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這一刻,唐蕊有些受寵若驚,她都把太子殿下的褲帶打上了死結,還能贏得殿下的表揚? “往后,這差事你領了吧?!彼捳Z落下,立即聽到那丫頭的小聲反駁:“奴婢……奴婢兩邊差事,肯定是忙不過來的。還請殿下見諒?!?/br> 司徒玨眉頭一蹙:“加你雙份俸祿?” 唐蕊秀眉微皺,似乎在考慮。 司徒玨不耐的說:“三倍?” 唐蕊一聽,雙眼頓時亮了,“多謝殿下提拔!” 司徒玨真被她氣笑了,原先倒是不知道,這丫頭竟也是個財迷心竅的。 唐蕊從寢宮那邊出來心里算著帳,三倍薪俸這收入的確還不錯。在宮里頭雖然不需要用用度,可是萬一遇著什么事,多少需要銀子打點。如今她從家里入東宮來,存的銀子給了嬤嬤養老,手里半分銀錢都沒有,現在算是能存一點。 她有幾分高興,便進屋去開自己的糕團,卻聽到隔壁房間里有女子的身影。 她進屋拿了糕團捧到了隔壁的房間,敲了門,錦瑟看到是她倒有些吃驚:“蕊兒?” “有東西給你吃?!碧迫镄π?,抱著盒子進了屋里,原來錦瑟正在桌邊給手臂抹藥。 唐蕊看到桌上的藥膏,便道:“我看看?!?/br> 錦瑟淡淡一笑,搖搖頭:“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多光榮?!?/br> 唐蕊掀開了她的袖子,只見那胳膊上一道道的血痕,女子細皮嫩rou,這打下去便是皮開rou綻,她看著心里發寒。 錦瑟拉了袖子下來,道:“你別瞧我的傷了,若不是你幾句話,現在怕是我早已躺在亂墳崗了。像咱們這樣,即便是出身仕宦之家,一旦入了宮,命就跟螻蟻一般。在或者不在,不過是上面的一句話?!?/br> 唐蕊看她難過,道:“別傷心,吃點甜的,日子便不覺得那么苦了?!?/br> 錦瑟一愣,只見女孩從盒子里拿了個軟糯糯的團子出來遞給她。 她呆了呆,嘗了一口,瞪大了眼睛:“這是……我小時候吃過的味道……” 唐蕊點頭:“沒錯,是豆餅記買的呀?!?/br> 錦瑟看著她,眼淚便落了下來。 唐蕊不明白她為什么哭,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錦瑟含著淚坐下,緩緩嚼著糕點,半晌才道:“我只是感嘆,為什么同人不同命。咱們都是這宮里頭的,都是仕宦出身。我到這東宮已經五年了,卻至今無所建樹,出頭無望。而你,短短幾天便能陪伴太子左右。我這樣的人,等到二十五歲,怕是太子都不會說一句留用,二三十歲的人放出去,又怎能期望有個好姻緣?” 唐蕊明白她的感受,只是她未免將自己的處境的想的太美好,哪個男子不是喜新厭舊,今日看著新鮮多說幾句話,明日便厭棄了也說不定。 驀地,錦瑟跪在她的跟前,唐蕊大驚失色急忙去扶她:“錦瑟,你干什么?” 錦瑟道:“蕊兒,我原本對你嫉妒,可是現在也知道自己是不中用。若不是你,也得不回這條命。從今往后,我便跟著你,唯你馬首是瞻。我這人沒有別的優點,唯一,看人準,我覺著以殿下對你的寵愛,有朝一日,不只是良娣,太子妃這么簡單,將來未必不能母儀天下。到那時,錦瑟愿意站在你的身后輔佐一二?!?/br> 唐蕊大吃一驚,什么良娣太子妃?什么母儀天下?她覺得跟自己完全沾不上邊的事情,可是眼前的女孩卻雙目堅定言之鑿鑿。 “你起來?!碧迫镖s緊扶著她起來,“你別說這些話。不過若是你愿意當我姐妹,我也愿意拿你做姐妹?!?/br> 錦瑟本是布滿淚痕的臉一聽這番話,立即笑了起來。她扶著唐蕊站起來,道:“蕊兒,你放心,我定全力幫你坐上太子妃之位?!?/br> 唐蕊很是無奈,“我并沒有這個心,這些話莫要傳到別人耳朵里?!?/br> 錦瑟看了一眼窗外,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像她們這樣的人,日子總得有些盼頭才能掙扎著活下去。 太子執掌大理寺的消息一傳出去,便有人推測太子東山再起了。這一來,明里暗里要見太子、送禮、套近乎的便多了起來。 司徒玨因為白日要去大理寺走動,日益繁忙起來。 這個時候,趙后開始動了心思,如今朝中的人都開始動腦筋,她怕太子翅膀硬了便不由得她掌控,盤算著先從東宮下手,包括太子后廷須得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過幾日,帶著趙后口諭的婁嬤嬤坐著轎子徑直到了東宮的后廷。 太子在大理寺,慣常掌管太子身邊事的田廣也不在后廷。這婁嬤嬤一入后廷,便將東宮諸位女官統統都召集在跟前訓示了一番。 唐蕊悄悄看那嬤嬤,只見穿著烏青紗的襖子,梳著油黑的發髻,戴著雀頭金簪子,額頭上三道紋仿佛刻上去的,雙眼凌厲的仿似刀子。 她同其他幾個女官都不敢作聲,只低頭垂著手聽著訓示。 “今兒,本嬤嬤得了皇后娘娘的口諭,這東宮后廷須得好生整頓整頓!財物有無記錄,有無某些小人私自挪用,有無趁著殿下養病期間渾水摸魚的,今兒一來便要統統的清查清楚。犯了錯的,或打板子、或送慎刑所、或攆出去,犯了大錯的直接打死!這后廷只有清了宵小、有了規矩,才能成方圓!往日里你們打混也就罷了,我來了之后,上下尊卑大小事情絕不許有半分差錯!”她橫眉冷目的說,下面女官們聽得雙腿發抖。 婁嬤嬤瞧著一個個白著臉冒著汗,不由得意的揚起薄薄的嘴唇。要清查,不能光靠這些個小丫頭片子,她還帶了自己的人來,不然她這下馬威怎么殺? “巧如!寶銀!”她一聲令下,兩個大宮女到了她跟前,“將這后廷之中所有賬本統統給我搬出來!” ☆、打臉 女官們都站著,看著一摞摞的賬簿往廳里送,堆在婁嬤嬤身邊的桌子上。 婁嬤嬤一聲令下,兩個宮女開始熟練的翻看賬本,看那樣子倒是熟手。 這東宮里頭,太子病久了,自然就閑散了,有些帳記了沒記的,女官們大約連自己都不清楚。 瞅著那大宮女翻得仔細,婁嬤嬤更是一本接一本的拿起來看,又命小宮女去一一點數,看的女官們個個臉白人人自危。 這些人里頭,倒是唐蕊還鎮定一些。一來因為她管的是書房,本就沒有什么賬本子之類的,二來她初來時就把書房的物品書籍都檢點了一遍并沒有什么差錯,心里有底,自然不急。 翻了半天到了晌午,女官們都餓著肚子看著,婁嬤嬤這才翻完了賬本,“啪”的一下將手里的賬本按在桌上。 “哪個管膳食的?!”她尖聲問。 掌管膳食的掌膳碧棠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跪下!”嬤嬤橫眉冷目一聲冷斥,嚇得碧棠當即腿軟跪倒在漢白玉的冰冷地面上。 “你自己看看!”婁嬤嬤拿起桌上的賬簿“啪”的一下扔在了碧棠的臉上,“錯了多少?漏了多少?你這個掌膳怎么做的,連記賬這等小事都做不好么?!” 那賬本子打在碧棠的臉上頓時白皙的小臉紅了一片,碧棠眼底浮起淚水,顫巍巍道:“嬤嬤且聽奴婢說,這后廚奴婢每日有去看的,每日有記載,并不可能出錯……” “掌嘴!”婁嬤嬤怒了,大宮女巧如正要過去掌嘴,嬤嬤道:“你不必去,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她指著碧棠喝道。 碧棠一聽頓時愣住了,她呆呆看著婁嬤嬤,她在東宮幾年何曾挨過罰,即便有少許差池,不過是幾棵白菜幾斤rou的事情,太子何嘗會在意這些? “打!”婁嬤嬤盯著她,咬著牙喝道,“不然,直接送去慎刑所!” 碧棠眼眶里滾下淚珠,咬著牙“啪”的一下打在自己的臉上,左一下右一下,直打的兩邊臉腫了起來。 其他女官們嚇得噤若寒蟬。 婁嬤嬤目光看向唐蕊,“這個是?” 一旁巧如道:“這是掌管書房的掌書女官?!?/br> 婁嬤嬤蹙眉:“掌書?”她方才看了一遍書房的東西,并無差錯,蹙了蹙眉,便轉向了旁邊的錦瑟。 目光落在錦瑟這兒,她的眼便冷了幾分:“今兒,殿下出門戴了那塊蟠龍玉佩沒有?” 錦瑟一愣。 “究竟戴了沒有?”婁嬤嬤陰森森問。 錦瑟稟告:“前些日子那枚玉佩便不見了,怕是殿下賞了人了?!?/br> “啪!啪!”左右開弓兩個耳光抽在了錦瑟的臉上,婁嬤嬤怒道:“賞人?那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東西,豈能輕易賞人?怕是這宮里頭出了偷雞摸狗的,難道以為本嬤嬤查不出來嗎?!” 她不由分說道:“這殿下身邊,女官們挨的最近,但凡跟殿下有接觸的,統統去查房里頭!但凡查出來,不光只你一個掌嚴有罪!那偷摸作案的直接打死!” 唐蕊聽得大驚,那玉佩是太子給她的,她就擱在梳妝盒里頭。眼見著兩個大宮女帶著幾個人去查了,她緊緊攥著袖子,心里一陣發緊。 婁嬤嬤瞧著這些臉色發白的女官們,冷笑一聲:“都慌什么?都怕什么?查出來,偷東西的,連帶的,知情的,一個都跑不掉!” 婁嬤嬤坐在椅子上,品著清茶,斜眼看這一個個兢兢戰戰的小女官,得意一笑。 她的食指在桌面上敲著,仿佛篤定可以找到那個偷兒。 唐蕊的心臟隨著她敲擊桌面的節奏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 “嬤嬤,找到了!” 這話,嚇得唐蕊心臟差點從心口跳出來。 婁嬤嬤結果巧如遞上來的蟠龍玉佩,細細的看,果然是皇后之物,這是陛下給的皇后,皇后賞的太子。 “究竟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偷這樣寶貝?”她陰測測問。 巧如斜眼看著唐蕊,伸出手指一指:“是她!從她屋里搜出來的!” 一時間,整個時空仿佛靜止了一般,只聽到婁嬤嬤食指敲打桌面的聲音。 唐蕊忐忑開口道:“嬤嬤,請聽奴婢說,這玉佩是……” “捆起來!”婁嬤嬤打斷了她的話,看著巧如:“捆到柱子上抽打!”話音落下,巧如和寶銀立即上前去扯她的手臂。 唐蕊沒想到這嬤嬤如此蠻狠不講理,她大聲辯解:“這是太子賞的!倘若你不信,大可以等殿下回來對質!” 婁嬤嬤呵呵笑了,指著她的臉:“小丫頭,扯謊不怕大風閃了舌頭?你何德何能能讓殿下賞你這樣的玉佩?!恐怕是小家子出身沒個鼻子眼睛,膽大包天連御賜的東西都敢偷!今兒,算是落到本嬤嬤的手里了!本嬤嬤就讓你瞧瞧,什么叫做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唐蕊再要辯解,婁嬤嬤抓起桌上的核桃丟給小宮女:“塞住她的嘴!” 小宮女懼怕看著婁嬤嬤,上次錦瑟犯錯是唐蕊出的面,她在太子跟前不一樣東宮眾人多少都知道些,現在塞她核桃,小宮女猶豫不決。 “廢物!”婁嬤嬤大怒,一把推開了小宮女,大步上前,拿起兩個核桃就要往唐蕊嘴里塞…… “住手!住手!住手!……” 一疊聲的住手,出自一個身著寶藍色的少年男子之口,那圓臉黃皮的不正是田廣? 而且在那位少年身后不遠處,一個玉色錦衣的金冠男子蹙著眉頭大步走來。 田廣瞧著一溜煙的趕緊跑過來,一把拽住婁嬤嬤的手,叫道:“你是哪位???怎的敢在東宮之中欺負女官?” 婁嬤嬤瞅了田廣一眼,目光立即轉向了他身后不遠處的男子,彎著身子笑瞇瞇向他行禮:“老奴參見殿下,殿下小的時候老奴還……” “跪下!”冷冰冰一聲從寒霜般的男子嘴里吐出。他的目光掃過被繩子捆著的唐蕊,又掃過跪了一屋子的女官,冷冷笑了一下。 田廣趕緊的過去推開兩個大宮女,給唐蕊解了繩子。 這聲“跪下”落下,廳中大小女官宮女統統都跪下了,唯獨這婁嬤嬤沒跪。 司徒玨的目光涼涼掃過這老嬤嬤的臉,“你,不跪?” 婁嬤嬤吃了一驚:“殿下,老奴可是皇后娘娘身邊的老人,連皇后老人家都……” 司徒玨打斷了她的話:“你,是主,是奴?” 婁嬤嬤被他這一句話問的噎的滿臉通紅,她從未想過這位竟半分面子都不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