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曾經的你,是我見過的最有靈氣的調香師,可現在變成什么樣了?你自己看你做的那些狗啃一樣的東西,你自己有欲望消費么?你別忘了,調香可是你唯一的一技之長,你還指著這玩意吃飯的!再這樣荒廢下去你這輩子就完了!” 易長晴愣了愣,沒有發火,卻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 他的腰直了起來,裴縝終于看到了他的臉。笑得很扭曲、相當的報復社會。 “你沒反駁?!彼f。 然后那笑容就更有點神經病了:“你沒反駁,你就是不愛他?!?/br> 裴縝:“……我那叫‘不屑反駁’?!?/br> 因為,通常只有在前任還在念念不忘的情況下,撕的時候帶一句“我超愛現任”殺傷力才是max。 可裴縝現在面對的,卻是易長晴死心眼地認定“你狗在騙你”的情況。這種時候還表示“我超愛我狗”,在易長晴的眼里不就只能更是“你還給傻逼織毛衣”的典型? …… 易長晴搖了搖頭。 琥珀色的眼里情感非常復雜,緩緩染上了一絲勝利者的倨傲,那眼神明明白白在說——裴縝,你就是不愛他,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愛一個人時候的樣子。 “……”裴縝就更無力了。 他承認,那場初戀,他愛別人的樣子確實很難看。 以至于在無數次的爭吵中,易長晴總喜歡重復問他同一個問題。 【裴少,為什么你在外頭的時候待人接物總能保持微笑、彬彬有禮??芍挥泻臀以谝黄鸬臅r候那么刻薄、那么作,有時候甚至別扭荒唐得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裴縝從來沒有給過他正確答案,因為他恨易長晴蠢。 恨他怎么不明白最簡單的道理——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會滿是傷害。甜言蜜語、親親抱抱對不那么在乎的人才最輕車熟路,所謂的“寬宏大量”、“給你自由”,只能說明喜歡得不夠。 ……年輕的時候,裴縝是真心這么想的。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他確實只是拿韓復當玩物。 可問題就在于,他現在早就不復當年那個幼稚的邏輯了——易長晴好像至今仍活在過去,他卻不一樣。在經歷過漫長的“度日如年”的歲月后,早就形成了一套老年人的新邏輯。 新邏輯是,對喜歡的人當然要疼、要寵。 越是喜歡,越是要寬容、愛護、擼毛,過傻白甜的小日子。 磨刀霍霍齜牙咧嘴,才該向著外人。 現在裴縝唯一覺得懊惱的是,明明是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為什么當年就是不懂,為什么會醒悟得那么遲,還為之付出了血一樣慘烈的代價。 而別的年輕的人,卻能早早通透。從一開始就暖。喜歡誰就對誰好。 …… 裴縝嘆了口氣,冷靜地看了一眼易長晴。 他還捏著他的手臂,像是下一秒要吃了他,眼底全是紅血絲,看著非但不像是眾人眼里意氣風發的金牌調香師,還相當有點不甘、委屈,仿佛變回了當年那個小縣城里剛出來的陰郁青年。 突然有種無比清醒的認知—— 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 也許不僅僅是這次。從一開始,他們就沒在過同一個世界、用過同一個劇本。 記得上次在停車場,易長晴沖他吼了句“我難道還有別的選擇?”,裴縝當時覺得這簡直是不要臉的巔峰,你怎么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可以選擇不背叛我,你可以選擇從一開始就不騙我。 但或許,站在易長晴的角度,他就是沒有“欺騙”——他嘗試過努力喜歡他,只是沒有成功。這樣一來后來的“背叛”也很合乎情理,既然不愛,不走才是腦子有問題。 而在此之前,努力想要做好霸總的小秘書時,未必沒盡全力。 大概正因如此,才會心理變態,才會這么瘋。 ……真是糟糕透頂。 裴縝苦笑,幾句話前,他還想發火指責易長晴神經病,不想跟他在一起,又見不得他跟別人開開心心的,真他媽腦子有坑。 現在反而什么也不想說了??蓱z他,也同情這么多年掉在迷障里走不出來的自己。 見過不合適的,沒見過這么不合適的。 是真的特別的不合適,就不該認識。 天打雷劈的不該在一起。 …… 易長晴本來還想扯著他說什么,兜里手機卻響了。他按掉鈴聲又起,一遍又一遍。然后就看易長晴在那暴躁地咬著牙按關機,但不知道出什么問題了按不到,眼看著就要砸手機了。 真的是那么多年了,一點都沒變。 裴縝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你上去吧,樓上八成正到處找你,這樣不合適?!?/br> 易長晴:“我不能就讓你這么執迷不悟!” 裴縝:“……” 手機又開始瘋狂響,這次應該是什么重要人物直接來電,易長晴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裴縝,”他急急說,“你真的要小心韓復。那天跟他說話的人姓杜,我找人查了一下,他背后的人好像是利揚天!” “誰?” 易長晴的表情,仿佛裴縝應該認得這個名字。 因為“利”這個姓很少見,倒也不是很難想——裴縝記得,當年架空他公司的那個利叔有個兒子,在國外念完書一直沒有回來。包括利叔出庭、入獄,裴縝一直沒有見過這個人。 利叔當年的非法所得,全部都匯給了這個國外的兒子。其實要是他肯把從公司侵占的非法所得全數返還,未必會被判得那么重,未必一定會坐牢。 但他就是寧可自己坐牢,也要支持兒子在國外過著優渥的生活。 “利揚天現在在歐洲香水市場做行業獵頭,”易長晴匆匆說,“給各大品牌介紹有能力的調香師?,F在做得非常大,在業界很有影響力?!?/br> “……因為他爸的事情,利揚天好像很恨你?!?/br> 裴縝也是很服氣了:“自己親爹坐牢不露面、不還錢,恨我?真是個孝順兒子?!?/br> 易長晴苦笑一聲:“總之,你防著點他們?!?/br> …… 他匆匆走了,裴縝彎腰去墻角撿那一瓶冰可樂,還沒站起來,背后突然幽靈一樣響起來一個中文不標準聲音。 “pei?你倆聊完啦?” 裴縝:“?。?!” 裴縝:我艸你們大爺的!這廢棄樓層怎么還會有別人的? 回頭一看,不僅有別人,還是個熟人!熟人背后還跟了兩三臺攝像機,裴縝:“……” 剛才那一段要是直播了出去,他大概就可以去死了。 他和易長晴都可以去死了。 李斯特:“你放心,是錄播?!?/br> 裴縝:“你是從哪跑來的?”你不應該在英國嗎! 李斯特粲然一笑:“我是節目組安排的下期神秘嘉賓,提前來這錄個宣傳?!?/br> 裴縝撥開小矮子,目露兇光沖向他身后的攝像:“你們,剛才那段刪了!” 其實那幾臺攝像機真的很良心,確實是在拍李斯特,他和易長晴始終只是出現在邊邊角角的背景里。即使如此,現場盯著幾臺攝像機全刪完,裴縝才終于松了口氣。 李斯特撓撓頭:“唉~又刪了。中文臺本那么難念,好多我不認識的字。好不容易有一段念順溜了,一半又被你們兩個吵架打斷,我怎么就命苦?” 裴縝:“……” 攝像小哥:“韓總,不然您幫忙和李斯特先生一起拍一段互動吧?就您剛才問他‘你從哪跑來’那段,特別輕松、自然,比他一個人效果好太多了!” 裴縝:“???” 攝像小哥:“拜托拜托,我們為了拍個一分鐘的視頻,已經拍了快兩小時了,但都沒有剛才感覺好?!?/br> 裴縝:我、又、不、是、韓、總! 攝像小哥:“沒事沒事,現在別人覺得您是?!?/br> …… 那天賽后,韓復上車:“縝縝,我水呢?” 裴縝:“忘販賣機邊上了?!?/br> 韓復:“……” 好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公園偏僻角落停車場也有販賣機。裴縝給他買著,韓復看四下無人,在后頭摟著他極盡各種膩歪,sao擾得裴縝手一抖按錯了,又弄了罐果汁下來。 “縝縝,”韓復親了親他的耳朵,低聲笑,“你看你,最近越來越傻了?!?/br> 裴縝:“你最近才是膽子越來越大了,扣錢?!?/br> 然而以前好用的威脅,放現在一點都不好用了,韓復滿不在乎:“扣就扣,我反正在外頭也能掙。上次某平臺叫我們幾個去錄直播我沒去,那天胖哥一場打賞就分了二十多萬?!?/br> 裴縝:“是是是,你現在翅膀長硬了,我管不住你了!” “沒,”韓復掛在他肩膀上,“縝縝,我沒翅膀~” “……別的地方長硬了?!?/br> 裴縝:“……” “咱們一會兒趕快回家好不好?今天第二場一直在玩依蘭精油,我都快忍不住了?!?/br> 他的身上,確實滿滿的依蘭的濃郁。依蘭其實不屬于蘭花科,氣味也更接近于茉莉,一戰成名的主要原因,是傳說具有不錯的“催情效果”。 ……只是傳說而已。 裴縝都研香多少年了還能不知道真相?這就跟說韭菜能壯陽一樣,其實真的吃完一盤兩盤,也肯定遠遠沒有一劑偉哥有效。 依蘭沒效,但這并不說明,從后面緊緊摟著他的青年輕微的喘息和低低帶了點渴求的聲音也沒有效。 太有效了,所有被他碰觸的地方,都輕微地戰栗。 隨著關了燈之后試探性的接觸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入,漸漸韓復的擁抱,他的手指,他的氣息,甚至是有時不經意的一瞥都能讓裴縝覺得色氣滿滿。 就連在公司里聞到陌生又熟悉的柑橘香,有時都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