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你說什么!”太后憤怒的朝她吼道:“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br> “皇祖母,我勸您還是早點醒悟吧?!彬v芽微微蹙眉,語氣稍微快了一些:“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難不成你想要見到盛世政變,血染皇宮,臣民不安,國將不國嗎?你的一己之私,毀掉的是盛世百年基業。如若連盛世都沒有了,那您的太后之位,太皇太后之位,又從何談起?” “你住口!”太后猛然喚了一聲:“岑妙!” 岑妙當即就從懷里摸出了煙哨,迅速的竄到窗邊扔了出去。 那煙哨落地,炸出一聲巨響。 太后聽了這樣的聲音,仰天而笑:“裕王,你再若不做決斷,就別怪哀家不給你機會了?!?/br> “兒臣只會誓死效忠皇上,請母后勿要見怪?!痹M蹙o緊的攥住英喬的手:“哪怕血濺當場,我們夫婦也絕對不會做佞臣賊子。否則黃泉之下,愧對列祖列宗?!?/br> “好!”太后凜眉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只有成全你們了?!?/br> 騰芽笑著從腰間摸出了絹子,輕輕的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她漫不經心的將那絹子晃了晃,絹子隨風,從太后面前瞟過,最終落地?!盎首婺?,您可還記得芽兒回宮后,去您那里請安的情景?” 她忽然提及此事,太后有些詫異?!坝浀糜秩绾??” “若您記得,您就該好好回憶回憶,當時芽兒用的那條為您擦拭唇角的絹子,和這一條有什么不一樣!”騰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說了別做夢了,皇祖母莫不是沒聽進去。很多事情,若當時不明白,事后再想,也沒有多大的意思?;首婺?,你說是不是?” 一口鮮血猝不及防的噴了出來,濺了許多人一身。太后只覺得心口劇烈的痛幾乎要侵蝕她的意志:“你居然敢對哀家下毒,你這個忤逆不孝的賤丫頭!你這樣做,是要遭天譴的!” “也好?!彬v芽與她相視一笑:“若有天譴,我愿意承受?!?/br> 第176章 盛世句點 >> “芽兒你……”裕王有些欲言又止,可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說出來。 “我知道你們很好奇,我對皇祖母做過什么?!彬v芽微微勾唇:“那一日皇祖母鳳體違和,我在她服用的藥里面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那藥嚇的分量很重,根本就不適合長期服用。我相信皇祖母只是怕我覺出她根本無礙,對她產生戒心。所以,她才會故意如此。而我對皇祖母下的藥,則是一種慢性的藥。這種毒,會蝕骨,從體內慢慢的蔓延吞噬全身的骨?!?/br> “你這個狠毒的賤丫頭……”太后氣的渾身發抖,且被騰芽這么一說,她只覺得渾身都疼的難受。 “太后……”岑妙看著她搖搖晃晃的站不穩,滿臉的驚慌?!疤?,您怎么了……” 太后渾身酥軟,身子根本就支撐不住站立。 岑妙紅著眼睛,扶著站不穩的太后跌坐在地,而這個時候,皇宮已經被太后的暗士包圍,形勢一觸即發。 “皇祖母,您也該看清楚形勢了,即便是您的人奪下皇宮,您也沒有本事再掌控你想要的權勢。這里的一切,人與事,權力與富貴,對您而言,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即便是他們沖進來,逼宮成事,您也是再不能看到了。在您這一生,最后的一段時刻里,你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痛楚和求而不得的不甘。大抵如此,再無其他?!?/br> “你好狠的心……”太后連話都快要沒有力氣說了,她身上的痛楚,入骨入心。 騰芽看著她難受成這個樣子,鼻子微微發酸:“母妃走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韋逸霜的人,剖開肚子。我的幼弟,從母妃肚子里被拿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他的哭聲很嘹亮,虎頭虎腦的。若是能好好的活到現在,一定是個聰明又可愛的孩子,可是他的脖子,被韋逸霜的人折斷,再不能發出半點聲音?;首婺?,在此之前,我連人家殺雞都沒瞧見過,我從來不知道肚里的腸子是什么樣子,我不知道,血腥氣味竟然那么刺鼻難聞,我更不知道,失去至親的滋味,竟然比死還難受。這些,都是拜您所賜?!?/br> “不錯!”太后咬著唇,眉頭一凜,凝聚著全身的力氣沖她嚷道:“那是他們該死!” “該死?”皇帝冷笑了一聲,一個箭步沖到太后面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領,惡狠狠吼道:“該死的是你!你殺了朕的蘇貴妃,你殺了朕的皇兒,你幾乎害了朕的芽兒。朕也是個糊涂的,居然被你的障眼法蒙蔽,險些做出讓自己懊悔終生的事情,最該死的是你!” 皇帝拼命的搖晃著那垂垂老矣的太后。 岑妙急的直掉眼淚:“皇上,不能啊,皇上,不能啊,太后經不住這個,皇上……” 皇帝反手就是一記耳光,將岑妙扇倒在地,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爱斈?,朕撞破你們的那一日,就該狠下心,將你關去庵堂。此生都不該再讓你踏足后宮半步。你想得到的,用遠都是奢望!” 皇帝挑眉,朝德奐沉沉望了一眼。 德奐一聲銀哨,外頭便陡然出現了好多人。 “你這個逆子……”太后唇角溢出血水:“若不是你……” “怪只怪朕太過縱容你?!被实劬o緊的攥著她的領口不肯撒手,那恨是多年積攢下來的怨念。 “到頭來,哀家得不到的,你又如何能得到。你身邊的那些,也只不過是你不想見到的。你和哀家又有什么不同?”太后一席話說完,整個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她吃力的大口的喘著氣,那樣子任是誰看見都會覺得揪心。 皇帝冷眸與她對視,末了才從冷冰冰問了一句:“你既然不喜歡父皇,為何要入宮?你既然如此怨恨朕,又為何要生下朕?安安穩穩的當你的太后不好嗎?何苦要做這么多孽?如今,朕與你母子情分斷絕,卻還是會將你風光大葬。只不過,這些都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的,九泉之下,你要如何面對父皇,面對滕氏的列祖列宗,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br> 他松開手,太后一股腦的跌坐在地:“只恨哀家終究不能……” “太后,您少說兩句,省點力氣吧……”岑妙已經哭成了淚人?!叭?,奴婢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太后吧……”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彬v芽沉冷的看著她,蹲下來:“皇祖母,若您還顧及這些年的祖孫情分,在您大去之前,芽兒想問問,到底為什么,您非要置我母妃于死地不可?她活著,又能礙著您什么?” “哀家不會讓她的孩子登基,哀家更不會讓她得到皇帝的恩寵……”太后冷厲的目光,瞪著騰芽:“哀家得不到的,這世上誰也別想得到。她穩穩的cao持著后宮諸事,哀家卻只能在宮外常伴青燈!憑什么!” “還是因為權勢?!彬v芽只覺得好笑:“若然母妃知道您的心思從來就是這樣子,她一定會韜光養晦,她不會再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得罪您。因為我知道,母妃的心思從來就不是恩寵和榮華富貴,更不是你口中的那些權勢。她不過是想夫妻和睦,子女安康。到頭來,她被你所害,而你照樣不能得償所愿?!?/br> “都是你害的?!碧髿獾念澏?,一雙眼睛瞪的血紅?!澳銜鈭髴??!?/br> “一報還一報吧?!彬v芽垂下頭:“你害死母妃,我毒死你,兩清??墒悄銊e忘了,我一步一步,從一個不問世事的小公主,變成現在這個站在你面前,如此歹毒的女子,都是你一手安排和促成的。我想要活著,就得這么一路的走過來,不稀奇?!?/br> 太后瞪圓了眼睛,還想要說什么,可劇烈的痛楚讓她連呼吸都格外的艱難,她張著嘴,手舉在半空,好半天,才咽氣。 “太后……”岑妙的哭聲,在這樣的時候顯得特別的刺耳。 卻抵不過外頭那些兵戎相見的聲音。 太后的人,最終被皇帝和裕王的人里應外合,拔出干凈。所有伺候太后的人,除了岑妙和曲兒,親者杖斃,疏遠者一律趕出皇宮,變賣為奴。 皇帝用了整整三日,才將整個皇宮里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 這三日,所有的人都安分的待在自己的寢宮里,誰都沒有去靈宮再看太后一眼。 第三日的傍晚,騰芽才前往皇極宮面見皇上。 皇帝看著她纖弱的身子,不由嘆氣:“朕自以為能看清楚后宮的局勢,卻不想朕居然從未看清過。當日你母妃的事,是朕愧對于你。若朕不是因為一時的嫌隙,與她產生誤會,也不可能輕易就被耽擱在宮外,害得她慘死,還讓你受了那么多折磨。朕不是個好夫君,也不是個好父親?!?/br> “可您是個好皇帝?!彬v芽恭敬道:“這些年來,芽兒都看在眼里。盛世日益強大,國泰民安,這些都是父皇您的功勞?!?/br> 皇帝輕哂而笑:“聽你說這樣的話,朕心頭很暖。若非朕還有這點用處,當真是愧對列祖列宗。倒是你,在鄰國過的可還好嗎?朕聽聞,鄰國的國君許你的位分似乎并不高。若你不愿意留在那,朕或許可以尋個由頭,讓你留在盛世?!?/br> “多謝父皇美意?!彬v芽勾唇:“既然已經出閣,女兒的前程和未來,就應該讓女兒自己去爭取。父皇不必為我擔心。這次過來,我是想問問父皇,她的近況?!?/br> 這個她,自然是指的凌夫人。 皇帝眼眸微微一熱:“她一切都好,只是不肯與朕留在宮中。朕已經擇了一處秘密之所,讓她與孩子能安心的生活。芽兒,你又多了個弟弟?!?/br> “這真是太好了?!彬v芽深吸了一口氣:“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真是最好的結局?!?/br> “是啊?!被实畚⑽㈩h首?!半抟矝]想到,還能有這么一日?!?/br> 高興的事情說完了,騰芽禁不住皺眉道:“其實還有一件事,芽兒想問過父皇的心意?!?/br> “什么?”皇帝與她對視一眼,表示愿意聽她細說。 “其實那天,在皇祖母的絹子里下的藥,并不是什么毒藥。而是一種會讓人痛不欲生,卻能騙過眾人的歸西藥。這種藥,道今晚,是最好一晚。如若不用解藥,便是真的不能再活了,可只要再明日之前,用下解藥,皇祖母是可以蘇醒的。解藥就在芽兒手里,可芽兒卻犯了難?;首婺缸飷禾咸?,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只是若芽兒真的忍心對她痛下毒手,那芽兒和她又有什么區別?!?/br> 皇帝眼眶一熱,禁不住感嘆:“朕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和你母妃一樣,都有一顆善良的心。若你是男兒身,朕一定會將盛世的天下通通交給你來打理。你有這樣的寬厚與仁慈,是治理國家,為百姓謀福祉最難能可貴的品質?!?/br> “父皇謬贊了,芽兒承受不起?!彬v芽輕輕欠身,行禮道:“芽兒只是想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就好像母妃還在的時候。芽兒學琴練舞,又或者賞花描紅。那么無憂無慮的日子,才是芽兒最向往,卻或許余生都求之不得的?!?/br> 皇帝微微頷首,語氣之中透著無奈:“是朕對不住你。外頭的人都以為,生在這樣富麗堂皇的宮殿里,婢仆成群,錦衣玉食,才是最美滿的事。卻唯獨朕清楚,生為朕的皇子與公主,還不如農戶家的孩子,他們哪怕吃不飽,穿不暖,卻可以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呵護。而你們,往往還沒有出生,就已經被身邊的人和事算計著,活的那么膽戰心驚?!?/br> “父皇,您最終也相信了女兒?!彬v芽微微一笑,再沒有半點怨恨。 “芽兒,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會尊重你的選擇?!被实鄣男睦?,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各種滋味涌上心頭。 騰芽再次行了禮,才慢慢的退出了正殿。 外頭是等候多時的騰玥,這幾天她看出了騰芽有心事,怕她難受才陪著她過來。 “芽兒?!彬v玥快步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你就別多想了。父皇是不會怪你的?!?/br> “長姐陪我去一個地方可好?”騰芽皺眉問。 “你想去見皇祖母嗎?”騰玥最知道她的心思。 “是?!彬v芽點頭。 “也好吧?!彬v玥點了下頭:“皇祖母已經去了,生前的事情到此為止。咱們送一送她也是應該的?!?/br> 兩個丫頭說著話,往靈宮慢慢的走。 很快到了靈宮,騰芽穿過靈堂,徑直走到了棺槨前。 “你還來做什么?你覺得自己害太后還不夠深嗎?是不是連太后死了你還想她不得安寧?”岑妙特別的氣憤,語氣也特別的兇。 “好大的膽子?!彬v玥沒給她好臉色:“你當你是什么東西,敢對著三公主大呼小叫的。嫌自己的命長嗎?” “大不了奴婢就下去追隨太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三公主連太后都敢毒死,還會在乎奴婢這條賤命嗎?三公主,您動手就是?!贬钸呎f邊抹淚,那樣子特別的凄慘,叫看見的人都忍不住傷心。 曲兒卻只跪在前頭給太后燒紙,哭的厲害,卻不做聲。 騰芽從懷里摸出了那瓶解藥,皺眉道:“皇祖母還沒死呢?!?/br> “你說什么?”騰玥頗為震驚:“你說皇祖母還沒死?” 岑妙也是一臉的狐疑:“三公主,您又想玩什么把戲?” “你瞧著不就得了?!彬v芽走過去,掰開了太后的嘴,把解藥倒了進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岑妙想要過去阻止的時候,居然發現太后的眼皮動了一下。好似是眼珠子動了,才讓眼皮也跟著動?!疤彀?,這是怎么回事?” 騰芽沒有搭理她,拔出銀針在太后的頭上幾處位置下了針。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太后的臉色居然好轉。 “你去倒一杯熱水來。不要茶,只要熱水即可?!?/br> “是?!贬钤俨豁斪菜?,很乖巧的轉身去倒了水。 水端過來的時候,還有些燙,放在一旁片刻,溫度正好能入口,太后就醒了過來。 “先給她喝點水吧?!彬v芽望了岑妙一眼。 岑妙連忙點頭照辦。 喝了足足一杯水,太后才能勉強開口說話:“你殺不了哀家,就不怕哀家殺了你嗎?” “皇祖母,您真是死不改悔!”騰玥被她氣的有些口不擇言,可她的道理卻沒有錯?!叭舨皇茄績壕攘四?,你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哪里力氣在這里嚇唬人?!?/br> “誰稀罕她救!”太后冷蔑道:“她是怕自己將來下地獄,才不敢下毒手?!?/br> “下地獄還是去西方極樂,都是死后的事情。我既然還活著,就得把人世間的事情好好的解決好?!彬v芽凝眉道:“之所以讓皇祖母您詐死,就是為了除去您這些年來,苦心籌謀和經營的勢力。讓那些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您已經駕鶴西去,再不能與他們勾結,籌謀奪儲之事。也好讓他們能安分守己,好好的效忠父皇。別再癡心妄想,能掌控權勢,一步登天了。何況,這些年來,您身邊培養了不少暗士,這些人不在明處,唯獨你死了,他們才會自亂陣腳,曝光身份。這幾日,父皇已經細細的調查清楚,該收拾該發落的,都已經盡數拔出。宮里再不會有這些不干凈的人在,自然太平?!?/br> “你……你這丫頭……你這是要摧毀哀家數十年的苦心經營?!碧蟊凰龤獾男乜谟蛛[隱作痛。 “皇祖母所言不錯?!彬v芽勾起唇角:“唯有釜底抽薪,才能徹底的解決禍患,皇祖母您擁有的可是盤根錯節的勢力。俗話說,樹倒猢猻散。您若不死,這些勢力還真是不好解決?!?/br> “你奪走哀家的權勢,讓哀家一無所有,如此歹毒的心機,還不如讓哀家死了干凈?!碧蠛薜芍v芽,當真是被她氣的快要窒息了。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彬v玥嫌惡的看著太后,道:“您作惡多端,您死了倒是干凈了。只怕再世輪回,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我想父皇與芽兒網開一面,留下您這條命,就是要讓您自己恕罪,替自己多積陰德,興許再世為人,能少吃些苦頭?!?/br> “長姐所言不錯?!彬v芽點頭:“芽兒就是這么想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