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保安跑到了程懌身邊。

    大斌攔在了另幾個保安前面，甩了一下胳膊，袖子里滑出了一把刀：“來?！?/br>
    幾個保安也拿出了電棒，往前慢慢逼了過來。

    “讓他們走?！背虘穆曇魪纳砗髠髁诉^來。

    江予奪回過頭。

    保安已經把程懌從地上架了起來，程懌現在看上去有些狼狽，臉色蒼白，鼻子和嘴角上都有血，眼睛也腫了，剛被他踩過的腳踝現在應該是情況不太好，腳懸著沾不了地。

    “讓他們走，”程懌又重復了一遍，“都回去上班，圍在這兒干什么！”

    堵在門口的保安猶豫了一下，都讓開了，圍在門外的員工也慢慢散開了。

    江予奪扶著程恪往外走，程懌在后面又叫了程恪一聲：“哥?！?/br>
    程恪沒停，還是往前走著。

    “今天的事過去就過去了，”程懌說，“你氣也出了?！?/br>
    江予奪不知道程懌還要說什么，他只覺得很煩，要不是因為這是在程懌的公司，又怕程恪有什么麻煩，他現在就想過去把程懌身上的傷都給他打對稱了。

    “哥，”程懌說，“我還是那句話，我是因為擔心你出事，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還是希望你回頭……”

    回頭？

    回什么頭？江予奪皺了皺眉，這人漂亮話說得簡直感天動地沁人心脾……

    “沒有誰會愿意自己的親人跟精神病人混在一起?！背虘f。

    精神病人。

    這四個字讓江予奪猛地頓了一下。

    他回過頭，看著程懌。

    程懌也看著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我cao你大爺你說什么？”陳慶轉身兩步跨到了程懌面前，舉起手里的棍子指著程懌，“你他媽是還沒被打夠吧！”

    幾個保安跟著圍住了他，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我看你他媽最有??！”陳慶沒怵這些人，還是用棍子指著程懌，只要不打架，他的戰斗力就很強，“我告訴你，你別他媽以為有倆錢就能張嘴噴糞，我一扒褲子能拉你一嘴，你跟你哥有仇就找你哥，打不過就憋著，憋不住就找個廁所去拉……”

    精神病人。

    江予奪聽不清陳慶在說什么，他盯著程懌，腦子里只有這四個字。

    精神病人。

    心里的驚慌一瞬間把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他不是精神病人！

    他沒有??！

    程懌是怎么知道的？

    “三哥，”程恪抓住了他的手，“看著我?！?/br>
    江予奪覺得他聲音離得有些遠，聽上去像是隔著棉花。

    “江予奪，看著我?！背蹄∮终f了一遍。

    他很艱難地收回視線，轉頭看著程恪。

    “我們走?！背蹄≌f。

    “嗯?！苯鑺Z應了一聲。

    “慶兒，”程恪又轉過頭，打斷了還在進行演講的陳慶，“走?！?/br>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男朋友和他的朋友，”程懌說，“你現在還是決定就跟這樣的人混下去了嗎？”

    “干你屁事？”陳慶說，“你不服你也找一個有這樣朋友的男朋友去！”

    程恪對陳慶的反應有些意外，他應該是根本沒反應過來“男朋友”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大斌和出獄臉小兄弟估計是聽懂了，臉色變了變，但都沒有吭聲。

    “我現在說的，你聽好，”程恪看著被打他得長相都有些陌生了的程懌，“我從這一秒開始，跟你，跟家里，都不再有任何關系，我做的事，我喜歡的人，就三個字，我樂意，我是死是活，是混得下去還是流離失所，都跟你沒有一根雞8毛的關系，聽好了嗎？一根雞8毛的關系都沒有?！?/br>
    陳慶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本來不想著急做，但既然已經說開了，我就提前通知你，”程恪看著他，“你幫我盤的那個店，我打算賣掉，你要愿意，我可以低價出給你，你要是沒興趣，我就賣給別人了?！?/br>
    程懌臉上僵了一下。

    “走?！背蹄≌f。

    從公司大門到程懌的辦公室，走進去連三十秒都用不著，從程懌的辦公室走到公司大門，程恪卻覺得漫長得讓人心焦。

    他無所謂所有人看他時那種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也無所謂自己右手腕像是睡醒了一樣開始瘋狂暴發的巨痛。

    他唯一焦急的，是他想要快些出去，讓江予奪快一些脫離這種對他來說如同地獄的環境。

    他非常后悔，后悔讓江予奪跟他一塊兒過來，后悔失控打了程懌，讓他報復式地當著江予奪，當著江予奪的小兄弟，說出了那樣的話。

    他現在心里抽著疼，這種疼，比手腕上的疼，要鋒利得多。

    走出了程懌公司的大門，再走進了電梯之后，他才看了江予奪一眼。

    江予奪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來，只是微微擰著眉。

    “恪哥，”大斌開了口，“你這手馬上得去醫院?！?/br>
    程恪這才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石膏已經全碎了，手腕……他沒再詳細看，看到手腕的情況時，那種炸裂了一樣的疼痛立刻放大了好幾倍。

    “陳慶一會兒開車直接去醫生，”江予奪一直捧著程恪的胳膊，“大斌你倆打個車回家，沒什么事兒了，不用再跟著了?！?/br>
    “嗯，”大斌點了點頭，“有什么事兒慶哥你給我打電話?！?/br>
    “還能有什么事兒，你們回去吃飯?！标悜c揮揮手。

    大斌和出獄臉小兄弟在一樓出了電梯，直接打車回去。

    電梯繼續往下的時候陳慶靠著轎廂舒出一口氣：“我cao，積家你弟真他媽不是個東西?！?/br>
    程恪沒有說話。

    “我也就是打架不行，那幾個保安圍著我，我連碰都碰不到他，”陳慶咬著牙，“我他媽要能碰到他，哪怕就一根手指能碰到他，我都得給他摳下一塊兒皮來?！?/br>
    “你這狀態，一會兒能開車嗎？”江予奪問。

    “能，我不光能開車，我還他媽能飚車?！标悜c說。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我開?！?/br>
    “我沒事兒，”陳慶嘆了口氣，“我一摸方向盤立馬就冷靜了?！?/br>
    其實程恪并不想要陳慶開車送他去醫院，只是江予奪不進醫院，他自己一個人捧著這只手會有些費勁。

    他想要跟江予奪有獨處的時間，他不打算安慰江予奪，這種時候任何安慰都沒有意義。

    他只想抱一抱江予奪，用力抱緊，搓搓后背，親親頭發旋……

    “我還是把車停門口啊，”陳慶說，“三哥你把車開停車場去，在那兒等我們?！?/br>
    “不用，”江予奪說，“你開到門口，我跟程恪進去，你去停了車來找我們?！?/br>
    程恪愣了愣，猛地轉頭看著他。

    陳慶也吃驚地轉過了頭：“什么？”

    “你在停車場等著就行，”程恪輕聲說，“應該很快就能處理好了?！?/br>
    “我進去?！苯鑺Z說。

    “不是，”陳慶把車靠到路邊，“三哥你……”

    “停門口去，”江予奪看著他，“聽不懂是吧？”

    陳慶猶豫了一下，沒再說別的，把車開到醫院門口停下了。

    江予奪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又馬上回身抓住程恪的右胳膊，好像抓晚一步這胳膊就會掉了一樣。

    程恪下了車，這會兒的確是有些扛不住，下車的時候那點兒震動，都帶得手腕一陣疼。

    “我停好車馬上過來，”陳慶有些不放心地從窗戶探出腦袋，“三哥你帶他去急診，知道急診在哪兒吧？”

    “你不是馬上就過來了嗎?！苯鑺Z說。

    “……行?！标悜c縮回車里，把車往停車場開了過去。

    江予奪捧著程恪的胳膊往醫院大門里走過去的時候，程恪感覺他沒有什么遲疑，腳步也沒有停頓，只是能感覺到他身上有些僵硬。

    “江予奪，”程恪看著他，“你……”

    “我不會……”江予奪偏過頭看著他。

    “什么？”程恪輕聲問，之前江予奪臉上一直沒有什么表情，這會兒眉頭卻緊緊地擰了起來，他趕緊拍拍江予奪的手，“沒事兒，我自己進去就行，你……”

    “我不是……精神病，”江予奪擰著眉，說得有些艱難，“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程恪只覺得鼻子一陣發酸，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br>
    “我不會傷害你，”江予奪輕聲說，“真的，雖然我之前……但是以后都不會……”

    “我知道，”程恪拍著他后背，打斷了他的話，“我真的知道，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要不我也不會回來了?！?/br>
    江予奪沒再說下去，只是沉默地站著。

    身邊的人很多，醫院大門，進進出出的醫生病人，每一個人走過他們身邊都會看上一眼。

    程恪無所謂，只是江予奪也一動沒動的讓他有些意外，就連呆在店里，在江予奪那兒都算大庭廣眾了，這會兒正的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他卻沒有回避了。

    “我有點兒害怕?！苯鑺Z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了一句。

    一聽這句，程恪立馬緊張起來，手在他背上一通搓：“不怕，我在呢?！?/br>
    “不是，”江予奪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急診在哪兒?！?/br>
    “……我知道?！背蹄⌒χ鴩@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