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死人比活人有用?！绷锜畛胶敛华q豫的說。

    “是??！”凌夫人略點了下頭：“那就別理這事好了?！?/br>
    “可是我聽說一件事……”凌燁辰也是為這件事猶豫不決，才會這么晚還過來。

    “什么？”凌夫人鮮少見他這么不干脆，心里好奇。

    走上近前兩步，凌燁辰幽幽道：“聽說皇上原本是能趕回來的，可就因為宓夫人從中安排，才使皇駕晚歸兩日。若在平日，晚歸兩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這一回，卻給韋貴妃爭取到殺害蘇貴妃的最好時機。據說是連太后的耳目都避開了?！?/br>
    “你是說害死蘇荷，宓夫人也有份……”凌夫人的眸子慢慢的黯淡：“樹大招風，這個道理蘇荷如何能不明白。我只是納悶，她究竟是太相信皇帝了，還是這些年掙扎的累了，竟在這時候忘了防備?？上О?！”

    門外，騰芽端著藥，僵僵的站著。

    里面的對話，她竟然都聽清楚了。

    原來宓夫人也有份害母妃。即便父皇現在要下手殺她，也不是為母妃報仇。這口氣，她怎么能咽的下去。

    “外頭有人……”房里沒有點燈，月光撩人，凌夫人看著門外有那么個瘦弱的身影，眉心微微蹙緊。凌燁辰旋即轉身，三兩步將門敞開，只看見騰芽滿臉迷茫的立在外頭。

    “這么晚，你在這里干什么？”他的語氣很不好，似是生氣了。

    他當然生氣了，因為他是自己走過來開的門。要是叫別人撞見，可真是得殺人滅口才能解決?！拔医o夫人送藥?！彬v芽收了收心思，端著藥碗走進去。

    凌燁辰迅速的關上了門。

    “送藥需要這么晚嗎？”凌夫人并沒生氣，只是詫異的看著她。

    “是長姐說夫人身子弱，得多補補。所以她回宮去歇著之前，讓我燉好這碗藥湯?！彬v芽皺眉：“我本來是想放在房門外的藥爐上熱著，等明早再端進來?？蓙淼膮s不是時候?！?/br>
    “你都聽見了？”凌燁辰的語氣有些急。

    “嗯?！彬v芽勾唇一笑：“這周圍的幾間廂房都空出來了，父皇怕打擾凌夫人休息?？汕仨樔輩s讓我挨著你們住。就算我在房里睡下，你進來我也能聽到聲音?！?/br>
    凌夫人打開了她端著的藥壺蓋子，果然是才熬好的，藥氣濃郁還特別燙?！澳忝髦莉v玥是故意針對你，你還那么聽她的話？”

    “人在矮檐下，我不能拒絕?！彬v芽勉強的擠出個微笑?！凹热环蛉诵阎?，不如喝了湯藥再睡?！?/br>
    凌燁辰配合的走到桌邊，摸到火折子點了一盞燭燈。

    騰芽把藥倒在碗里，端去給凌夫人。

    “明早，我想去送一送二姐?！彼郎睾偷恼f。

    “你想干什么？”凌燁辰皺著眉頭問：“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處境，就別惹事?！?/br>
    “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畢竟我們幾個姐妹，她是第一個出嫁的。公主出嫁，一定很風光吧。若是不去看熱鬧，豈不是可惜?！?/br>
    “可是皇上沒說過你能離開望宮?！绷锜畛侥氐奶嵝蚜艘痪?。

    “可是父皇也沒說過我不能離開望宮?！彬v芽微微一笑：“就看你肯不肯幫我?！?/br>
    凌夫人看著這個丫頭，思緒卻回到了小時候。她記得蘇荷這么大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性子。想做的事情，不管誰攔著她都要去做。膽大又細膩。

    “凌夫人，你就讓我去吧?！彬v芽不和凌燁辰多說，反而是轉過臉看向凌夫人?！爸灰蛉它c頭，父皇一定會答允。我只是去看看熱鬧，絕不鬧事?！?/br>
    “好?！绷璺蛉司尤凰斓拇饝?。

    “娘……”凌燁辰頓時一愣：“您怎么能讓她去呢！”

    “她也不能一輩子都留在望宮啊?！绷璺蛉宋⑽⒁恍Γ骸叭暨@回走出去，皇上沒有動怒，那她往后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也算是沾這對新人的光了?！?/br>
    “多謝夫人?！彬v芽笑瞇瞇的說：“小廚房的東西還沒收拾利索，那我先出去了，夫人用完藥早點歇著?！?/br>
    目送了騰芽出去，凌燁辰吹熄了房里的燭火?！澳?，您真的讓她去？”

    “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她都聽見了。她是蘇荷的女兒，就算我不答應，她真的能不去嗎？”凌夫人喝完了手里的湯藥，抹黑放在一旁?！澳阋踩バ??！?/br>
    “好?！绷锜畛經]再多言，確保外頭沒人他迅速的出了房門。

    騰芽是去了小廚房，但是并沒有收拾什么東西。反而是徑直走到挨著廚房的那間小屋。今晚是小皮子當值。

    小皮子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走進房來，嚇得他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罢l！”

    “是我?！彬v芽比劃了個噤聲的收拾。

    揉了揉眼睛，小皮子壓低嗓音問：“三公主，這么晚，你怎么過來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有沒有人能送消息出去？”騰芽低聲的問。

    “三公主想送什么消息出去？”小皮子和白公公早有籌謀，望宮里外的確是有不少自己人。就是為了有什么事情的時候，好應對。

    “你告訴白公公，讓他轉告宓夫人，只四個字?！彬v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

    “哪四個字？”小皮子謹慎的問。

    “大禍臨頭?！彬v芽卷起唇角。

    “好，奴才這就去?！毙∑ぷ与m然不太明白這里面的事，但還是很利落的去辦。

    他走之后，騰芽就迅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腦子里一直在想，宓夫人聽到這四個字，會有什么反應。

    是迫不及待的找人追查消息的來源，還是馬上向母家求助。又或者，用最快的速度準備好同伴的罪證，再拉上幾個墊背的。反正父皇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垂死掙扎。

    想到這些，騰芽心里就舒暢許多。

    “我還以為你只喜歡美好的東西?！绷锜畛降穆曇籼摶枚侦`。

    騰芽還是被嚇著了，擰著眉頭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里的光線很暗，為了能擋風，窗子用布遮住了。一時間，她沒發現他在哪里。

    “都這么晚了，你到我房間做什么？”騰芽有些不高興。

    “想知道你會干什么?！绷锜畛接行┖蠡冢骸拔也辉摪堰@事情說出來讓你聽見?！?/br>
    “我得謝謝你?！彬v芽覺得自己有點笨：“其實我早該想到了，母妃盛寵，這宮里想害她的絕不會只有韋貴妃一人?！?/br>
    “你已經很不錯了?！绷锜畛轿⑽@氣：“能活到現在，著實不易?！?/br>
    “如果你少害我一點，我會活得更好?！彬v芽說出了心里的大實話。

    “我是在幫你?！?/br>
    “是么？”順著他的聲音，騰芽走了過去。這人居然厚臉皮的躺在她床上?！澳阕约旱姆块g不好睡么？”

    “明天我陪你去九重殿吧。就當做是去向二公主賠罪?！绷锜畛經]理會她的話，反而又說：“畢竟我弄傷她的手腕，這大好的日子，我總得去致個歉，再賀個喜?！?/br>
    “隨便你?！彬v芽不想覺得他是為了自己才要去的。

    這個年紀不大的男人，狠起來連她的命都不顧。哪里會這么好心。

    “你不想再問我點什么？”凌燁辰隱約看清她的輪廓，唇角浮現一絲笑容。

    “不想問?！彬v芽只是覺得累：“我就想好好睡一覺，畢竟明早還得去九重殿呢。望宮住的久了，我都快要忘記外面是什么樣子了……”

    凌燁辰爬起來，自覺的走出房去。

    騰芽跟在他身后馬上拴住了門。聽見外頭確實沒有動靜了，她才安心的爬上床鋪。

    她知道凌燁辰想讓她問什么。不就是他怎么知道宓夫人的事么！

    但實際上也沒有什么好問的。凌夫人在齋堂千辛萬苦的熬了八年。這八年，想必早將整個皇宮都摸透了。

    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九重殿就迎來了喜慶的一天。

    高高的紅燈籠將整個宮殿映亮，堪比日出東方般燦爛。紅毯鋪就，鮮花遍地，隨處洋溢著喜慶與美滿的氣息。

    宮人們魚貫出入，為公主打點隨行的嫁妝。

    “夫人，公主正在梳妝，就快好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禾平強忍著心里的惶恐，努力的扮出笑臉。

    “等一下就去?！卞捣蛉穗p手捧著溫熱的茶盞，才勉強能從杯盞上獲取一點溫熱?！霸趺礃?，去打探消息的人可回來了？”

    “還沒……”禾平其實想說，既然宮里都傳出那樣的話來了，還非要看亂葬崗的尸首做什么？倒不如早點應對?？伤⒉桓艺f，這個時候，幫不上忙就算了，她也不敢添亂。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這些人真是越來越懶??！”宓夫人生氣，憔悴的臉上透著厭倦?！澳菍m里的消息可打探出來了？到底是什么人傳那樣的話？”

    樂平及時的進來，算是給禾平解了圍。

    那四個字傳的稀奇，竟然也查不出由來。

    “夫人，三公主來了?！睒菲侥樕巷@出擔憂：“外頭的戍衛本想把她給打發了，可隨行的還有凌皇子。說是為了之前弄傷二公主的事情特來致歉。還帶來了凌夫人給二公主準備的賀禮?！?/br>
    “收下賀禮，請凌皇子進來?！卞捣蛉斯室獠惶狎v芽，她就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那個掃把星。太晦氣！

    “可是……可是……”樂平為難不行。

    “可是什么？”宓夫人沒有好臉色：“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么？什么都指望本夫人親自去？”

    “夫人，您別生氣?！焙唐竭B忙道：“想是凌皇子行動不便，所以無法一個人進來。又或者，凌皇子根本就是為了陪三公主才會過來?；噬峡蓻]說過允許三公主擅自離開望宮。有了這個陪伴，那就又不同了?！?/br>
    深吸了一口氣，宓夫人覺得這話有些道理：“讓她進來吧。只是別去騰珠那兒，領她過就是?！?/br>
    “諾?！焙唐窖杆俚耐肆顺鋈?，心里還納悶呢，大好的日子，夫人干嘛這么生氣。

    不多時，騰芽就推著凌燁辰走了進來?！膀v芽給宓夫人請安?！?/br>
    “見過宓夫人?！绷锜畛诫m然坐著，卻也彬彬有禮。

    “免了，這大喜的日子，難得你們過來?！卞捣蛉嗽缫颜{整好了臉色，溫和的看著她們。

    “我娘讓我送了些禮品過來，都是尋常之物，還望夫人不要嫌棄?！绷锜畛綄⒍Y單呈上，臉色有些不自然：“那一日是燁辰冒失，誤傷二公主，還請夫人恕罪?！?/br>
    禾平接過禮單，呈于宓夫人手里。

    余光飛快的掃過禮單，宓夫人的笑容深邃許多：“替我多謝凌夫人一番美意?！?/br>
    這哪里是什么薄禮啊。這上面寫的可都是好東西。

    有些別說她這里沒有了，恐怕連韋貴妃處都未必有。足可見還是讓皇上心疼著好。

    “還請夫人恕罪?！绷锜畛斤@出不自在的樣子：“燁辰不慣這樣的熱鬧，就先告辭了?！?/br>
    “也好?！卞捣蛉怂闪丝跉?，想著他們只要不過來鬧事，也就算了?！昂唐教嫖宜鸵凰??！?/br>
    “諾?！焙唐竭B忙走過去，準備送三公主和凌皇子一道離開。哪知道她剛過去，三公主就讓開了身子，那意思是讓她推著凌皇子離開?！叭髂恪?/br>
    騰芽笑著走上前，眸子里閃過暖意：“芽兒好久沒和宓夫人好好說說話，等下也想送二姐上花轎，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陪一陪夫人?！?/br>
    這話讓宓夫人心里很不痛快，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澳愕暮靡?，等下我自會轉告你二姐，只是……”

    “我想起四個字來，用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光景最好不過?！彬v芽宛然一笑，果然瞧見宓夫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