權力,幾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幾天,不吃飯是家常便飯,大多數時候都是隨便點份外賣填肚子,就算出去談生意時點上一對山珍海味,吃到肚子里的大部分也都是辛辣的酒水,等到他終于能夠停下時,他又回來找白一塵了。 之后每天吃到的,也都是白一塵親手做的食物。 他現在正是和白一塵重逢的甜蜜時期,再加上對白一塵的愧疚,就算白一塵端給他一盆毒藥,他大概也會昧著良心夸贊好吃美味。 而白一塵又怎么會舍得給他吃毒藥呢? 白一塵只會關心他做的菜合不合時亦南口味:“那你嘗嘗這個千葉豆腐,我新學的,你要是喜歡我過幾天再給你做這個?!?/br> “我當然喜歡,這個也好吃?!睍r亦南將白一塵夾進他碗里的豆腐咽下,一抬頭就撞進了白一塵望著他柔情滿溢的眼眸之中,那些深深的感情滿得幾乎要溢出,然后灌滿他的心臟。 于是他忍不住對白一塵說:“一塵,你知道邵雍的預言嗎?” “嗯?”白一塵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他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啊?!?/br> “他是北宋的一個哲學家,他有一個很浪漫的哲學計算,他計算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將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后,完全重現,也就是說——” 時亦南頓了頓,唇角緩緩勾起,幽徐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內輕輕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