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司徒玨坐到書桌前,見書桌邊擱著幾本書,蹙眉問:“這是什么?” “稟殿下,這是奴婢為殿下準備的幾本書,殿下若是閑時可以翻閱翻閱?!?/br> 司徒玨翻了翻,是幾本筆記小品,短小精悍信息量大,倒是挺有意思。 唐蕊偷眼瞧著太子在看書,自己還跪著,若是他不叫她起來她自然是不敢起來的。 司徒玨看完一則,抬頭看見那丫頭還跪著,小小的個子都快沒在書桌后頭了。 “跪著做什么?”他蹙眉,“孤不喜人跪,動不動就跪,沒骨頭么?” 唐蕊趕緊起來,跪拜是宮里頭的規矩。人說這位殿下古怪,當真是古怪的厲害。 “倒茶?!彼弥鴷究吹挠腥?,隨口說,唐蕊只好去倒茶。 她瞧著這位殿下神清氣爽的樣子,看起來病倒像是好了。 她倒了茶擱在他手邊,再不敢看他的臉,因為,每每總會想起那個人。 ☆、喜信 “研墨?!?/br> 這位像是興致來了,唐蕊研了墨,只見那位蘸了墨汁,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行字。 只見字跡遒勁有力、猶如銀鉤鐵畫,寫的是一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闭敲坊ǖ囊皇坠旁娫~。 他唇角微勾,仿似有幾分得意,轉頭看身旁女孩,她一臉的驚愕。 “如何?”太子問。 唐蕊回過神來,垂頭道:“殿下寫的字自然是極好的?!彼僖蚕氩坏讲还馐情L相相似,這兄弟之間,連字也這么神似。 司徒玨滿意的擱了筆,重來一回,這書法倒是沒有荒廢。當今十三皇子不似前世,前世十三驚才絕艷,年紀十三四便文武雙全,而今的十三卻是個廢人,想必無人會認為他是十三皇子重生而來。 他緩緩站起,這身子的確略有些沉重,雖然正氣已足,但病根久遠,還是要再養幾日。 他想起一件事,對身邊的女孩說:“明日,你陪孤去一個地方?!?/br> “殿下……”唐蕊吃驚,她是個掌書罷了,只負責宮里書房的事情,出門隨伺自然有親隨舍人等人,哪里輪的上她?這不合規矩。 “嗯?”太子眉端微蹙,拿眼瞥她。她便知道不尊上命是不行的,垂頭道:“遵命?!?/br> 這時,外頭田廣進來稟告,又是吃藥的事情。 田廣后頭跟著程之明,程之明覺得自己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攤上伺候太子湯藥這種事情。他心中惴惴,加了許多蜂蜜和甘草,已經試不出一絲苦味,要是太子殿下再雞蛋里挑骨頭,他也沒法了。這位發起火來,動則砸碗甩臉子,真真是可怕。 司徒玨聽聞又是湯藥,不由得蹙起眉端,神色冰冷,厭煩道:“拿上來。若是再難喝,孤便摘了他的太醫帽!” 端著碗上來的程之明雙腿一抖,這次不是被砸碗的事兒了,連他多年來的官帽都不保了。 唐蕊站在一旁瞧著姑父這模樣著實可憐,擔心的看了看太子。 司徒玨端起湯碗,蹙了蹙眉,一股藥味撲鼻而來,自己這位皇兄喝了十幾年的湯藥,他卻是聞到藥味便煩躁。 他飲了一口,一種甜不甜苦不苦還帶著幾許澀澀怪味的味道涌入舌尖,正要發作,卻見一旁一只纖纖素手遞了一顆梅子過來,輕柔道:“殿下吃下這個便不難喝了?!?/br> 他拈著梅子送入口中,混著酸甜的味道果然還行。他又喝了兩口,唐蕊連續遞了三顆梅子,他這碗藥喝了大半,便擱下了。 田廣杵在一邊大開眼界,之前太子喝藥誰都不敢靠近,除非是屁股不想要了,這丫頭在一旁啥事沒有,這也是怪了。 “帕子?!彼就将k說。 “???”唐蕊一愣,看到他嘴角的褐色藥漬只得從袖子里取了帕子雙手遞到了殿下的跟前。 司徒玨拿她的帕子擦了嘴角,便擱在了桌上。 田廣瞪圓了眼睛,咦?殿下從前是不會用他人東西的! 程之明低著頭嚇得大氣不敢出,卻沒聽到砸碗的聲音,偷眼看去,見殿下面色平和,唐蕊立在一旁伺候著。 “下去吧?!?/br> 太子發話,田廣大喜,這是完事了,他趕緊上前捧了藥碗帶著程之明一起下去了。 這書房里頭并沒有梅子,司徒玨瞥了女孩一眼:“哪來的梅子?” 唐蕊忙道:“緋云所的?!彼顼埢貋頃r屋里便有幾樣干果,她順手拿了些帶在身上。從前十三皇子生病吃藥她總是這樣哄他的,沒成想如今在太子身上也奏效。她是怕姑父丟官,這才斗膽一試。 “全部拿出來?!彼f。 唐蕊只好把袖兜里揣的幾顆梅子都如實的擱在桌上。 司徒玨低頭一看,蹙了蹙眉頭:“你倒是愛藏私,以后不許了?!闭f罷,他拈起一顆送進了嘴里。 唐蕊苦著臉想,殿下若是喜歡梅子,大可以讓下人準備一大籮筐,干嘛非得訛她的? 從小書房當值回來,唐蕊只覺得雙腿都站的發麻,大約許久沒有當差才這么不習慣。 回緋云所的路上,卻看到姑父穿著墨色太醫官服站在側邊巷道里對她招手。她看左右無人便走了過去。 “蕊兒,你怎么來這里了?”程之明著急的問。他昨日才聽兒子提起要去唐家提親的事情,這婚事他也是贊同的。唐家世代官宦,唐蕊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本待空了便親自去一趟,哪成想這里竟看到了侄女。 “說是宮中補選,被送到東宮做了從八品掌書女官?!?/br> 程之明吃驚,從八品,雖然是太子身邊伺候的人,可是官位只比自己低一點而已。本以為是自己兒媳的孩子,竟在這里成了同僚,真是造化弄人。女官若是主子不說留用,二十五歲可以放出去嫁人,但若是主子說一句留用,這宮門那是一輩子都出不去的。 “那你和……” 唐蕊知道他要說什么,低頭道:“蕊兒不敢耽誤表哥青春,請姑父轉告,表哥定能尋得佳人?!?/br> 程之明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怪不得誰,要怪,只能怪自家命運不濟。 “罷了?!彼麌@息,“你在這東宮……”太子那脾氣、那秉性,喜怒無常,能否保命都不一定,他不敢說些未來的話,只得說,“你在這東宮,好自為之吧。若有難處,跟姑父知會一聲?!?/br> 唐蕊點頭。 程之明不敢多耽擱,揣著滿肚子的心事匆匆離去了。 看著姑父離去的背影,唐蕊想起了表哥程綸,到底是有緣無分,她只希望他不會怪自己。 ** “爹,你說什么?” 青衣少年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他聽到父親所說的,仿佛天方夜譚,表妹已經答應嫁給他,怎么可能入宮做了女官? “不會,不可能,爹,你肯定看錯了?!?/br> 程之明惱道:“你的意思是你爹我老糊涂了?唐家人已經送過喜信過來了。唐家大女兒封了貴人,二女兒入東宮封了從八品女官,這些唐家人都當喜信送過來的。你自己看吧!” 他將桌上的紅折子惱火的扔在了程綸的腳前。 程綸撿起來,翻開時果然看到“喜信”二字。貴人、女官? 他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這些,于唐家而言,都是天大喜事??!而且是太子身邊的女官,那條通天之路,可謂是近之又近,唐家人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 程綸只覺得心里挖心挖肺般的痛,但是他不服氣:“蕊兒不會變,我知道她也不情愿入宮,女官二十五可放出嫁人,我可以等……” “屁話!”程之明都要罵人了,“她今年十四,要等到二十五,十年!你難道等她十年?我們程家會被人笑話死!明兒就給你定親去!你的好表妹已經托我帶話了,她說了,祝你早日覓得佳人!你醒醒吧!” 程綸被父親罵的臉色慘白,一陣眩暈,旁邊的小廝急忙過來扶他。 程之明看到兒子這副樣子也是心痛,溫軟了聲音勸:“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忘了吧。你要記住,你今年就要考太醫院了,倘若入宮走動,不要同她打攪,你務必給我記牢了!” 程綸眼底又浮起一絲希望,他一定要當面問問她,她若是讓他等,他便等,十年,又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會多更點,大家不要奇怪,因為某蘇在趕榜。根據編輯要求,三萬字才能排榜,所以明天之前必須要到三萬字。嗯,還有兩更吧。吐血碼字中。。。 ☆、福氣 唐蕊發現,這位太子秉性習慣同當初的十三皇子很是相似,只要按照十三皇子的習慣來,總是不會錯的。 她有些不明白,兄弟之間竟會像到這種程度嗎?她想起那個人,心中微微一動,如今,他還好嗎? 清晨起來,唐蕊便收拾停當,太子愛吃梅子,便帕子里多揣著些。她打開梳妝盒,無意間看到那枚玉佩,這蟠龍和田玉佩,毫無疑問,當然是太子的玉佩。還?他未必要,就擱著吧。畢竟在東宮了,誰還在乎是不是男子之物呢。 門外一個女子探頭:“蕊兒,你好了嗎?殿下要出發了?!?/br> 唐蕊迅速合上了蓋子,急忙出來。 她跟前的女子也穿著一襲粉紅色宮裝襖裙,梳著雙髻,臉兒容長五官清秀,身量比她略高,年紀十□□了。 “多謝錦瑟jiejie提醒?!彼χf。 錦瑟是東宮的老人,在東宮已經有四五年,從八品掌嚴女官,掌管殿下的服飾膏沐車帳等雜項。 錦瑟微微一笑:“見什么外,你既然入了東宮,咱們就是姐妹。我方才瞅見你盒子里一塊玉挺好的,你的呀?” 唐蕊沒想到她的眼睛這么尖,老遠便瞧見了自己的玉佩,略有些尷尬,“那是朋友送的,不值錢的?!闭f罷她鎖了房門拉著錦瑟一起往前庭去。 錦瑟握著她的手笑:“meimei有福氣,才入宮就能同殿下一起出行,像咱們這老的發霉的人呆宮里多年,連個風也沒望見呢?!?/br> 唐蕊聽這話,便覺得有些意思。 “都是伺候人的,哪有什么福氣可言?!彼恼f。 前頭馬車已經等著,她不再同錦瑟說些什么。太子已經上了馬車,田廣叮囑她:“你去車里伺候,我在外頭,但凡殿下有什么吩咐,立即告訴我?!?/br> 唐蕊點頭,問:“去哪里?” 田廣低聲告訴她:“金山陵?!?/br> 她一愣,金山陵?夭折皇子的陵園? 此時殿下微服出行,隨行不過帶了七八個便衣侍衛、兩個小太監以及田廣和唐蕊。 女官自不能跟主子同座,太子坐在錦座上,唐蕊跪坐在一旁的軟毯,她斜眼瞅了太子一眼,只見他伸出手指撩開車簾,看向外頭的風景,墨眸深沉,仿似想著什么。 太子深沉,唐蕊自然不曉得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事,只是自顧跪坐著,只是到底不習慣,不一會兒便覺得雙腿發麻。 她趁著太子不注意揉了揉膝蓋,不想卻被那位看見。 司徒玨眉端微蹙,泠泠如冰雪般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孤坐累了,過來,捏肩?!?/br> 唐蕊心里有些不平,這些事兒有專職的宮女太監,為何都要她一個人擔著?但是不能講,只能默默的爬起來,只見那位已經側身,這是要捏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