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季時禹也心疼,池懷音瘦瘦弱弱的,坐十二個小時也不知受不受得了,但是春運真的一票難求,坐票已經很難得,別說臥鋪,本來就名額少,公開發售的更少。 告別池母,兩人拎著大包小包上了火車。 包里很多東西都是池母準備的小禮物,送給季時禹家的,池母一貫細心,禮節也周全。 十二個小時搖搖晃晃的火車,怕池懷音難受,季時禹全程用大腿給她當枕頭,讓她能靠著睡覺。 等到火車到站的時候,季時禹雙腳發麻,差點站不起來。 見到這情景,池懷音要是還胡思亂想,她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季時禹了。 季時禹家在高中時候是開雜貨鋪的,記憶中是租的一個國營廠子門口的門面,前后加起來不過七八個平方,但是在那年代沒什么競爭,生意極好,再加上季時禹的父母勤勞又樸實的個性,多年過去,他家的鋪子已經開了好幾家,是宜城第一個有連鎖概念的個體戶。 在宜城,季時禹家里還算有名,季家人都熱情好客,和誰都能嘮嗑。聽說他家大城市的新媳婦回老家,街里街坊的都跑到他家湊熱鬧,把他家早早就建起來的兩層小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池懷音本來有些內向,對那么多親戚朋友實在應顧不暇,好在有季時禹給她擋著,不然她真是尷尬死了。 季時禹的爸媽和季時禹完全不一樣,熱情好客,一點長輩的架子都沒有。 季家爸爸在做飯,mama翹著腿和他們聊天,時不時還要催兩句。 這有趣的模式,讓池懷音好奇不已。 見池懷音不怎么說話,季mama立刻找話題說道:“以后家里有什么活,你就讓大禹干,他從小到大都不聽話,找個媳婦回來治他才好?!蓖耆珱]有偏袒季時禹的意思,讓池懷音的緊張緩解了許多。 季時禹對此倒是不接招:“家事都是女人干的,男人干像什么樣子?是吧?” 說著,長長的胳膊摟上了池懷音的肩膀。 見有長輩在此,池懷音用手肘頂了頂季時禹的肋骨,示意他放開。 兩人的一番小動作落在季mama眼里,嘴上掩不住的笑意。 “看你們感情好,我就高興,早點結婚,給我生個孫子抱?!?/br> …… 吃完晚飯,季時禹又帶著池懷音去醫院,看了季時禹的奶奶。 她已經病得很重了,老人家思想傳統,一直想回家,認為在家里壽終正寢,魂魄才能歸家。 但是她身體情況實在不好,回家了又發病,最后只能無視她的意見,將她留在醫院。 季奶奶知道要見未來孫媳婦,提前就把禮物準備好了。 一枚金戒指,還挺重,在那年代倒是奢侈品。 池懷音覺得太貴重,不敢收,最后是季時禹拿過戒指,直接套在她手上,才算是收下了。 “我們家的傳統了,我爸媽結婚的時候,我奶奶也給了戒指,如今輪到我們了?!?/br> 池懷音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內心感到暖暖的。 覺得那金燦燦的俗物不再是俗物,而是一份承諾,一份責任。 從醫院出來,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季家。 天色漸漸暗沉,路上的路燈盞盞亮起,也點亮了兩旁的樹。風吹過,樹葉沙沙擺動,影子落在地上明暗斑駁。 兩人順著沒什么人的路走著,好不愜意。 “你家里人都很好,我很喜歡?!背貞岩粲芍缘卣f。 “我媽沒見你就喜歡你了?!彼揶淼溃骸八犝f你是我們院長的獨生女,就直呼我嫁得好嫁得好,她這哪里是喜歡你這個人,分明是喜歡你的身份?!?/br> 對此,池懷音倒是沒有很介意:“我本來就是院長的獨生女,那你mama,應該會一直喜歡我吧?” 聽池懷音這么說,季時禹無奈地笑了笑,揉了揉池懷音的頭發:“傻?!?/br> 兩人步調一致,不緊不慢,季時禹摟著池懷音的肩膀,池懷音靠在他胸口。 池懷音腦中突然想起離開森城的時候,池院長和她說的那些話,趁著現在氣氛好,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對了,我聽說我們學校有委培名額,可以去日本工作,那邊有最新的電池技術,你想去嗎?” 季時禹從小到大,得到的任何成就都沒有費什么心力,只要他想要的,沒有他做不到的,一個人太聰明了,反而會讓他失去奮斗的動力。 對于去日本,他興趣缺缺:“小日本有什么好的?!彼亲永镞€有幾分小憤青:“當年要不是他們侵略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國家不至于用這么多年修養生息?!?/br> 聽他拒絕得很果斷,池懷音也不好再堅持,想了想,又問他:“那你畢業后有什么打算嗎?” 問別的,季時禹可能沒想過,但這個問題,他倒是真的思考過。他嘴角勾起一絲淡笑,歪著頭看向池懷音,回答地很干脆:“有啊?!?/br> 他抱著池懷音,認真計劃道:“做一份能養活家庭的工作,然后和你結婚,生一個長得像你的女兒?!?/br> ……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很久以后系列】 回首當年,季時禹總忍不住難受:計劃生育政策害死人啊。 季家高冷兒子:又怎么了? 季時禹:要不是這政策,老子當年說什么也要追個女兒,養你這么個孽障,一路氣我。 季家高冷兒子認真考慮后回答: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會生女兒,也許還生一個和我一樣的。 想想這個可能,季時禹一身冷汗:一個就夠了,一個就夠了! 第26章 關于1993年, 如果問池懷音, 那一年究竟發生過什么事? 池懷音會如數家珍一樣和你講這些: 奧黛麗·赫本逝世; 克林頓入住白宮; 我們國家換了領導人; 她畢業了; ……還有,她的初戀跟著畢業, 一起結束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 池懷音一直難以釋懷那種急轉直下的分手。 就像用刀生割了自己身上的血rou一樣, 疼得她連呼吸都不能。 1993年6月30日, beyond樂隊的主唱黃家駒,在日本錄制節目的時候摔下舞臺,不幸去世。 當時在日本的池懷音也跟著語言學校的同學上街, 帶著白花去紀念黃家駒的離世。 那些歌迷自發唱著beyond的成名作,每一曲都是傳唱度街知巷聞的程度。 當歌迷們手牽著手唱起《喜歡你》的時候,池懷音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她的哭聲掩蓋在大家的低啜中, 并沒有多特別, 這才讓她能放肆讓自己哭出來。 那一年, 卡拉ok才開始在森城流行沒多久,因為卡拉ok價格昂貴,所以很多公園、廣場, 都引進了一種卡拉ok機, 只需要兩塊錢就可以放聲高歌一曲, 解一解卡拉ok的饞。 季時禹唱歌并沒有多好, 卻偏要浪費錢,在廣場眾人圍觀的情況下, 點了一首《喜歡你》。 副歌只有兩次, 每每唱到“喜歡你”, 他一定要牽著池懷音的手,哪怕他并不擅長歌唱,依然每個字都唱得真摯。 那時候他們曾經那么好過。 可是他們都忽略了,《喜歡你》這首歌不似名字那么甜蜜。 那句深情的“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之后,是“愿再可,輕撫你,那可愛面容;挽手說夢話,像昨天,你共我……” 也許當初就是有預兆的吧。 1993年5月10日,冶金物理化學系所有研究生的畢業答辯都完成了,只等著畢業的眾人都一身輕松。 季時禹和池懷音的分配結果也下來了,因為優異的成績,都分到了森城有色金屬研究院,是北都總院的直屬單位,國家編制。 答辯完那天,季時禹和池懷音一起去戲院看電影,看完電影一路散步回家,路過一家照相館,正在拉鐵閘門,季時禹突然說:“我們好像從來沒有拍過合影,拍一張紀念一下吧?!?/br> 那天照相館的最后一對客人,便是他們。 照相館里除了單色幕布,有圖的就是故宮、長城之類的,在照相館老板的極力推薦之下,兩人選擇了故宮為背景。老板看池懷音穿了一件淺紫色的襯衫,便拿來一盆淺紫色的假花放在一旁的桌上。 季時禹和池懷音,并排坐著,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傻乎乎的,笑得眼睛都要沒有了。 “一、二、三、咔嚓、” …… 相片十天后才能拿,兩個人都有些期待照片的效果。 季時禹說他一定照得很帥,把池懷音比得黯然失色,話語間得意洋洋,幼稚得像個小孩。 到了池懷音宿舍樓下,季時禹依依不舍,抱著她許久才放開手。 季時禹和往常一樣,送完池懷音,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剛走到樓下,面前突然就沖出一個男的,個子雖然沒有季時禹高大,但是氣勢洶洶,倒也把他嚇了一跳。 季時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鐘笙和她愛人楊園。 季時禹對于這對不速之客的到來有些驚愕,皺著眉問:“你們找我有事?” 鐘笙的頭發亂七八糟,衣服也被扯得歪七扭八,臉上青紫一片,整個人精神恍惚站在楊園身后,看得季時禹有些觸目驚心。 楊園緊抓著鐘笙的手腕,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指著季時禹的鼻尖。 “你們不是有過一段嗎?是不是都挺遺憾的?老子現在成全你們!” 說著,把鐘笙往季時禹身上一甩,季時禹下意識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鐘笙。 他的手不過剛碰到鐘笙,楊園就和瘋了一樣,雙眼血紅,上來就是一拳要打在季時禹臉上,他頭一偏,那一拳打在了季時禹的鎖骨上,力道之大,簡直要把他骨頭都打碎了。 三個人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圍觀。 一棟樓的男生和路過的男男女女幾乎都停了下來。 楊園嘴里還在罵罵咧咧:“婊子,你是不是想著他,老子現在就讓你看他看夠!看看老子怎么把他打死!” 說著,他又要上來打季時禹,被鐘笙一把抱住。 鐘笙像一只瀕死的母獸,跳到楊園身上,像要食人血rou一樣,兇狠地咬在楊園肩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