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百年大計

    受南楓的影響, 唐烈這幾天一直在觀察自己的兒子們，皇后的兩個兒子自然氣度雍容, 其他的孩子已經很會察言觀色了。唐烈考效功課時, 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拿出實打實的學問, 其他孩子都有所保留。

    這也怪不得他們, 唐烈尊重發妻，后宮除了皇后連正經妃子都沒一個, 跟隨唐烈的老人最高也不過嬪位?；屎螽斎徊粫链齻? 但是她們也絕不敢去搶皇后的風頭，平時教導自己孩子也是一直叮囑要讓著大皇子和二皇子。

    唐烈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皇子們，陷入了思考。他這幾天在御書房翻的最多的就是史書。史書上的朝代更迭驚人的相似，由強到弱, 由盛轉衰。帝位的爭奪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的。

    過了沒多久，宮里傳來分封后妃的消息。幾位有子的嬪妃都被升了位份，跟隨唐烈的兩個老人更是被封了德妃和賢妃。三皇子的母親就是德妃。

    不提后宮有多高興，這熬油似的, 以為都到了頭，沒想到皇帝忽然就給提了位份, 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事！

    這讓穩定的前朝起了一下波動，按照唐烈對皇后的喜愛，將來太子之位定是大皇子無疑，這忽然封了后宮, 里面有什么深意？許多大臣都在暗里思量。

    魯小胖和趙望聲特意為這個事去洛書家探討。洛書已經升級為傻爹, 除了老婆兒子, 他的腦子里塞不下別的東西。

    南楓道“這同我們無干，陛下分封后妃只是為了讓殿下們身份上好看一些，我們別跟著瞎起哄！”

    趙望聲道“那是自然，就是有些不踏實罷了?！?/br>
    南楓道“沒什么可不踏實的，望聲，陛下可能有別的動作，我們只記好了是陛下的臣子就行?！?/br>
    魯小胖道“你知道些什么？”

    南楓搖搖頭，“我不知道別的，我上次和陛下說過一番話?！?/br>
    然后她就把和唐烈的對話告訴了兩位好友。

    趙望聲和魯小胖看著南楓，臉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趙望聲更是急道“南楓，你生孩子生傻了，這也是可以胡說的！你這是在干涉陛下立儲！”

    魯小胖撫這額頭道“我看你遲早害死自己?！?/br>
    南楓冷靜道“我哪里說錯了？我又干涉什么了？陛下想立誰都是他的事，我只是告訴他藩王將來的遭遇罷了?！?/br>
    趙望聲道“那你怎么知道藩王就會是這個下場？要是后繼之君清明，藩王又一心報效朝廷，怎么有你說的下場！”

    南楓冷笑道“你說的都是理想狀態，即便再理想，幾百年后封地不夠總不可避免吧？到時候如何？”

    趙望聲怒道“那時候我們都死了！你管的這么寬干嘛！”

    南楓更是怒道“是不管我的事，也不管這天下任何人的事，反正到時候現在的人都死了！但是我們的后代和百姓還在，他們會陷入戰亂，到時候假如外族借機入侵，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我們都是前朝過來的，你看見那時候百姓過得什么日子！你沒餓過，我餓過，我對這一切感同身受！”前世她也沒經歷過自己民族被蹂/躪的時代，但是那段歷史她一直牢記，那是所有人的痛！

    魯小胖沒見過南楓發這么大的火，他趕緊道“好了好了，望聲你少說兩句。南楓你也是的，望聲也是為你好?！?/br>
    洛書給南楓倒了一杯水。他平靜道“南楓回來就和我說了，我覺得她說的不錯，陛下是明君，自然會權衡利弊。難道為了南楓說句實話就厭惡她，這不是陛下的為人?！?/br>
    趙望聲長長嘆了口氣，“是我不對！只是這樣一來，你難免又要得罪一批人?！?/br>
    南楓也消了氣，“我得罪的人還少了？不怕再添幾個。說句不怕你惱的話，我就喜歡看那些人看不慣我又不能奈何我的樣子！”

    趙望聲和魯小胖都笑了，“服了你！”

    趙望聲又道，“那你具體是怎么想的？”

    南楓想了下道“陛下現在就有六位皇子，不管那位繼位，剩下的五個要是有雄心壯志就去自己打天下。要是只想過榮華富貴的生活，就在京里好了，也不是養不起?！?/br>
    魯小胖愁道“你說的簡單，到時候果真有想要外出的殿下，那我們戶部要做些什么支援？總不能讓殿下們赤手空拳的去打拼吧？”

    南楓道“這有什么可愁的，就是分藩，戶部也要給銀子，哪個想要出去闖蕩的，兵將本就現成，你們給些糧草就成。然后就看各自的本事，到時候錢不夠了，拿東西回來換啊，就是兵將也要給個期限，過期就算租，海外這么大的天地還不夠折騰??！非得躺在父兄的功勞本上吃老本？”

    魯小胖不停的眨眼，“我得都記下來，到時候就這么說去?！?/br>
    洛書道“如此也好，權當練兵，那些崽子們也能不閑著！”

    南楓低聲道“不止如此呢，只要有幾位在海外站穩了腳跟，就能讓隆興將來免于外族入侵！”

    魯小胖好奇道“南楓，我發現你老覺得我們會被外族入侵，如今隆興國力如此強盛，四方來朝，怎么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南楓苦笑道“那只是現在，陛下果敢圣明，外族不敢動彈。誰能知道以后的國君是什么樣子，就說前朝吧，前朝開國皇帝也是勇武過人，架不住子孫不爭氣，最后沒能守住基業。千百年后，我們能知道那位皇帝爭氣，哪位不爭氣？要是遇著不爭氣的，朝堂上又沒力挽狂瀾的人，外族入侵也是遲早的事！”

    趙望聲感慨道“南楓，我一直覺著除了你會的那些，其他我也不輸你。但是今天聽你一席話，我才知道我遠不如你，你才是真正的憂國憂民！”

    南楓不好意思道“你別夸我，你還是和我對著干，我更自在些?！?/br>
    趙望聲白她一眼，“你這就是欠抽！”

    ……

    唐烈在分封后宮不久后就在上書房又開了一次會，南楓也在列。

    這次會議上唐烈就提出皇室子孫不就藩，但可以有兩條路選擇，其一，留在京里做太平安樂王爺，享受供奉。爵位三代平席，以后等第降爵，最后就是一般宗室。其二，可以申請人員物資出海打拼天下，打下的一切都歸自己所有！

    這兩條只是簡章，但是已經讓大臣們驚愕不已。不讓皇子就藩大臣們一想也能明白，以前藩王做大的事也在不在少數。此舉是為了隆興避免后世不必要的麻煩，這點大家都贊成。

    但是第二條就實在無法理解了，什么叫申請人員物資出海打拼？這個概念太新鮮，我們有些理解不能？

    南楓咳了一下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是哪位殿下有雄心壯志，想要開疆拓土，這折騰別人總比折騰自己要好吧？況且海外天地廣闊，物產豐饒，將來如果有所成，還可以和隆興互為依榜。朝廷出些人力物力，要是殿下們有所成就，那也是隆興之喜??！”

    大臣們靜靜聽完南楓的解釋，這群人精馬上就知道這條多半是鐵侍郎的主意！但是細細想來，皇權爭奪本就殘酷，如此一來矛盾就能釋放出去，對大臣和百姓來講有利無害。

    但是細節太多了，首先殿下們怎么選擇？其次人力物力如何支援，要是海外開拓不順利，算誰的？想的更深些的，一旦海外成了勢，會不會反而回頭來逼迫娘家人？

    唐烈道“諸位愛卿，這件事如何落實你們可以回頭商量，為隆興千秋百代計，朕意已決！”

    大家齊身給唐烈行禮。然后邊走邊激烈的討論，這實在太出人意料了。如此說來，陛下前段時間分封后宮就是給這個事情做鋪墊呢。

    有個大人試探南楓，“陛下此舉實在曠古爍今，鐵大人有何想法？”

    南楓笑道“只要是有利于百姓和朝廷，陛下怎么做本官都支持！”

    那個大人“呵呵呵呵?！?/br>
    這次會議史稱殖民萌芽會議。

    其后內閣就在擬定詳細規則。不愿出海的，以后就是宗室子弟，那就要戶部出錢養。說到銀子，戶部的人小算盤不停的撥拉?，F在唐烈有六子：皇后兩子，其他都是嬪妃所出，保不準以后還得冒幾個出來。

    唐烈是開國皇帝，自然暫時沒有宗室子弟，但是他的兒子們就是未來宗室的雛形，現在大家一致覺得多子多福，將來宗室的人可見能有多少。前朝據說有二三十萬的宗室子弟，每年戶部養這些人的銀子都數不清。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遠的不說，就唐烈六子算，刨開將來繼位的。五子每人再有五子，那就是二十五，第三代就已經上百！戶部要出多少銀子？

    戶部尚書雙手雙腳贊同殿下們出去打拼，雖說一樣要給銀子，但是在京里開府的皇子們也是要銀子的，并且還是不停的要！這出門的話也就一趟路費，天高皇帝遠，出門一切靠自己，即便打道回府，也能像上次出海一樣弄些東西填補??！去去去，都出去吧！

    六部的大臣都覺得既然不許皇子就藩，那讓有志向的皇子出門打拼也是不錯的主意，否則總有龍子鳳孫不甘屈居人下，鬧得翻天覆地人心惶惶。

    宗室不得參政就和后宮一樣，讓人家躺在老祖宗的功績上混吃等死也不是個事。唐烈確實是為了后世子孫謀劃呢。

    第86章 菩提樹

    具體細節六部官員一點點整理出來, 然后呈給皇上看，皇上提出意見, 那就繼續再商量, 這個事反正就定下來了。殿下們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還有三皇子外, 其他年紀尚小, 一時也顧不到這個。

    皇后對這個決定不知道該表示歡喜還是不歡喜。自己大兒子只要不發癲，將來繼位八九不離十。小兒子原本就藩的話皇后確實不舍得, 但是現在沒藩可就了, 她也覺得有些不舒服。

    并且這件事已經經六部商討同意，皇后也沒立場發表不同意見。再說了，她該怎么說？要是反對，大兒子會怎么想？大皇子這幾天心情好的陽光燦爛。他也不是說忌憚自己的兄弟們, 就是父皇親手穩固了他將來的地位，他怎么能不高興。至于弟弟，大皇子想，哪怕弟弟將來留在京里, 他也絕對不會虧待他！皇后只能安慰自己，兒子們都在身邊也是好事！

    二皇子對這個事沒什么大的反應, 他從小就知道哥哥的路和自己不同，唐烈不是喜歡搞曖昧的人，小時候幾位皇子的教育差不多，等到唐烈登基, 他給大皇子請的先生就不同, 教的內容也不同, 他甚至會讓大皇子處理一些簡單的政務問題。這么明顯的暗示，是個人都知道。

    二皇子也沒什么遺憾，母后一直關心他，大哥也從不擺隱形太子的架勢。這點皇后教養的很不錯，她沒讓兩個兒子之間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屎笠驗樽约旱匚环€固，她對后宮確實稱得上賢良，最起碼唐烈的后宮沒人因為算計鬧過小產。

    三皇子表面不說什么，說了也沒用！心里揾怒之意已經快撐死他了！他的母妃熬到現在才是一個德妃之位，母妃剛剛高興了沒兩天，就知道兒子的將來已經沒了！京里的太平王爺，那還有什么出息？

    德妃沒敢表露什么，但是嘴里起了好幾個大泡，還不敢請太醫看，每天菊花茶蓮心茶一杯杯的灌！要是太醫診出來上火，她該怎么解釋，不滿意兒子不能就藩？德妃還沒這么大的膽子。

    三皇子打聽到這事估摸著和鐵侍郎相關，他把南楓恨的臭死！他從小知道自己不能和大皇子二皇子比肩，不過同為皇子，他也是有抱負的。理想中，他已經把自己的藩地治理的井井有條，將來還能奉母妃在藩地供養，現在呢，嘎嘣，全沒了！

    你鐵侍郎女身做官就做官好了，還要不停的坑我干嘛，本殿同你什么仇什么怨？非得害我落入如此境地！

    三皇子嘴里一句不敢說，還要安慰母妃，“大不了兒子出海去，到時候給母妃掙下一大片疆域！”

    德妃看著兒子道“盡是胡說！唉，真是從何說起，難道龍子鳳孫的還要辛辛苦苦自己打拼摸索，真是從沒聽說過……”

    三皇子道“母妃！別說了，這是父皇的想法！”

    德妃住了口，忍不住落淚。

    南楓并不知道自己無形中得罪了三皇子。她現在上班工作，下班帶孩子，生活非常規律。洛書因為出海有功，也被唐烈嘉獎了。他的特種兵現在也是軍隊里的一個特殊部隊，洛書全權負責。平時夫妻兩人小日子過得甜甜蜜蜜。

    然后洛小寶的名字總算有了著落，洛書總也取不好，唐烈得知后大手一揮，給孩子取名洛輕侯，名字被刻在玉牌上賜給了洛書！

    南楓瞅著洛書笑了半天“幾個月都不取名，現在好了，你也不用取了！”

    洛書還是很有忠君思想的，覺著自家兒子能得陛下賜名那也是好事。雖然自己沒有冠名權有些小遺憾。

    遠洋輪船和火車的技術已經成熟，這些都交給戶部去運作。研究院只負責技術問題的指導和監督。

    南楓現在蠢蠢欲動想要把電搞出來。自己的蝴蝶翅膀已經把這個朝代攪的天翻地覆，而她又處在這個位置，沒道理還要藏拙！

    這天趙望聲來找南楓，“你倒是清閑，知不知道你又得罪誰了？”

    南楓呆愣道“被你說的，我好像仇家遍天下啊?！?/br>
    趙望聲嘆氣道“不知道哪個小人，對三殿下說是你讓陛下取消皇子就藩的！”

    南楓皺眉道“這也不算挑撥，確實是我提議的。為什么就得罪三殿下了？”

    趙望聲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皇子原本可以做個鎮守一地的藩王，如今只能當個閑散王爺。這其中多大差別？”

    南楓不理解道“不是還能出海自己打天下嗎？”

    趙望聲敲著桌子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全靠自己雙手掙來前程？多的是想繼承家業逍遙一生的人！”

    南楓沉默了一會兒道“不想打拼就做個安樂王爺，也沒妨礙??！皇家也不缺他一口吃的?！?/br>
    趙望聲嘆氣道“你說的輕巧，內閣大臣都贊同皇子不就藩。但是你另外的提議，人家可沒當回事！戶部上次遠航了許多地方，大多數是蠻荒一片，這個你問洛書就行。那些地方的人也如同野人一般，毫無禮義廉恥，你讓哪個皇子愿意到這種地方去開疆拓土？領導一群如同猴子一樣的野人？”

    南楓愣住了，她有著前世的閱歷，知道假如眼光不放的長遠，閉關鎖國的話，遲早列強會找上門來欺負人！

    但是現今海外各地對隆興來講確實如同蠻荒，繁華富貴窩里呆慣了，跑去落后地區生活，誰愿意？

    就好比前世發達國家的人愿意各國去旅行，沒見過喜歡在落后地區定居的，賺錢除外。

    南楓有些明白三皇子的心思，原本可以有一個好地方做地頭蛇，現在要么成為閑散王爺，要么就要去窮鄉僻壤之地開荒。怎么看都是做地頭蛇舒服啊?，F在希望沒了，可不要恨死出這餿主意的人？

    南楓苦笑道“對于殿下們來講，我確實損害了他們眼前的利益。恨就恨吧，反正無論皇子們怎么選擇，他們暫時拿我也沒辦法。謝謝你提醒我?！?/br>
    洛書道“怕的什么！身為男兒，只想著從父輩手里獲得蔭庇，自己不思進取。這種人我還不放在眼里！”

    南楓看了洛書一眼，給他鼓掌“說得好！你對著你兒子也要有這種氣勢，將來我們打拼的一切寧可都散了，也不要給他！”

    洛書一下子傻了眼，“這和我們寶兒有何相干？”

    南楓長嘆一聲道“有什么不同？你尚且還要給子孫后代打拼。殿下們原本有個皇帝爹，這一生什么都不用愁。冷不丁聽說分不到家產了，豈能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