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恬恬將煙頭扔掉，又跑到沈念深面前，撲進他懷里，開心地抱住他，仰起頭，發現沈念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睛一彎，笑瞇瞇問：“你在看什么？”

    沈念深沒說話，只是格外專注地看著她。

    過了很久，他才抬起手，雙手捧著孫恬恬的臉，大拇指在她臉頰上溫柔地摩挲著。

    他看著她，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想了一整夜的話堵在喉嚨，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喉嚨里才終于發出點聲音，帶著一絲克制不住的哽咽，“恬恬，跟我在一起這段時間，真的很抱歉，沒有好好照顧你……老是讓你為了我受委屈，顧忌我的自尊，總是小心翼翼地和我相處，出門老讓你跟著我擠地鐵，不能吃太好的東西……”

    “沒有?！睂O恬恬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忙說：“我沒有受委屈，我很開心的，沈念深……”

    “聽我說完，恬恬……聽我說完?！鄙蚰钌畲驍嗨?，又繼續道：“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想把當珍寶一樣寵著的，可是后來才發現，其實是你一直在委曲求全，我上課，你來陪我上課，我去圖書館，即便你很不喜歡待在圖書館，你也一直坐在那里陪我，好像從我們在一起到現在，都是你在陪我，我卻沒有陪你去做過什么你喜歡的事情，就連情人節都害你那么難過……”

    “你不要這樣說！你有陪我去做我喜歡的事情??！你有帶我去騎車，帶我去游樂場，你忘了嗎？！”孫恬恬突然激動起來，她心里有種很強烈的不詳的預感，她眼睛發紅，緊緊抓著沈念深的手，“沈念深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我……”

    “可是我不開心?！?/br>
    孫恬恬一愣，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下來。她嘴唇顫了顫，心臟好像突然被刀子刺了一下，她盯著沈念深看了很久，聲音輕輕的，控制不住地發抖，“……你究竟想說什么……”

    沈念深看著孫恬恬，第一次知道原來心如刀絞是這樣的感受。

    他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嗓子脹痛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對視著，巷子里的風在耳邊呼嘯吹著。

    過了很久，沈念深看著孫恬恬，終于啞著聲音開了口，“恬恬，我們分手吧?！?/br>
    說完這句，他便移開了視線，雙眼通紅。

    孫恬恬渾身僵硬地愣在那兒，她看著沈念深，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外涌。她甚至問不出一句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沈念深，你不要這樣……”孫恬恬執著地拉住沈念深的衣服，“不可以這樣……”

    他們明明好好的，為什么要這樣。

    沈念深不敢看孫恬恬，他仰著頭，強忍著眼里的酸澀，低聲說：“我真的……太累了?！?/br>
    和孫恬恬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內心都充滿了自責和愧疚。她越是為他考慮，越是小心翼翼，那種自責和愧疚就更深地吞噬他。

    她每一次小心翼翼地為他省錢，他內心深處隱秘的自卑就會突然跳上來。

    他連自己的未來都看不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孫恬恬走下去。

    他怕自己將來顛沛流離窮困潦倒，他怕孫恬恬跟著他吃苦受罪。就像她之前每天陪他去打工一樣，他自己吃苦沒關系，可是他看著孫恬恬被風吹雨淋，他就恨自己為什么要把她卷入這樣的生活里來。

    她是天上的星星啊，她應該待在富人區，而不是和他一起待在貧民窟里。

    他將孫恬恬的手輕輕拉開，看著她，“回房換衣服吧，我送你回學校?！?/br>
    沈念深轉過身，走回屋里。

    孫恬恬跟著進去，撲到沈念深身上，從身后緊緊抱住他，撕心裂肺地大哭，“沈念深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分開，我們明明好好的，為什么要分開？！不要，不要！”

    她哭得不行，眼淚流了一臉，緊緊抱著沈念深，不敢松開，就怕這一松開，就再也抱不到了。

    沈念深僵直地站在那兒，他紅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的墻壁。他以前從來沒有如此深刻地體會到現實比他想象中更殘酷，從來不知道“無能為力”這四個字沉重得讓人幾乎喘不上氣。

    第49章

    沈念深從臥室出來的時候, 手里拎著一個粉色的書包，里面裝的全是孫恬恬的衣服和護膚品。

    這陣子，孫恬恬每天陪著沈念深打工, 常常忙到半夜兩三點。學校十一點半關寢室門, 她沒辦法回去, 所以這些日子一直住在沈念深家里。

    書包里是她特意放在沈念深家里的睡衣和內衣褲，她原本還打算過兩天把宿舍里其他的東西也搬來, 準備在沈念深家里長住。

    她看著沈念深拎著她的書包出來, 眼淚控制不住地大顆大顆往下掉, 想說什么, 可是喉嚨好像被烈火灼燒著, 痛得發不出聲音來。

    她只是哭，紅著眼睛看著沈念深。

    沈念深看著孫恬恬滿臉的眼淚，強忍著心痛，將書包遞給她, 啞聲道：“我送你回學校?！?/br>
    孫恬恬不肯接，拼命搖頭，大哭著喊：“不要！我不回去！”

    孫恬恬哭得喘不上氣, 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沒有人教過她，如果男朋友要和她分手該怎么辦。她慌張得不知所措，雙手緊緊抓住沈念深的手，眼淚不停從眼眶里涌出來, “我真的不知道讓你那么辛苦, 我不是故意的, 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可以改的嘛，你要是覺得有壓力，你告訴我要怎么做，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她臉上全是眼淚，抓著沈念深，幾乎是在哀求他。

    孫恬恬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捅在沈念深心上。

    他看著她，喉嚨沙啞，“你沒有必要這么委屈自己?！?/br>
    “我不委屈，我……”

    “孫恬恬，到此為止吧?！?/br>
    ……

    沈念深騎摩托車送孫恬恬回學校，回去路上，孫恬恬一直坐在后面哭，無論她怎么說怎么求，沈念深都不肯說一句話。

    到了宿舍門口，沈念深將車停下來，孫恬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坐在車上不肯下來。

    沈念深幾乎不敢去看孫恬恬的眼睛，他強忍著心痛，抬手幫她取下了頭盔，然后將她從車上拉下來。

    孫恬恬一下車就哭著撲進沈念深懷里，緊緊抱住他，“沈念深，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你怎么這么討厭，今天不是愚人節啊……”

    沈念深喉嚨脹痛，一雙通紅，眼睛緊緊盯著前方，沉默了很久，隨后才低聲道：“孫恬恬，回去吧?！?/br>
    他抬起手，扶住孫恬恬的肩膀，將她輕輕推開。

    他紅著眼睛，盯著她看了很久，才終于強忍著哽咽，啞聲道：“好好生活?！?/br>
    簡單的四個字，卻好像透著訣別的意味兒。

    孫恬恬哭得更傷心，她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自己好像要看不到沈念深了。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肯松開。

    沈念深低頭看著孫恬恬的手，沉默半晌，決然地將她的手拉開，隨后沒有再看她一眼，往前兩步，便重新上了摩托車。

    他強忍著不敢去看孫恬恬，心底催促自己趕緊離開。

    摩托車迅速發動，沈念深將車掉了個頭，徑直開走。

    孫恬恬看著沈念深離開的背影，眼淚洶涌，她忽然控制不住，大哭著喊，“沈念深，我不會等你！”

    沈念深騎著車到了拐角，聽見孫恬恬聲音，他睫毛顫抖了下，突然掉下一滴眼淚，聲音哽咽，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好?！?/br>
    ……

    孫恬恬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早已經看不見沈念深的身影。

    眼淚好像流干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站就是半個小時，直到程朵和謝妍從外面回來，看見孫恬恬傻站了路邊。

    “恬恬！”程朵喊她，和謝妍一起跑過來，“你怎么站在……”

    后面的話沒說完，就發現孫恬恬眼睛通紅，好像剛剛哭過。

    程朵心頭一緊，頓時擔心起來，“恬恬，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孫恬恬原本已經沒哭了，看見程朵，瞬間又淚如雨下，她緊緊抱住她，嚎啕大哭，“怎么辦，怎么辦啊……”

    ……

    所有人都沒想到沈念深竟然會跟孫恬恬分手，太突然，太意外，突然到沒有一點點征兆。

    孫恬恬坐在凳子上哭，三個女生呆怔了一會兒，謝妍最先開口，“他怎么回事??？怎么說分手就分手？”

    謝妍只覺得氣憤，為孫恬恬抱不平，“虧你還天天陪他去打工，風吹雨淋的，他說分手就分手，他有沒有良心??！”

    孫恬恬心痛得不行，眼淚擦干又掉下來，哽咽說：“可能我真的讓他太辛苦了……”

    沈念深的那些話在她腦海里不斷回響，她真的沒有想到他和她在一起那么累，那么大壓力……可她真的什么也不想要啊，她也不怕吃苦，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程朵倒是有些理解沈念深，沉默了很久，說：“你和沈念深的成長環境實在是差太多了。我聽許厲說過，沈念深很怕委屈你，畢竟你以前的生活實在是好了，跟了他，他卻什么也不能給你，還要你跟著他一起遭罪?！?/br>
    頓了下，又繼續道：“如果他是個普通男生還好，大學談戀愛嘛，不用考慮那么多，但偏偏他又很成熟，考慮得很遠，現在他外婆又生病，所以的壓力都扛在他一個人身上，估計是頂不住了?！?/br>
    程朵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孫恬恬身邊，輕輕抱住她，“你先別傷心，我聽許厲說過，沈念深真的很喜歡你，你給他點時間，讓他喘口氣，也許等這陣子熬過去，就好了?！?/br>
    ……

    這天晚上，孫恬恬躺在床上，整夜失眠。

    盯著頭頂的天花板，想起和沈念深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摸出手機，黑暗里給沈念深發短信：【阿念，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累，這段時間我不會來打擾你，你什么時候好起來就什么時候來找我，我會一直等你的?！?/br>
    已經是凌晨三點了，電話那頭，沈念深一個人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他靠在床頭，也沒有睡。

    他手里拿著手機，一直在翻手機的照片。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原本只有資料的手機相冊全部變成了孫恬恬的照片，有他抓拍的，有她自拍的，他一張張劃過去，全部是孫恬恬燦爛的笑臉。

    心臟好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無法呼吸。眼淚大顆大顆落在手機屏幕上，他驚慌失措地抬手擦眼淚，卻無法控制。

    他仰著頭，后腦靠在床頭，右手緊緊捂住眼睛。

    眼睛脹痛，guntang的眼淚從指縫里涌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情緒才漸漸平復。

    他放下手，黑暗里，一雙眼睛紅得好像要滴出血來。

    手里握著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他拿起來，看見孫恬恬發給他的短信。他盯著看了很久，隨后將手機放到一邊，沒有回。

    孫恬恬等了很久，一直沒有等到沈念深回她。她猶豫一會兒，又拿起手機，再發了一條：【很晚了，早點睡哦，阿念晚安^_^】

    手機又響起，沈念深還是忍不住又將手機拿了起來。

    他看著孫恬恬最后那個笑臉，只覺得心內翻江倒海，十分難受。

    孫恬恬不知道，她越是懂事，沈念深就越心疼，越自責。

    ……

    孫恬恬和沈念深分開以后，她真的整整一個月沒有去找他。只是走在學校，會忍不住到處尋找沈念深的身影，卻一次也沒有碰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