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跟江予奪的視線對上之后,他感覺自己有種勝利了的感覺,揚眉吐氣的。 但沒等他揚到兩秒,江予奪突然往前湊了過來,頓了頓之后,在他鼻尖上親了一下。 “你干嘛?”程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點兒蒙了。 “不知道?!苯鑺Z回答得很誠懇。 “哦,”程恪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轉身拿起了外套,“我……先回去了?!?/br> “嗯?!苯鑺Z點了點頭。 程恪叫了個車過來,看著他上車之后,江予奪轉身回到了屋里,坐到了沙發上。 喵馬上過來,跳到了他腿上。 他在喵腦袋上抓了抓。 想想又皺了皺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前幾次程恪親他,他除了震驚之外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說不上生氣,也不會覺得特別惡心,今天中午那一下他甚至都沒怎么感覺到,畢竟程恪碰了一下之后就骨折了…… 但幾分鐘之前,程恪慢動作的那一個吻,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 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不像小說里提到過的任何一種感覺,什么飄,什么暈,什么混亂,什么小驢,不,小鹿來回撞的,全都沒有。 他只覺得,很親切。 就像很小的時候,有人給了他一個毛線團,他每天晚上都會把毛線團貼在臉旁邊睡覺那樣的感覺,很親切。 第53章 程恪覺得生活對他很不友好, 本來右手不能用就挺悲慘的了, 偏偏要做的事兒還這么多。 他叫了個車,車本來能一直開到樓下再停車, 結果今天離樓下還有一兩百米就過不去了, 兩個業主的車不知道怎么蹭了, 正在吵架。 程恪在這兒住了這么長時間,只知道兩條路能通到他樓下, 這一條, 還有從東門進的那一條,這會兒他不可能讓司機再退出去從東門進, 只能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種時候他就會覺得有江予奪在身邊是件很好的事, 無論江予奪是出于什么樣的目標或者生活習慣, 很多他會逗留一段時間的地方,他都會知道地形,就現在這種情況,估計江予奪能給司機至少再提供兩種繞過去的方案。 下車之后他沒走幾步, 只套了一只胳膊沒有拉拉鏈的外套就往后滑開了, 風頓時吹得他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 他扭動了半天想用左手繞到身后把外套拉回去,但沒有成功, 他只能用左手從右側抓住外套拉到前面,跟穿了件袈裟似的, 在自己被凍透之前一路跑著進了樓道。 好在保安室在左邊, 保安又正在接電話,看到他進來只是喊了一聲:“程先生回來了啊?!?/br> “啊, 你忙?!背蹄∽е馓罪w快地過去進了電梯。 一到家他就有些煩躁地把外套甩到了地上,然后站在客廳中間不知道該干點兒什么了。 這個離開了一個月的房子,他要回來住一夜,居然有點兒沒有頭緒的感覺。 是應該先擦擦灰,還是應該先燒點兒水,還是應該先去鋪床…… 站了一會兒規劃好之后他才開始動手,先把水燒上了,然后打開了掃地機器人,再拆了塊抹布開始擦灰塵。 擦灰塵大概是所有的事情里最簡單的了,所有的平面都撲拉撲拉地劃拉幾下就行,對于左手來說沒有什么難度。 所有這些事都做完之后,也沒花多少時間,但走進臥室時,他之前那些小小的成就感就全泡湯了。 吸塵器把床墊吸了一遍之后,他打開柜子,有種現在就給江予奪打個電話讓他來幫自己鋪床套被罩的沖動。 但他咬牙忍住了,現在不光是江予奪曾經讓他憋著了,他自己也給江予奪說了別太體貼,話剛說完轉頭就叫人過來鋪床,怎么想都覺得丟人。 最后他用了三明治大法,床單隨便抖了兩下,鋪平是不可能的了,只要鋪出個他能睡的面積就行,然后把被罩往上一扔,再把被子拿出來壓上,這就算可以了。 就是看上去有點兒慘,不過睡著了反正也沒感覺。 他對自己作品連一秒鐘也不愿意欣賞,走出臥室打算去洗漱一下看看電視就睡覺。 手機響了一聲。 他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是江予奪發過來的。 收拾好了嗎? 程恪回了條語音:“收拾好了?!?/br> 手機還沒放下,江予奪的電話打過來了。 “我不說收拾好了嗎?”程恪接了電話。 “床也鋪好了?”江予奪似乎有些吃驚,“你能鋪床?” “嗯,鋪好了,反正就是……”程恪想了想,“鋪上了反正?!?/br> “一層一層堆上去的吧?!苯鑺Z說。 “……是?!背蹄】戳艘谎鄞采系囊欢褨|西,“不過不影響睡眠?!?/br> “我是想跟你說,”江予奪說,“你可以……直接從被罩開口那兒鉆進去,再把被子蓋在上頭,這樣就不會滑走了,也不會團成一團?!?/br> “像睡袋那樣?”程恪愣了愣。 “對啊?!苯鑺Z說。 程恪覺得瞬間醍醐灌頂,全身都通透了:“三哥,你真是一個小機靈!” “嚇我一跳,以為你要說我是個小可愛,”江予奪嘆了口氣,“明天我過去找你,跟你一塊兒去酒店拿東西吧?” 程恪心情很好,對于漂亮的小可愛沒顧得上反應,也忘了自己其實一直還沒猶豫明白到底要不要馬上搬回來,直接應了一聲:“好?!?/br> 掛掉電話之后他才回過神,但是話已經說出去了,也只能先搬回來再說。 比起要不要搬回來,怎么洗澡是眼下最讓他痛苦的事,今天肯定是不洗澡了,不過洗漱的時候他還是站在噴頭下邊兒模擬了一下,努力把右胳膊舉起來,靠在墻上,左手拿著噴頭,這樣差不多能洗……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把噴頭放回去的時候他腦子里突然閃過江予奪幫他洗澡的場面。 而且不是那種嚴肅正經我們只是好朋友的洗澡場面。 簡直不堪入目。 他迅速轉身拿起牙刷,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斷提醒著,程恪先生請你稍微收斂一些。 但說實話,不怎么管用,特別是畫面還沒消失,又想起了江予奪留在他鼻尖上的那個吻。 雖然并沒有什么感覺……對,就是沒有什么感覺,但這個動作本身就相當炸裂,實際的觸感跟想象一旦結合。 程恪先生就不太能收斂了。 好在理智提醒他,左手不是慣用手,他才及時制止了自己。 江予奪站在窗簾后面往外看著,外面的路燈過年的時候瞎了一盞,一直還沒修好,現在斜對面拐角那里比以前更暗了,看不清到底有沒有人。 如果是以前,有感覺那里有人,他會耐心等待,或者出去檢查,但今天他沒有這樣,在窗簾后頭站了幾分鐘之后,他就轉身走開了。 羅姐說過,當你覺得擺脫不了的時候,試著忽略他們。 雖然這句話建立在他“有病”的基礎上,但在對方并沒有進一步行動,而自己如果有突發事件應該可以應付的情況下,他決定試一下。 試著忽略。 這對于他來說是有些危險的,一旦他們出現,又脫離了自己的視線,任何事都有可能會發生。 ……也有可能什么都不會發生。 江予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里的傷疤。 傷疤是怎么來的,他也許清楚,也許并不清楚,有時候他無法判斷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樣的事。 也許什么都有可能發生,也許什么都不會發生。 很多時候他唯一能確定的只有自己的恐懼。 他可以忽略很多東西,甚至可以忽略掉真相。 但唯有恐懼,是忽略不掉的。 恐懼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并不源于所謂的想象和情緒,而是源于真實。 江予奪從來沒有像這一個月以來這樣渴望“成為”一個“正常人”。 他一直以來的生活在他看來是正常的,他的朋友,他的那些小兄弟,所有的相處都是自然而正常的。 那些懷疑和動搖過的人最后都消失了,他的世界不受干擾。 直到程恪出現。 跟程恪在一起時的狀態,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也許是他從來沒見過這么狼狽的少爺,更沒見過連燃氣灶和熱水器都打不著的人,從一開始他對程恪的關注就已經超過了一個正常的沒有危險的陌生人。 程恪用他從未見過的廢物形象,刷出了強烈的存在感。 之后的相處看似自然,卻也在他的范圍之外。 他沒有跟這樣的人,在他世界之外的人,有過這樣的交集,一個有人會花大價錢請他去表演的沙畫高手,一個說夢話都能帶上“白日依山盡”之外的詩詞的人…… 而程恪面對他時也完全沒有面對“三哥”應該有的覺悟,在很多人眼里也許算得上是輕視,在他這里,卻感覺到了放松。 他在程恪面前,會在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情況下,放下某些偽裝,給出最自然的反應,說出最不加思索的話。 也許就是因為這些,他希望這個讓他的世界變得更加真實的朋友一直都在。 他害怕程恪消失。 雖然程恪沒有正面說出過一個字,哪怕是懷疑,也很少表現出來,但程恪問過的每一個問題,都準確地戳在了他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他不得不開始去做一個“正常人”。 挺累的,但現在他還沒有后悔。 這一夜喵上床下床好幾回,還有一次坐在他頭上,他都知道,外面有幾輛車經過,雞打鳴的時候有一對小情侶在后院外頭小聲吵架。 男的很啰嗦,來回質疑女孩兒跟一個男同事的關系,江予奪還認真聽了一會兒,男同事在情人節那天給全體女同事每人都送了一塊巧克力這種事都被算了進去。 太無聊了,傻逼。 女孩兒應該跟他的想法差不多,最后以一個耳光結束了爭吵。 聽腳步聲,還是倆人一塊兒走的。 江予奪有點兒想笑。 談個戀愛也太費勁了……如果是倆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