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聽到“池懷音”的名字,季時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從床上彈起來。 趙一洋和陸潯要是還看不出來季時禹怎么回事,也算是白一起住那么久了。 “趕緊去好好哄哄,我們家江甜生氣,要我下跪我都得跪,別說主動來找我了,也只有池懷音這么好了,還肯主動來找你?!?/br> 季時禹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什么情況?!?/br> …… 在遞交簽證之前,池懷音還是很猶豫。 雖然兩個人吵了架,但是她還是舍不得就那樣走了。 也許,愛著一個人的心情就是這么卑微的。 兩個人站在平時約會的小樹林里。 天色漸暗,夕陽的顏色如火一般,帶著一股悲壯而傷情的壯闊。 好幾天沒見,季時禹見池懷音瘦了好多,臉色也有些慘白,心疼得不得了,原本還要跟她賭氣,見到她以后,哪里還有什么氣,就只想把她抱到懷里,問問她怎么有這么大的氣,要氣到這么久都不見面。 池懷音抬起頭,細細打量著季時禹的樣子,他看上去有些頹廢,眼眶血紅,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身上有很重的酒味,離得遠遠的也能聞到。 沉默了許久,池懷音才開口試探道:“我準備去日本?!?/br> 季時禹沒想到池懷音一來,第一句話是說這個,震驚過后,滿是氣憤。 “你說什么?” “日本的電池行業是全世界最發達的,我準備去日本?!?/br> 池懷音說這些,其實是希望季時禹能開口留她。 她從來都不想去日本,這輩子她最想去的地方,只有季時禹的心里。 可是近兩年過去,她才終于發現,如果季時禹不為她敞開心門,她再怎么懂事,再怎么認真,再怎么努力,也永遠無法企及。 帶著幾分幻想,她試探性地問道:“我在準備簽證了,去日本這個機會,錯過就沒有了?!?/br> 季時禹瞪著眼睛,半天都講不出一句話。 他低頭看了池懷音一眼,嘴唇動了動,半晌氣急敗壞地問她:“你來就是和我說這個?” 池懷音低著頭,捏著自己的手指,“嗯?!?/br> “池懷音,你狠?!彼仵饬藘刹?,才一副氣極了的表情說道:“你有本事,你就去!” 池懷音知道季時禹是個要面子的人,她把話說成這樣,不過是希望他能為了留下自己,放棄他堅持的那些自尊。 她太需要被他肯定。 肯定他愛她,像她愛他一樣。 可是他沒有。 池懷音覺得失望極了。 因為此刻,季時禹看她的目光,仿佛她是全世界最無理取鬧,最胡攪蠻纏的女人。 也許,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一開始就是她主動,他不過是那個被動接受她的人。 這一年多,他對她不錯,如果她不要求那么純粹的愛情,也許他們會是很幸福的一對。 可是她骨子里像mama,她可以不要一切,她只想要純粹的愛情。 她在愛里霸道的樣子,連她自己都害怕。 最初明明只想要留在他身邊就可以,為什么最后發展成這樣? 她想當他的唯一,當他的一切。 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吵了這么久,他說她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柔可心的人了。 她也知道她變了。 她一直在強行讓他接受一些東西,她的無理取鬧,胡攪蠻纏,她的猙獰她的狼狽,她的不依不饒,她的不顧一切。 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想不想要,她只知道,這些東西,她從來不曾給過別人。 池懷音覺得胸口太疼太疼,連呼吸都快要沒有力氣。 卻還是努力扯起一絲笑容。 “季時禹,我們打個賭吧?!背貞岩舻谋砬楹茌p松:“我們各走各的,從現在開始?!彼Φ媚敲醋匀?,連她自己都快信了,“誰先忍不住回頭,誰就輸了?!?/br> 見池懷音滿不在乎,季時禹更生氣了。 拂袖轉身,頭也不回就走了。 初夏的蛙鳴隨著日頭下去漸漸響起,讓人忍不住心煩意亂,踩在泥土地上的腳步有些飄。 季時禹越走遠,越覺得后悔。 他也許不該走,他也不想走。 他想回頭去抱抱她,他覺得她也許不是看上去那么堅強。 可是腦子另一個聲音卻在說著,不要回頭,不要讓她覺得他不會生氣。 男人是有面子的,誰沒有年輕氣盛,憑什么他道歉那么久,她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看著季時禹越走越遠的賭氣背影,池懷音終于脆弱地蹲了下去。 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樣,她太了解他了。 他好勝,絕不會允許自己輸給她,所以走了,就不會回頭。 說到底,不過是不夠愛她。 這個答案像萬箭穿心一樣,池懷音不愿意想,卻不能不疼。 兩個人決定轉身的時候,其實池懷音一步都沒有動。 小樹林的樹在初夏長得茂盛,綠意nongnong,遮擋住了最后的微弱光亮。 她終于撐不住,蹲在地上,抱緊了自己的膝蓋。 緊得要喘不過氣了,她努力壓抑的一切都全盤崩潰。 連痛哭,都沒有聲音。 ******* 那次大吵之后,就再也沒有池懷音的消息了。 聽趙一洋說,池懷音已經很久沒有回女生宿舍了。 一個星期過去,季時禹終于坐不住了。 他勸自己,他是個男人,要是跟女人斤斤計較也不像話,女人都是比較嬌氣的,要哄。 兩個人要過一輩子,總歸是有些口角和波瀾。 池懷音說要去日本,多半是說來氣一氣他。 她那么喜歡他,能為他做那么多事,怎么可能真的去日本? 這么想著,季時禹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收拾自己。 剛換好衣服,輔導員就來季時禹的宿舍了。 “季時禹,你趕緊去買票回家,你奶奶去世了,電話打到學校里來了?!?/br> “什么?!” …… 季時禹的奶奶身體不好已經很久了,雖然也有心理準備,但是消息真的傳來,他還是感覺到有些無措,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和委屈迅速侵蝕了他。 他趕著回去奔喪,卻也還記得不能這么沒有交代地走。 給池懷音家里打電話,電話還是忙線狀態,不知道是電話出了問題,還是池懷音還在生氣,故意拔了電話線。 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 他輕車熟路爬上池懷音的窗臺,敲了許久,都沒人來開窗。 季時禹的火車票不能等了,于是寫了張紙條,塞在池懷音窗臺的縫隙里。 ——千錯萬錯,都是我,別生氣了。奶奶去世了,回去奔喪,等我回來,你想怎么發脾氣都行。 …… 池懷音從領事館拿到了簽證,和池母一起回了家。 一路母女倆都沒有說話,氣氛很低沉。 池母對于季時禹還是挺喜歡的,終于忍不住問池懷音:“你確定要去日本嗎?” 池懷音沒有回答,沉默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回到家,池母將家里的電話線接了起來。 “我建議你再等一等,不要給自己留遺憾?!?/br> 池懷音看著重新接起來的電話線,心想,也許再等一周更好。 一周過去,季時禹沒有來找她,再等一周,最后一周。 他還不來,她就走了。 就像mama說的,女孩子在愛情里該有自己的尊嚴。 她也不想在繼續這場單方面的深愛。 心情沉重地回了房間,腳下都有些虛浮。 池懷音有些心不在焉地拉開窗簾,外面陰天,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明明才下午兩三點,卻看上去像要天黑了一般。池懷音隨手拉開插銷,推開了窗戶。 一張沒被人發現的紙條,無聲隨風掉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