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當時海在南海中行駛,三更時我突然感覺到船艙中亮了起來,就好像天明了一樣。我趕緊起來一看,好家伙!就見海中有個龐然大物,它的半個身子露出水面,就像是一座小山,怕是得有十來丈高的那種;還有啊,它的眼睛就像是剛升起來的太陽,光芒四射,把整個大海都照的通明?!毙猩淌治枳愕傅?,“我問船上其他人,他們都說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們就在甲板上觀察著,那怪物一動也不動。等過了一會兒,那怪物才漸漸沉入水中消失了,然后天也跟著黑了下來?!?/br> 林寧挑了挑眉。 行商的友人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另一個友人說:“是不是你做夢夢到的?” 行商瞪大了眼睛,吹著胡子道:“我還能編瞎話不成,那天除了我,我們滿船的人都看見了。更有等我們返航回到福建來,遇著附近的人都說有天夜里突然亮了一陣又黑了,他們還當做怪事相傳。等我問了問他們日期,你們猜怎么著?” 友人下意識問:“怎的?” 行商言之鑿鑿道:“還就是我們那天遇到怪物的那一天晚上!”他隨后又道:“你們若是還不信,大可以下次到福建時,找個當地人問上一問,保管他們還記得此事?!?/br> 林寧從剛才就一直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個行商,能夠判定他并沒有說謊,那么就是當真有此事了,可是林寧思來想去,都沒有想出他描繪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難不成是什么外星文明?林寧發散著思維,當即決定出海瞧一瞧。 第58章 聊齋(17) 卻說林寧腦洞大開,把那“視為晝, 瞑為夜, 身長千里”的神奇生物想成了外星文明, 由此決定出海瞧一瞧,只等到她來到福建時, 她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種比外星文明更為可能的猜想。 那就是燭九陰。 在《山海經》中有記載:‘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 有章尾山。有神, 人面蛇身而赤, 直目正乘,其瞑乃晦, 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 風雨是謁。是燭九陰, 是謂燭龍?!渌艜幸灿杏涊d, 當然了,每本古書籍中關于燭九陰的記載都是不盡相同的, 不過說燭九陰睜開眼睛便如同白晝, 閉上眼睛便帶來黑暗都是有說到的, 而林寧先前沒往燭九陰上想, 是因為無論哪本古書籍, 上面都沒有記載過燭九陰出現在南海,更何況林寧想遍她所知道的《聊齋志異》,都沒想到有哪一篇提到過燭九陰。 不過考慮到她只是讀過一部分《聊齋志異》原文, 那她不知道也就無可厚非了,就像她也沒看過哪篇文提到過她師父。等想通后,林寧就更好奇了,她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燭九陰。如果是的話,那他怎么會出現在南海?如果不是的話,那又會是什么? 抱著這樣的好奇心,林寧就來到了福建。 果然這邊還有人記著那個行商說過的怪事,更有這種怪事還不止出現過一次,在那個行商上岸后不久,有一日夜里仍出現了這種怪事,只是這次沒有上次那么光亮。林寧仔細問過了那光亮出現的時間,還找到了上次載著行商出海的船隊,問清楚了他們出海的航線,在做過系列計算后,林寧就先做了點準備,買了一條船,還有給豬籠草保鮮了一批食物后,才帶著它上了船,一人一狗一劍悠悠哉哉的出了海。 看的港口上的其他船夫直搖頭,覺得林寧這就是鬧著玩的,卻不想等林寧上了船,船不用船夫就像是云箭般飛了出去。 船夫們:“??!” 只是盡管林寧小分隊很是瀟瀟灑灑,可當在船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了兩天后,他們卻是一無所獲。 豬籠草有氣無力的躺在甲板上,沖著用書遮住臉的林寧哼哼唧唧了一聲。 林寧:“吃捉好的有什么不好的,你還想著捉現成的來吃?我看你就是個勞碌命?!?/br> 豬籠草:“汪!” 林寧:“我哪里是沒事找事,我這叫有探索精神?!?/br> 豬籠草把屁股扭過去,不理林寧了。 林寧看了它一眼,突然奇想道:“你吃魚不?” 豬籠草還是不理她。 林寧就當它同意了,躍下海撈了幾條魚上來。 結果豬籠草表明它是個有cao守的好狗狗,并不吃這等嗟來之食。 林寧嘴角抽了抽,正要說什么,突然耳朵動了動聽到了微弱的呻吟聲。她從甲板上站了起來,朝聲源處極目遠望,便瞧見了一艘小船,林寧想了想后就用靈力驅動著他們這艘船,朝著那艘小船駛了過去,爾后將放在袖里乾坤中的淡水分出來一瓶,遞給那艘小船上又渴又餓的中年男子。 等喝了半瓶水,中年男子這算是徹底活了過來。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下林寧,見她在這茫茫大海上,卻仍舊光鮮靚麗如初,怕不是一般人,再瞧她并沒有什么惡意,心才稍稍放了下來。接著便朝林寧拱了拱手:“小人姓路,乃是交州一海商,多謝道長搭救,待小人回到交州定當涌泉相報?!?/br> 林寧:“小道拾光?!?/br> 全名叫路大貴的海商立刻精神一振:“原來是拾光道長!”再定睛瞧了瞧林寧,如此才全然放下心來,他先前是聽說過拾光道長路見不平,鏟除黑山妖魔之事的,想來這等眼眸中神水充足之人,才當得有那等本事。 接著路大貴就和林寧說起他的悲慘遭遇來。 原來路大貴乘船渡海想去占城(今越南)做生意的,不曾想半路上遇到了大風,被刮到了一個叫臥眉山的地方。路大貴從來沒聽說這一地方,而再看那兒山峰綿延,樹木蒼蒼,兩邊懸崖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很多洞口,就像是蜂房一樣,洞內隱約有人聲。路大貴心中一喜,正要過去問問當地的原住民,哪想到他剛走了兩步,就見其中一個蜂房中探出個人影來。但見那人呲著兩排白森森像是劍戟般的利齒,雙眼瞪得像燈籠一樣,手中還有著猩紅的血跡。 路大貴當即嚇得三魂丟了兩魂: 那哪里是個人,根本是個夜叉! 路大貴驚駭之下,拔腿就跑,生怕被夜叉抓去當成了食物??伤谀堑亟缛松夭皇?,心中又十分慌張,只覺得命不久矣時,卻有一個長得人模樣的少年救了他,將他藏在了一個山洞中。 更巧的是當路大貴說明他從交州來的后,那少年竟說他父親也是交州人。 再等那少年一說他父親的名姓徐昌,路大貴更為欣喜,原來這徐昌路大貴也是認識的,他們曾一起做過生意,而且其長子徐彪憑借著力大無窮和過人的膽識,在和流寇作戰中所向披靡,已經被提拔為了副將。 叫路大貴驚訝的是,救他的少年竟然不知道副將是什么。 再一問才知道,這少年不是他原本想的也是流落在這夜叉國的,而是他母親就是一夜叉,又當年他父親徐昌流落到這兒,和他母親成了親,只是后來帶著他哥哥不辭而別罷了。 路大貴:“??!” 先不說徐昌竟這樣的入鄉隨俗,單就是路大貴是萬萬不想淪落到那等境界的,更何況他家中還有父母妻兒,于是路大貴就央求那少年幫助他離開。那少年答應了,將他藏在山洞中,路大貴足足在山洞中藏了兩個月,才等來了可以送他回去的北風,那少年便急匆匆的過來,領著他躲過了來來往往的夜叉,并送給了他一艘小船讓他盡快離開,還囑咐他給他父親和哥哥帶個信。 就這樣,路大貴終于從那叫臥眉山的夜叉國逃了出來,只是茫茫大海中,還不等他來到陸地,就因為又渴又餓差點奄奄一息,幸運的是在這時候遇著了林寧。 劫后余生的路大貴還拿出了他從夜叉國帶回來的信物,給林寧看個分明。那信物是那少年給他的,是串在他脖子上一串骨突子的一個。 林寧接過來看了看,見那骨突子比手指尖大,圓圓的像是珍珠一般。她輕輕嗅了嗅,只聞到了濃厚的海腥味,再一抬眼就對上路大貴略糾結的目光。 林寧:“……” 她沒解釋什么,就將那骨突子還給了他。 路大貴訕訕一笑,“道長好奇實屬正常,到底那形同野獸的夜叉,小人在懼怕的同時也有幾分好奇。小人聽徐兄的小兒子說,那臥眉山只是這些夜叉的其中一個分國,仿佛還有個毒龍國,只是他一直隨著他母親呆在臥眉山,并沒有去過那勞什子毒龍國。對了,他還有一個meimei,只不知長得是什么模樣,不要隨了他們的母親才好?!?/br> 林寧不禁挑了挑眉,她一點都不奇怪那叫徐昌的凡人,能和夜叉生下孩子來。畢竟吧,這白鰭豚和凡人都沒有生殖隔離,何況是夜叉,只是生下來的孩子長得都像身為父親的徐昌,這就值得多探究下了。 林寧便問路大貴的航海路線。 路大貴愕然道:“道長您怎的好奇這個?難不成您想去斬妖除魔?” 林寧只是純好奇,沒見著‘燭九陰’,去瞧瞧夜叉也聊勝于無,因而并沒有正面回答路大貴的問題,就只是讓他說了說他從臥眉山出來的情況,在心中和她記憶中的海圖做了個對比,只是怎么看怎么都不能在海圖上尋到,到最后林寧索性放棄了,轉過眼來對路大貴說:“我送你回交州吧?!?/br> 路大貴大喜:“多謝道長?!?/br> 林寧倒沒有親自送路大貴去交州,她只是在路大貴的船上施了一個法訣,叫路大貴坐穩當了,之后船只就像是疾馳的箭一般,在海水中疾行著,不到半個時辰就載著路大貴來到了距離此地有六百多里的交州港口。 路大貴:“嘔——” 他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了,可往好的方面看,他終于平安的回到了交州。又他信守承諾,緩過一口氣來就去找了徐昌,一經交談后方才知道當年徐昌是怎么“入鄉隨俗”的。 原來徐昌流落到臥眉山后,也是正面遇著了夜叉。那些夜叉抓到他后,撕扯著他的衣服,似乎是想要吃了他,徐昌驚恐萬分,連忙拿出他沒有被水帶走的干糧,里面的熟牛rou干讓夜叉分外滿意。 徐昌見此就為夜叉們烹煮起了他們一直在生吃的鹿rou,憑借著這一手藝,他才逃過一劫,沒有成為夜叉們的食物。 再后來一個母夜叉瞧上了徐昌,主動來和他親熱,徐昌便從了,還和這個母夜叉生了兩兒一女。只是等過了數年,徐昌思念家鄉,便偷偷將船修好,帶著大兒子徐彪偷偷乘著北風回了交州。 值得一提的是曾經還有另外一個母夜叉也瞧上了徐昌,想乘著他家的母夜叉不在時,過來強行和徐昌親熱。徐昌不從,那母夜叉就露出了兇相,幸好他家母夜叉及時趕了回來,一口咬掉了那個母夜叉的耳朵。等過了一會兒,那個母夜叉的丈夫過來,徐昌家的母夜叉這才放了她,不過這種事說出來好像是在炫耀,徐昌就略過了這一段,沒說給路大貴聽。 而路大貴本來還想同情下徐昌的犧牲,可轉念一想這誰家床頭沒個‘母夜叉’呢,遂將這個念頭按下不提,又想:‘也不知拾光道長如何了?’ 拾光道長如今正和一“海下島”對峙呢。 原來在送走路大貴后,林寧就改變了原有的航線,朝著路大貴行駛來的方向駛去。期間豬籠草不知是因為一直面對著茫茫大海,還是因為它沒有勤奮捉蟲,一直提不起精神來,林寧有點心疼:“你要不要下海去吃海中的蟲子?” 豬籠草:“汪!” 林寧:“……什么叫我怎么不早說?我告訴你啊,你這可就叫倒打一耙了?!?/br> 豬籠草是會游泳的,而且即使是在浩瀚的大海中,它也照游不誤。林寧卻不怎么放心,就變回了原形在旁邊跟著它,結果豬籠草到了海中,有那么點像是狼入羊群,哪兒它都要嗅嗅聞聞,期間還一頭扎進了珊瑚群中。別看平時林寧都叫它小胖獵犬,可那也只是針對它的族群來說的,如今在這浩瀚的大海中,它那小身板連個滄海一粟都稱不上,七扭八扭的就在珊瑚叢中不見了蹤影。 林寧:“…………” 等找著這熊獵犬非得揍它一頓不可,只等林寧再找著豬籠草時,這熊獵犬正跟個炮彈似的沖著一個海下島沖去。 林寧定睛一看,差點沒嚇死,連忙快速游過去,在豬籠草扎過去前把它一把抱住,連同它還在刨水的四只爪子都給握住,心想:‘你知道那是什么嗎?就想上去冒犯?!?/br>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海下島,好嗎? 這時“海下島”也扭轉了起來,最后大概是將頭扭了過來,爾后猛然睜開了眼睛。林寧很有先見之明的捂住了豬籠草的眼睛,自己也稍微瞇起了眼睛,但見周圍海域都被突如其來的明光照的通透起來。 豬籠草這時兒知道怕了,一腦袋扎進了林寧的懷里,露了個肥嘟嘟的屁股在外面,親身演繹了什么叫“顧頭不顧尾”。 林寧:“……” 這時那“海下島”幽幽開了口:“你是東海龍王來接本尊的嗎?” 林寧也慢吞吞地回道:“這是南海?!?/br> “嗯?”“海下島”旋即又說:“我說呢?!?/br> 接著他就變幻了形態,從一座海下島變成了人面蛇身。這個“人面蛇身”的意思是他就只有頭是人形的,從脖子以下都是蛇身,而且頭發和蛇身都是赤紅色的,在海水中綿延著,而他的長相屬于邪魅狷狂那類的,乍一看上去還是很有威懾性的。 又這樣標志性的外表,看來他是燭九陰無疑了。 不等林寧說什么,燭九陰就懶洋洋道:“難怪我在此處呼喚敖廣那廝,叫他派龍來接我,偏他一直沒得回應?!卑綇V即為東海龍王。 林寧:“……在下能問問您是從哪兒過來的嗎?”根據古書籍的記載,燭九陰住在北方極寒之地,那么燭九陰若是從北海那邊游到南海來,他就極有可能是要經過東海的,除非他是從其他方向繞過來的。 燭九陰語氣仍懶洋洋的:“東王公邀吾去海市,你可知海市在何處?若你知曉的話,不妨帶吾一起去?!边@可真是答非所問。 林寧實話實說道:“在下并不知?!?/br> 燭九陰理直氣壯的反問道:“你不是條小蛟嗎?” 林寧:“……在下生于內湖,這次是頭一回來到海上?!彼龑⒇i籠草抱緊,“不好意思打擾您安眠,在下這就離開?!?/br> 燭九陰:“你等等?!?/br> 林寧:“?” 燭九陰語氣重新變得懶散起來:“你只管帶我去東海地界便可?!?/br> 林寧抓住了其中的華點:“您何不喚南海龍王出來?在下想他定然知曉海市在何處?!?/br> 燭九陰卻理所當然道:“他那龍心地不好,不然我都在他的南海游了數日,怎不見他出來拜見?” 林寧:“…………” 林寧覺得南海龍王特別冤枉,要知道燭九陰在他的地盤上一直喊著東海龍王的名字,而燭九陰還是上古大人物,他這么做定然會讓南海龍王覺得此中必有深意,在沒琢磨出深意出來前,南海龍王怎么好貿然出現。 只不等林寧要說什么,燭九陰又說了:“你心地好不好?”配合著他那邪魅狷狂的面容,再有他周身傳來讓周遭魚群都退避三舍的威勢,怎么聽這句話都像是施威,而林寧卻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覺得燭九陰身為大佬的光環其實已經搖搖欲墜了,只是吧,即使是大佬是個路癡什么的,也不妨礙他是個大佬,而自己在他眼中就是個小蝦米,林寧就是心地不好也得好啊。更何況林寧出海本來就是奔著他來的,而且她還對燭九陰口中的海市有幾分興趣,于是就只有答應了下來。 燭九陰慢騰騰地說:“我就說你們內海的水族都心思單純,不像是四海中的水族,個個心眼多如蜂窩。你知道蜂窩是什么吧?” 林寧:“……”怎么覺得從內陸來的水族在他口中就成了鄉巴佬?難道水族還搞地域歧視?林寧深吸一口氣,略浮夸道:“蜂窩?那是什么?在下聞所未聞?!?/br> 燭九陰:“我可以和你說一說?!?/br> 林寧:“……那就拜托您了?!彼心敲袋c后悔出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