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所以,她沒有注意到,身后有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一直跟隨著她。 距離年歌不到百米的地方,紀承灃以最慢的車速跑在輔道,他口上說著家里見,但心中到底不放心年歌,一直等在校門口。 因為,他被問話的時候也看見了郵件里的照片,他以為是陳夢詩舉報了年歌。 紀承灃記得年歌對自己提及陳夢詩的表情,也記得陳夢詩搬過來后,年歌對她的在乎。他沒想到,陳夢詩那樣的學生,最終還是走了歪路。 他甚至有些后悔,沒有直接告訴年歌,陳夢詩重選了自己的課。 因為內疚,因為擔心,所以他一直跟在了年歌身后。 跟了約莫二十分鐘,女孩除了表情木然,似乎并沒有別的反應。 這和他所認識的年歌全然不同,莫名地,紀承灃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甚至覺得,女孩直接蹲在馬路上哭,都會顯得更正常。畢竟,她就是那種崩潰了,就會對著你撕心裂肺哭的人。 年歌這樣的人忽然變得安靜,只會是一個原因:她難過到了極點。 年歌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兜里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都被她無視掉。 在差點被自行車撞到后,她才忽然頓住腳步,拐彎走近公園,機械地坐在木椅上。 也是這時,她想到紀老師說過等自己,她才摸出手機。 然而 來電的人不是紀承灃,而是玩味經紀人陳金。 這個時間點,這樣敏感的節點,年歌看見陳金的未接來電,心不由得揪緊。 手機再度叫囂,她又想下意識逃避,轉念想到這件事與紀老師有關,或許會影響到他,她又強迫自己摁下了接聽鍵。 “年歌!”陳金的語氣很是激動,“你終于接電話了!” 年歌聲音顫動:“怎么了,陳經理?” 陳金問她:“你是不是收到風聲了?” 年歌反問:“什么風聲?!?/br> 陳金:“你不知道?那你為什么主動刪除了關于老師那兩期的視頻?” 男人話剛落音,年歌的心臟仿若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 她呼吸一滯,老實交代:“因為我被校長請去喝茶了,陳經理,我被舉報了?!?/br> 那端,陳金忽然沉默。 好半晌,他才將噩耗告訴女孩:“年歌,有個壞消息?!?/br> 年歌沒有說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緊張。 陳金:“那人不僅是舉報了你的學校,還遞送了有關部門,今天下班董事長被通知去約談,回來之后告訴我,讓你暫時停播?!?/br> “遞送有關部門”、“被約談”、“暫時停播”,這些字眼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入了年歌的心臟。 經歷了這么多事,她當然明白“暫時停播”的意思,她又將被雪藏了。 舉報她的人不止是想讓紀承灃從她的生活離開,還要掐斷她的職業生涯,對方是要置她于死地。 “好,我知道了?!蹦旮杌卮痍惤鸬臅r候,眼眶的淚水終是關不住了,開始無聲往下淌,“謝謝你,陳經理?!?/br> 女孩語中的哽咽陳金聽在耳中,但這種觸及底線的事他也無能為力,只能安慰她說:“年歌,別太難過。我和公司都相信你沒有和任何老師產生糾葛,但這種社會事件太敏感了,你暫時停播對你和公司都好,明白嗎?” 年歌抬手抹眼淚:“我、我知道的,陳經理,我沒有怪你和公司的意思?!?/br> 怪只怪,她給別人抓到了誣陷自己的機會,怪只怪自己交友不慎。 “年歌,堅持自我,保持進步。畢業后,我等著你隨時回歸?!标惤鹱詈笙蛩S下一個不知能否兌現的承諾,又稍微安慰了她幾句便收線了。 畢竟,暫停職業生涯的事,他怎么安慰都是徒然。 而這通電話之后,年歌的情緒徹底崩潰。 手機墜地,她在木椅上縮成一團,嚎啕大哭。 不遠處,紀承灃雙手握緊方向盤,下一秒,他低罵抬步下了車。 “年歌?!彼椒コ林氐刈叩搅伺⒚媲罢f,“別哭了?!?/br> 年歌循聲抬頭,于淚眼朦朧中撞見男人的身影,她望著男人,猶如溺水的人看見救命稻草。 “紀老師!”她一把抱住男人的腰,埋首慟哭,“我完了” 第44章 年歌只道了句“我完了”便只??蘼?。 滿腹委屈夾雜其中撕心裂肺的嗓音刺痛了紀承灃的心。 他想到上次女孩拒絕紀星言的時候,也曾痛哭。 但那時的哭聲,遠沒有這般絕望。 思及此紀承灃不再僵直在那他伸出雙手環抱住女孩。 此時此刻他再也說不出別難過的話被親密的朋友背叛,換做自己也無法冷靜。因此他只是安撫地輕拍女孩的背脊,一言不發。 年歌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是抬起頭發現,暮色已散,街燈都次第被點亮而紀承灃的衣襟被她哭了個濕透。 “對不起紀老師?!彼瘋囟⒅孛娴狼浮笆俏液α四??!?/br> 因為哭泣太久,女孩聲音極度喑啞。 見她止住哭紀承灃沒有立刻在她身邊坐下。 “等我一下?!彼麃G下這么句話轉身往車邊走去。 年歌才發現,最講原則的紀老師竟然把車隨便就橫在了路邊,也是這時她才想起他們原本是約定家里見的。 紀承灃的關心這樣明顯她卻并沒覺得開心反而負疚地再度垂頭。 她忽然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他。 他明明沒有做任何過火的事,卻因為自己的喜歡,落得被校長、院長等人三堂會審,說不定還受到了懲罰。 這都是因為她的一廂情愿。 年歌正反省著自己的行為,紀承灃已經停好車,帶著紙巾和礦泉水回來。 “擦擦眼淚吧?!彼麑|西交于女孩手中,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年歌道了句謝后,兩人暫時陷入沉默。 良久,她才說:“紀老師,你今天有被處罰嗎?” 紀承灃的心稍稍懸起,他不答反問:“你被學校處罰了?他們都問了你什么?” 年歌將被盤問的過程都告訴了紀承灃,然后低沉難過地道:“處罰不算重,就是刪除微博,以后不能再去上你的選修課了。紀老師,你呢?校長有沒有為難你,有的話我去幫你解釋?!?/br> 聞言,紀承灃驀地一怔。 他以為女孩之所以這樣傷心,一方面是因為被朋友背叛,另一方面是因為被訓。 沒想到,她開口最先問的是自己的情況,而非吐露那些負面心事。 他不禁陷入沉默。 連學生都受到了處罰,他當然避不開,扣獎金、取消評優,以及被安排了教職工宿舍。 校長建議他先搬到學校和年歌拉開距離,畢竟,他們真沒什么卻被舉報,那么為了避免更嚴重的后果,最好提前預防應對。 但紀承灃并沒有立刻答應,他表示還需要再考慮,因為那樣的行為或許會傷害到年歌的內心。 男人沉默許久,年歌便默認他也受到了處罰,只是不想告訴自己。 于是,她的喉頭開始發緊,整個又被內疚感籠罩。 “紀老師,對不起?!彼俣鹊狼?,旋即喪氣地說,“你覺得我休學一年怎么樣?” 這樣你就不會受影響了,而我也不用去面對那些即將壓來的流言蜚語了吧。 “不行?!奔o承灃仿佛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一口否決,“年歌,你必須更勤奮地去上課,而不是又逃避躲在家里?!?/br> 年歌雙眼一熱,聲音染上哭腔:“可是我、可能沒有辦法再好好上課了?!?/br> 今晚或許玩味就會在上掛出公告,宣布她因為涉嫌敏感師生戀停播整頓,到那時,年歌并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面對那些眼光。 來自于父母、同學、粉絲等各方的猜測,就足以壓垮她。 女孩過度消極的情緒,令紀承灃感到奇怪。 他沒有立刻說教,而是問:“年歌,是不是還發生了別的事?” 怕她隱瞞,他又嚴肅加了句:“別想著騙我,因為你騙不了我太久?!?/br> 這件事遲早要公之于眾,年歌也沒想過要瞞著紀承灃。 她克制情緒,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嗯,那個人不禁舉報到了學校,還遞交了相關部門,平臺董事也被請去喝茶了。紀老師,或許從今以后我都沒有辦法直播了?!?/br> “什么?”紀承灃雙眉緊蹙,語氣有些不可置信。 他認為陳夢詩沒有必要做得這樣絕,女孩之間的嫉妒和算計,不太可能上升到這般情況。更何況,陳夢詩當初連選修自己的課,都是偷偷摸摸的。 他不禁反問:“年歌,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年歌搖頭:“我不知道。紀老師,你應該也看過照片了吧,那些照片是陳夢詩拍的,但她的那部手機丟失了。我覺得應該是有人撿了去,或許賣給了我的競爭對手,也可能是賣給了玩味的對家?!?/br> 頓了頓,她輕聲道:“我若倒臺,收益的方不止一個?!?/br> 紀承灃沉吟半晌,最后他沒有安慰年歌,而是給她下了命令。 “年歌,”他忽然側身抱住女孩的雙肩道,“我知道你可能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讓你振作或許很艱難,但我還是希望你那樣做?!?/br> 年歌驀地一怔,定定望著男人出神。 卻聽他又說:“既然被迫停播,那你為什么不趁此機會,去享受最后一年的大學生活?可能今天之后你會聽見些閑言碎語,但做主播這些年,你不都熬過來了嗎?我們并沒有做錯,你如果休學逃避,反而才坐實了舉報。年歌,不要過于在乎別人的話,堅持自我做你喜歡的事,未來還有無限種可能?!?/br> 突如其來的雞湯,年歌聽得有些發暈。 她迷茫地看著男人,甚至忘了繼續難過:“可是我欠下的學業太多了,直播也完全暫停的話,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