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可若是,若是景家主性情大變決定蟄伏幾年再聯合別人突然出手呢?亦或是,她父親被蒙蔽其中,不知道林老家主的夫郎曾經不著痕跡的對他用過毒呢? 林春曉眼眶發熱,攥著的指尖冰冷發顫,他拼命往景榮懷里擠,汲取她身上的溫度。 “師傅,”林春曉小口吸著氣,“四寶、四寶只有你了,不管如何,你不能不要四寶?!?/br> 景榮抱著他,“不會不要你?!?/br> 夏老家主看似無意的幾句話,卻像是故意引導著什么,但景榮不愿意去相信最壞的那一面。 她母親雖說性情大變,可景榮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父親跟林家。 景榮不怕麻煩,不怕去查當年的真相,她只怕林春曉多想,怕他被人利用跟她生出間隙慢慢疏離她。 這也是景榮為什么沒把這件事情藏在心里,而是直接在林春曉面前跟他挑明。 “我父親是南疆苗族人,跟你祖父關系好,這也提供了一條線索?!?/br> 景榮下巴擱在林春曉腦袋上,說道:“咱們抽空可以去趟南疆,把我父親的事情查清,也許能順藤摸瓜查出你林家被滅門的原因?!?/br> 滅林家的人,不是仇殺就是為了林家的某樣東西,畢竟是娶了毒王的杏林世家,不管醫術的方子還是毒術的方子,林家都有。 林春曉窩在景榮懷里點頭,聲音含糊,“師傅,我今天想跟你睡?!?/br> 他輕輕出聲,“我怕?!?/br> “怕一覺睡醒你把我留下來自己走了?!?/br> 景榮心疼,抬手扯了扯他的頭發,故意逗他,“不會的,沒有你,誰給師傅洗衣服倒茶疊被子?” 在景家莊,景榮的衣服多數都是林春曉手洗的,他時常抱著一堆衣服坐在木盆旁,一搓就是一兩個時辰,他說他洗的更干凈,不愿意讓人碰。 林春曉抱著她的脖子,“四寶愿意給你洗一輩子衣服?!?/br> 景榮摸了摸他的腦袋,算是默許他今晚睡這兒了。 依舊是兩床被子,林春曉手抱著景榮的胳膊,跟七歲那年一樣,沒有安全感的把額頭抵在她肩膀上。 早上景榮先醒,趁著時辰還早,起床將尚在熟睡中的林春曉抱起來,把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間,免得被人發現。 林春曉睡得迷糊,感覺到自己在動,一下子驚醒了,“師傅!” 開口喊的就是景榮,生怕她把自己丟了,也怕她把自己留下來,一個人去查當年事情的真相。 原本只是林春曉的家仇,現在變成林家和景家兩家的事情,也不怪他害怕。 景榮垂眸,林春曉看見她的臉,忙抬手抱住她的脖子。 景榮把林春曉放床上,跟他說:“我們不是在景家莊,在這兒被人看到不好?!?/br> 林春曉這才慢慢松開手躺在床上,心里的驚嚇褪去,睡意又漸漸涌上來,他聲音含糊不清,“那待會兒你喊我吃飯?!?/br> 景榮應了聲好,抬手將黏在林春曉臉上的頭發撥開,“睡吧?!?/br> 夏蒽及笄禮過后,第二日眾人用完早飯也都相繼告辭離開。 夏鑫和夏家主出來送客,等到景榮這里,夏蒽也出來了。 夏家主朝他一瞪眼,“回去,哪有你出來送客的道理?!?/br> 若是男眷,夏蒽和他父親出來送客還有情可原,可現在都是女人,他出來做什么? 夏蒽被兇的一怔,紅著眼眶低著頭躲在夏鑫身后。 夏鑫用身體擋住他,說道:“娘,夏蒽跟四寶是朋友,出來送送怎么了?” “怎么了?”夏家主轉頭瞪夏鑫,“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就你這樣的還想替他哄騙我?” 夏鑫干笑著說不敢,手上卻推著夏蒽往景榮那邊走,迎上夏家主的眼神,忙說道:“我倆一起,去送送四寶,馬上就回來?!?/br> 夏鑫扯著夏蒽快步離開,夏家主氣的一甩袖子,卻沒舍得讓人把他倆攔回來。 這次回去林春曉不愿意騎馬,拉著景榮的袖子讓她陪自己坐馬車。 夏鑫和夏蒽過來,夏鑫笑著問林春曉,“不會騎馬?下回過來我教你?!?/br> 林春曉搖頭,垂眸牽著景榮的手。 夏蒽看向景榮,有些害羞,輕聲問,“你們需要多久才能回到景家莊?” 景榮回道:“大概一個月吧?!?/br> 夏鑫見夏蒽扭扭捏捏的,就替他說道:“回去后給我們寫封信?!?/br> 景榮點頭,“好?!?/br> 夏鑫又看向林春曉,忍不住的出聲逗他,“讓四寶寫怎么樣?還沒見過他的字呢?!?/br> 林春曉今天興致不高,跟平時機靈的模樣完全不同。夏鑫看了他兩眼后微微皺眉,想抬手摸他額頭,卻被林春曉躲開,“我又不打你你怕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怎么瞧著精神不太好?!?/br> 景榮雖然知道林春曉可能是昨晚心里有事睡的晚才興致不高,不過聞言還是擔心的抬手摸他額頭,低聲問道:“難受嗎?” 林春曉自己就是個大夫,聞言搖搖頭,抬頭說道:“就是有點困?!?/br> 景榮摸了摸他的腦袋,“那咱們待會兒就坐馬車吧?!?/br> 林春曉笑著點頭。 這師徒倆關系親昵,相處時外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話,仿佛光站在這里都會礙著兩人。 夏蒽咬著嘴唇,夏鑫咋舌,“此次一別,下回再見又不知道是何時了,到時候,小四寶都該長大了?!?/br> 景榮笑,“等你成親,我定然會帶他再過來?!?/br> 夏鑫煩的直擺手,“哪壺不開提哪壺,盡說些煩心事,你快走吧走吧,等有時間,我去景家莊看四寶,不說別的,他及笄我一定會到?!?/br> 林春曉不過就是隨手救過夏府的一個下人,夏鑫卻一直都記得,對他還挺好。 林春曉開口回她一句,“好?!?/br> 景榮抬手扶著林春曉讓他先爬進馬車里,自己留在外面朝夏鑫拱手,“下回再見?!?/br> 夏鑫回禮,“定然?!?/br> 瞧見景榮離開,夏蒽抬手拍了一把夏鑫的胳膊,惱怒道:“阿姐你怎么趕她走?” 夏鑫本來目送景榮離開,被拍后猛的回神,無奈道:“她剛才留下來你不也沒說話嗎,怎么還怪上我了?!?/br> “都是你提了一句,問她林春曉是不是生病了,”夏蒽瞪她,“一打岔,我都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么?!?/br> 夏鑫抬手輕輕拍了拍夏蒽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勸道:“傻弟弟,景榮無心成家,你就別想她了?!?/br> 夏蒽垂眸,低著頭說道:“那我也無心出嫁?!?/br> 夏鑫搖頭,把他又帶了回去。這事夏蒽說的只能算上一時,因為他還小,但等過了兩年,他再說這話,家里怕是不會再縱容了。 果真如夏鑫所猜,聽聞夏蒽說暫時不想嫁人之后,除了夏家主瞪了幾回眼睛,夏老家主卻沒說什么,“咱們蒽兒還小,不想出嫁就在家里多留兩年?!?/br> 夏蒽松了一口氣。 林春曉回去的路上幾乎都是躺在景榮腿上或者懷里度過的,等快到了景家莊,景榮出聲喊林春曉,“四寶,快到了?!?/br> 林春曉聲音含糊,掙扎著睜開眼睛,可上下眼皮像是被人用什么東西黏在一起,根本分不開。 他動作緩慢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伸手拽著景榮的衣袖,遲疑的說道:“師傅,我有點不舒服,好像起燒了?!?/br> 景榮一怔,忙抬手摸他額頭,依舊沒摸出個所以然來。 林春曉笑,有點傻,他頭枕在景榮腿上,睜眼向上看景榮的臉,輕聲說道:“是低燒,摸著不明顯。我是大夫,所以知道?!?/br> 景榮抬眸看他,“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大夫,不舒服怎么不早說?” 林春曉抬手,勾著她垂在胸前的頭發,纏在手指上,“回去到竹樓里拿點藥就行,不礙事的?!?/br> 他說的風輕云淡,景榮卻有些擔心。 林春曉跟著她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生病。她一直都覺得林春曉身體好,自己也把他照顧的挺好,沒成想這次出趟門回來就病了。 至于為什么會起低燒,兩人心里都清楚。林春曉心里積壓著事,揣著不安全感,腦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繃著,等景榮帶著他回景家莊,林春曉才慢慢放松下來,積壓的情緒這才通過低燒這種方式釋放出來。 林春曉一點都不把低燒放在心上,還問景榮回去后能不能吃塊冰西瓜。 剛剛入暑,他就想著吃冰西瓜。 景榮毫不猶豫的拒絕,抬手給他調整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嚴肅的說道:“該多喝點熱水才是?!?/br> 男孩子,多喝的熱水總沒有壞處。 林春曉扁著嘴瞪她。 車馬停在山莊門口,軒管家出來迎接,順便跟景榮說道:“三莊主前幾日出門了?!?/br> “小姨?”景榮抱著林春曉,皺眉問道:“唐卿回來了嗎?” 軒管家搖頭,“還沒有?!?/br> 景榮了然,“那她出去很正常?!?/br> 軒管家見林春曉精神不好,擔憂的問道:“這是怎么了?” 林春曉像個孩子似得被景榮正面抱著,兩條腿盤在她腰上,胳膊摟著脖子,下巴擱在自己小臂上,聞言抬頭,有氣無力的說道:“發燒了?!彼庾?,小聲跟軒管家說道:“發燒了師傅不給我吃冰西瓜,說讓我喝熱水?!?/br> 軒管家明明很關心,聽他這么一說,又有些想笑,“少主是為了你好?!?/br> 林春曉自然知道,他故意控訴著,“熱水才是師傅的徒弟?!?/br> 景榮斜眼掃他,勾唇道:“林熱水?” 景榮把人一路抱回院子里,景家莊的人早已是見慣不慣。這徒弟少主從小就疼的很,一直都是長在她身上的,幾乎很少下地,她們都看習慣了。 景榮把林春曉放在床上,轉身給他倒了杯熱水捧著,讓他小口小口喝,自己則去竹樓替林春曉拿藥。 竹樓不管有人沒人,門都是不鎖的。 景榮推門而入,想起景櫟離開那兩只兔子沒人來喂,不由探頭往里面看了一眼。兔圈空蕩蕩的,兩只兔子不見了蹤影,而兔子的圈里還放著沒吃完的干草。 景榮可不信整個景家莊除了林春曉之外,還有人敢趁著景櫟出門把她養的兩只兔子給吃了。 景榮不由莞爾,她這小姨出門連兔子都帶上了,這是拿去當聘禮?怕不是要被唐家的人亂棍打出來。 竹樓里林春曉制成的藥都貼著標簽在架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 他喜歡亂給藥起名,景榮平時也沒怎么留意,這次過來正好仔細的看了看。 除了一些常用藥,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毒。 景榮余光瞥見一個瓶子上寫的是“師傅香”,腳步忍不住的走過去,抬手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