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兩個丫頭說話，褚淑華心里也是舒暢?！叭タ纯唇o太后燉的補品怎么了樣了。弄好了就帶著，讓人趕緊準備車輦，咱們早些過去，放在小爐子上溫著。等太后梳洗完了用，也不至于涼了?！?/br>
    “奴婢記住了，淑華放心就是，成日里都是這么準備的?！弊宪靶Σ[瞇的說。

    “嗯?！瘪沂缛A微微卷唇，心里也是得意的。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在這后宮拔頭籌的一日。雖然還不是妃主，不是夫人，但也快要趕上宓夫人了。當年在宓夫人手底下受了那么多氣，眼瞧著是要揚眉了?？上?，宓夫人短命，見不著這么好的日子。

    一行人從嬌恩宮里出來，褚淑華安穩的坐在馬車上。

    春寒料峭，風掀起車簾，卷著一點寒意，叫人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給淑華娘娘請安?！钡聤J的聲音再這時候響起，著實叫人意外。

    褚淑華連忙吩咐人停下車，掀開轎子簾子皺眉看著德奐：“你怎么會在這兒？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嗎？”

    “褚淑華是要福壽宮吧?！钡聤J一臉的愧笑：“不知道能否請您繞道而行……”

    “繞道？”褚淑華一臉的莫名：“為何呢？”

    德奐弓著身子，低著頭道：“婕妤有所不知，御花園給羽林衛封了，所有的妃嬪和行人都需要繞道。還請淑華娘娘恕罪?！?/br>
    “好好的，封御花園做什么？”褚淑華一臉的莫名：“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威殿下還沒找到呢?！钡聤J少不得嘆氣：“皇上下了嚴旨，午時之前，一定要找到威殿下的下落。奴才這兒正急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還望淑華可憐奴才?！?/br>
    “威殿下還沒找到？”褚淑華不由得心驚：“這一整晚都沒找到……”

    “是啊?！钡聤J長嘆了一聲：“淑華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br>
    “行，你去吧?！瘪沂缛A吩咐了駕車的奴才：“繞開御花園，去福壽宮的路還有點遠，趕緊走吧?！?/br>
    “是?！迸艖?，拐進了一條比較遠的路去。

    紫馨遞過了暖手的銅爐，皺眉道：“威殿下身邊一直都有不少人跟著伺候，怎么會說不見就不見呢。再說了，那么小的孩子，這么冷的天，在外頭熬這么一晚，就算不凍壞了，也會冷的哭起來啊。按說那么多奴才在御花園里搜找，不可能一點動靜都聽不到吧？”

    “除非……”褚淑華不由得身子一顫：“那孩子根本就不在御花園，亦或者是已經……”

    “娘娘快別說了?！弊蠅袈犞陀X得揪心?！巴钕率呛貌蝗菀撞派鰜淼?。那會兒，整個太醫院的御醫和皇城內外數十名經驗老道的穩婆都給皇上拘在了恪榮宮，那韋嬪是疼足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把他生下來。不是都說威殿下命大么！”

    “威殿下命大是不假，那韋嬪也夠命大的。難產就算了，還險些見大紅，卻還是挺過來了?！瘪沂缛A想起了那時候的情形，就不寒而栗：“你們是沒看見啊，那一盆一盆鮮紅的血水，是怎么從房里端出來的。整個恪榮宮里都是血腥氣味，我現在想著那個情形，都覺得疼。罷了，一大早起的，不說這個了?！?/br>
    “是?！眱蓚€丫頭連忙點頭。

    饒了會兒路，才好不容易到了福壽宮。

    “臣妾拜見太后?！瘪沂缛A走進太后的內寢時，太后已經梳妝完畢，正在挑選配飾呢。

    “讓臣妾來吧?！瘪沂缛A對太后身邊的婢子道：“你們先去準備早膳，我帶了些補品來，正在小爐子上熱著呢?！?/br>
    “諾?！辨咀觽冚p輕行禮，才慢慢退了出去。

    “今兒怎么比平時晚了些，你侍奉哀家向來只會早到，鮮少會來遲?！碧笪嗤┗ㄩ_的梳妝鏡里，看著褚淑華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不免奇怪?！笆遣皇菍m里出什么事情了？”

    “回太后的話……臣妾原是不想說，怕您擔心?？赡热粏柶鹆?，臣妾也不敢隱瞞?！瘪沂缛A凝眸道：“昨個兒韋嬪來臣妾宮里，說威殿下不見了。臣妾還讓人幫著找了一通，可方才過來福壽宮的時候，德奐說威殿下還沒找到?；噬舷铝藝乐?，午時之前必須把人找出來，現下羽林衛把整個御花園都給封了，臣妾繞路過來，所以才來得遲了些?！?/br>
    “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孩子，讓羽林衛封了御花園有什么用？”太后心里很反感韋氏一族，自韋妃死后，那股子怨氣就落在了韋嬪身上。所以平日里，連威殿下也是少見。雖說就這么一個孫子，可不喜歡勉強裝出喜歡的樣子，不是自己為難自己么。索性就不見了。

    對外，太后只說是怕自己的病氣過給了皇孫，對那孩子不好?；实圩匀灰矝]有什么不悅的言辭。

    “韋嬪這兩年來，也算是恪守本分。雖然是有了威殿下，可素日里倒也安穩。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瘪沂缛A微微挑眉：“臣妾未免她成為第二個韋妃，成日里一直都有多加注意。她的心思，都花在了威殿下身上，還算是比較懂事?！?/br>
    太后聽了這話，不由得輕笑一聲：“你這丫頭啊，許是當年跟著宓夫人時候多了些，被她那套給影響了?！?/br>
    “太后的意思是……”褚淑華不由得臉熱起來，太后是一語道破了玄機。

    “她為何全副心思都花在那個孩子身上？因為那才是她在這深宮之中立足的指望?！碧蟮男θ萦行┏晾洌骸澳敲雌D難的產子過程，若換做是旁人，恐怕早就放棄了，可她卻是硬生生的挺了過來，光憑這一股子堅韌的狠勁兒，就不是一般人能匹敵的。瞧著吧，這回威殿下不見的事情，必然不是那么簡單?？傊还芩菦_著誰，你都要謹慎以對?！?/br>
    “是?！瘪沂缛A被太后的這番話說的心砰砰亂跳?！俺兼欢〞斏鲗Υ??！?/br>
    “太后，三公主來了?！蓖忸^是內侍監的聲音。

    太后聽聞是芽兒來了，隨即收拾了臉色?！白屗M來?！?/br>
    “是?！眱仁瘫O應了一聲，沒一會兒的功夫，騰芽就滿面笑容的走進來。

    “芽兒拜見皇祖母，見過淑華娘娘?！彬v芽穿了一條淺黃色的裙子。

    裙子的顏色比迎春花略淺，收了腰身，勾勒出騰芽婀娜的身姿。太后微笑的樣子，和藹可親，朝她伸出了手?！翱爝^來?！?/br>
    “皇祖母瞧著氣色極好呢?！彬v芽微笑著走過來，一臉溫和。

    “倒是咱們宮里這衣裳，越發的喜歡仿效鮮欽那邊的樣式。這裙子勾勒的芽兒腰肢酥軟，看著就讓人喜歡?！瘪沂缛A笑吟吟的打量著騰芽：“轉眼間，咱們三公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這過了春節，也算是新一年，虛歲也十三了?！?/br>
    “是啊?！碧箢h首道：“看著芽兒出落成大姑娘了，哀家不服老也是不行了。當真是歲月匆匆?！?/br>
    “皇祖母的身子越發硬朗了，這肌膚也是柔嫩細膩，哪里能看出歲月的痕跡?！彬v芽笑著湊到她近畔：“還是褚淑華照顧的周到，芽兒得跟著淑華娘娘多學幾招呢?！?/br>
    “嗨，哪里是我的功勞?！瘪沂缛A溫婉道：“太后最喜歡的就是三公主了。你呀，成日里過來福壽宮陪伴在太后身側，這心情好了，病痛自然就消退了。三公主才是太后的一劑靈藥?！?/br>
    “可不是么?！碧笪罩v芽的手，溫和道：“雖則虛歲十三了，可哀家還真是舍不得你出嫁呢?！?/br>
    “好好的，皇祖母怎么又提這個？”騰芽垂下頭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太后拉著她的手，坐在了軟榻上：“這是女子的宿命，生的再好也不如嫁得好。那鄰國的皇帝待你雖然不是最好，卻也不錯了。你說要為蘇貴妃守孝，他應允了。說要照料哀家，他也點頭了。這一晃，兩年都過去了，芽兒，你也該為以后思量思量。雖則十座城池換我芽兒，的確是太輕。但我們芽兒本就是哀家的掌上明珠，千金萬金也換不去。不就是沖著他的情分么！”

    哪里還有什么情分？

    騰芽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什么。

    “哀家知道，當年的事情，你心里有根刺。換做是旁人，也必然會覺得心里不痛快?？墒茄绢^哇，這男人有男人的決斷。這君王有君王的思量。其實是不是正妻，有時候也不看名分，看的是你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碧笪罩v芽的手，微微用力：“再者，能不能成為皇后，一則是天意，二則是人為。你想要這個名分，也未必不能。做不過是看你自己如何抉擇了?！?/br>
    “皇祖母的話，芽兒都記住了?！彬v芽勾唇，笑的有些不自然。她不稀罕當皇后，若是不能得到夫君的心，就算做皇后，會開心嗎？那凌夫人的親jiejie不就是個最好的證明，到頭來，還是死在了自己夫君的手里。何苦！

    “淑華娘娘……”紫夢忽然走進來，一臉的驚慌。

    太后微微詫異，斜目掃了她一眼。

    “什么事情這般驚慌？”褚淑華有些不痛快：“太后在這里，別壞了規矩?！?/br>
    “奴婢有罪?！弊蠅糈s緊走進來，朝太后跪了下去：“還請太后恕罪?！?/br>
    “什么事情，你只說就是?！碧蟮故菦]顯出威嚴來，守著騰芽，臉色自然溫和幾分。

    “威殿下……威殿下找到了?！弊蠅舻穆曇舳荚陬?，臉色清冷的厲害。

    “威殿下找到了？”褚淑華被她這樣子驚著了心：“威殿下如何了？”

    “發了高熱，似是昏迷了?！弊蠅舭櫭嫉溃骸皼]能叫醒……”

    褚淑華微微頷首：“那可能是昨夜吹了風，受了寒的緣故。趕緊讓御醫去瞧瞧吧?！?/br>
    “威殿下是在哪里找到的？”騰芽覺得不對勁，少不得多問一句。

    聽三公主這么問，褚淑華才反應過來，威殿下找到了是好事，怎么紫夢這么驚慌失措？“是啊，威殿下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紫夢深吸了一口氣，奓著膽子說：“就在淑華您的馬車里！”

    “什么？”褚淑華頓時就蒙了：“怎么可能在馬車上。方才咱們過來還用了馬車呢！威殿下何曾在馬車上？一定是有人把他抱上馬車的！”

    “淑華娘娘，威殿下不是在馬車上，是在馬車里……”紫夢嚇壞了，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

    “這有什么區別？”褚淑華納悶的瞪著她。

    “方才有奴才聽見咱們馬車里有動靜，就把您座位下面的暗格給打開了。威殿下就在那里面?！弊蠅艋诺牟恍校骸暗谝粋€發現威殿下的人，說殿下似乎是醒了要哭?？傻鹊聤J帶著奴才們趕過來的時候，威殿下已經昏迷，怎么都叫不醒。到底他什么時候在馬車上的，又是被誰放進暗格里的，奴才們一概不知。德奐這時候已經抱了威殿下回皇極宮，只怕不多時，皇上就會傳召淑華您前去詢問了！”

    褚淑華抬眼看了太后，幽幽道：“看來太后說的對，這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簡單。昨日，韋嬪來嬌恩宮的時候，臣妾就已經讓金明把公里宮外都找了一遍。誰能料想到，威殿下居然會在馬車座椅下的暗格中……”

    太后沒有做聲，只是凝眸看著褚淑華。

    騰芽也是沉默，似乎這件事情真的有些不簡單。

    褚淑華攥了攥拳：“不用等皇上傳召了，臣妾這就過去瞧瞧?！?/br>
    她正朝太后行禮，準備告退，就聽見外頭是金明的聲音。

    “奴才拜見太后?！苯鹈饕荒樈辜保骸盎噬蟼魇缛A去皇極宮見駕?！?/br>
    太后心里有些擔憂，對褚淑華道：“皇上傳召你就趕緊過去吧。知道什么說什么就是?！?/br>
    “是?！瘪沂缛A連忙點頭：“是?！?/br>
    目送褚淑華出去，太后才長長嘆氣?！绊f嬪是因為有了皇子才能保住自身和韋氏一族的安危。若這個孩子有什么閃失，她如何對你父皇交代，又如何對韋氏族人交代?！?/br>
    騰芽皺眉道：“韋嬪一向在意皇弟，怎么可能忽然把他弄丟了。這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簡單?！?/br>
    “是啊?！碧蟛辉僬f什么，只是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皇祖母，不如我去看看吧?！彬v芽略微一想，還是開了口。

    “也好?！碧竺Σ坏c頭：“褚淑華畢竟是當事人，怕有看不清看不透的地方，你去瞧瞧也好?！?/br>
    “是?！彬v芽微微行禮：“那晚些時候，芽兒再來陪伴皇祖母?！?/br>
    “去吧?！碧鬁睾偷狞c了下頭。

    待騰芽轉身離去，太后的臉上才沒有了笑容。

    “啟稟太后，須眉姑姑來了?！蓖忸^的小丫頭恭敬的說。

    “讓她進來?！碧笪⑽⑻鹣骂M，看著須眉進來。

    “奴婢給太后請安?！表毭级苏男辛藗€禮。

    抬起了右手，太后示意她起身?！敖罢f話?！?/br>
    “太后瞧著氣色極好，奴婢不能在身邊伺候，也著實心中愧疚?！表毭脊Ь吹来瓜骂^去。

    “你替哀家看著金云宮與紫竹宮，也是頗為費神的事。哀家知道你辦事周到細心，心里才踏實。倒也是能安枕無憂?！碧笮飵е鴻C鋒：“到底是比妙嫦管用?！?/br>
    “太后，妙嫦她……”須眉很多次都想問太后，妙嫦怎么會忽然就離宮了。當初太后昏迷不醒的時候，不就只有妙嫦和個粗使的婢子在身邊伺候么？何況妙嫦一直都得太后的歡心，這么多年來也算得上是得力的左右手。她的忽然離開，到底是讓須眉心中不寧。

    “她不中用?！碧笸锵У恼f：“既然是不中用的人，留在身邊也白搭?；噬系亩鞯渥屗鰧m去，那便出宮去罷?！?/br>
    這話讓須眉聽得云里霧里，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妙嫦怎么惹的皇上和太后不痛快了。但也只能是想想罷了，她終究也不敢多問。

    “對了，奴婢方才來的時候，聽說威殿下是在褚淑華的馬車里找到的?！表毭夹睦锲婀?，臉上充滿了疑惑：“褚淑華與韋嬪素日里也不怎么來往，這些日子又一直在您宮里伺候著。威殿下怎么會在褚淑華的馬車里待上整晚呢！奴婢實在是想不通?！?/br>
    “褚淑華當然不會將韋嬪的孩子藏匿在自己的馬車上?！碧笪⑽⑻裘迹骸斑@事情若不是韋嬪做的，便是有人看不過去褚淑華的風光?？傊?，哀家會讓人仔細盯著。讓你今天過來，則是有別的事情?！?/br>
    “但憑太后吩咐?！表毭脊Ь吹?。

    “紫竹宮也好，金云宮也罷，你去挑個可心的人伺候皇上?！碧鬁仨溃骸斑@家世和人品，都要比韋嬪好些。最好是也能懷上個皇子，也免得這偌大的后宮里，就只有韋嬪一個有皇子，叫哀家的心怎么能安寧。何況……”

    停頓了好半天，太后才繼續往下說：“哀家總覺得是哪里不對勁。這兩年來，后宮妃嬪凋零，貴妃沒有就罷了，夫人也沒一個，連妃主都不見蹤跡。這傳出去像什么樣子。外頭的人不知道，還當哀家把持著鳳權，不許皇上有寵愛的妃子。也確實不好看。何況，皇上不親近妃嬪……莫非是有什么隱情？”

    話說到這里，太后眼眸一緊：“須眉，你把哀家的話傳出去，讓那些愛嚼舌根的奴才們都聽見。哀家就是要讓皇上知道，子嗣后繼之事，也是立國之本。若皇上不在這事情上用心，那哀家就要行使太后的權利，為皇上選秀?！?/br>
    “諾?！表毭脊Ь吹拇瓜骂^去：“奴婢知道了，會按太后的意思處理好這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