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還沒開口，就看見洛衍之將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周夏一會兒再問問題。

    一整個早晨之后，盈利通話結束了。

    周夏側過臉看了看洛衍之的筆記本，發現上面除了一些潦草隱約可以辨認的單詞之外，就只有一連串的符號。

    比如什么三角形、正方形、波浪線之類。

    周夏猜想，這些符號應該都有特定的意義。洛衍之和賀逍都有一套屬于他們自己的記錄方式。這些符號的意義，只有他們自己能懂。

    洛衍之拿下了耳麥，輕輕在她的桌面上敲了一下，靠在她的耳邊說：“寶貝，我們該走了哦?！?/br>
    外人看來，他只是打了個招呼，但是周夏卻知道，他是有意為之。

    洛衍之夾著他的筆記本，和其他人聊了兩句，很淡定地走出會議室。

    周夏知道，這家伙就等著自己追在他身后問呢。

    可她就是不要問。

    周夏昂首挺胸，直接摁了自己的樓層。

    電梯里，洛衍之繼續和同事聊天，大家都對漢能科技的盈利情況表達出樂觀的想法。

    當電梯門打開，周夏正要一腳邁出去的時候，她的肩膀卻被人摁住了。

    “周秘書，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能勞煩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嗎？”

    看看，這家伙忍不住了吧？

    你要是追著他問，他會得意洋洋給你賣關子。

    你不理他了，他反而找各種理由來接近你。

    “好，我洗耳恭聽?！?/br>
    周夏學著洛衍之的樣子，扯起嘴角壞笑哦。

    看我們誰拿得住誰！

    但是她沒想到，面前的洛衍之像是晃了神，一直盯著周夏的唇角看。

    等到電梯里的人都出去了，就剩下他們兩個了，周夏只覺得有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的唇角上用力親了一下。

    而且他的睫毛好像也掃到她了。

    那一瞬間的癢癢的感覺讓周夏全身血液的流動都跟著靜止了。

    “洛衍之——”周夏嚇壞了！

    電梯里面也是有監控的??！

    電梯門打開，周夏的心差點沒飛出來。

    但是洛衍之揣著口袋，已經直起了背脊，臉上一副什么都沒發生的表情。

    他長腿一邁，出了電梯門，還轉過身來朝著周夏壞笑。

    當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他又伸手摁下了摁鈕，電梯門再度打開，他伸手扣住周夏的腰，直接把她給撈出來了。

    “喂！這里是集團里面！”

    “我知道啊。但是睿帆沒有‘禁止辦公室戀情’的條款??！戀愛自由?！?/br>
    洛衍之理所當然地單手抱著周夏走了兩三步才放下來。

    他的辦公室很簡潔，桌面上的辦公用品也不多，井然有序里又有一絲隨性。

    比如他的鋼筆斜著放在桌面上，筆筒里的訂書機和拆信刀還有水筆都朝著不同的方向。

    周夏在他書桌對面的會客椅上坐了下來。

    “你快點告訴我，你發現了什么。我感興趣的是賀逍問的問題。如果你是賀逍，聽到對方的回答，你會有怎樣的評估結果？”

    洛衍之走到落地窗邊，輕輕一拉，百葉窗就合上了，路過他辦公室的人也就看不到他們在聊什么了。

    ☆、第62章 鬼畫符

    洛衍之沒有坐回辦公桌前, 而是輕輕一跳, 坐在了書桌上，低下頭來正好就能看見周夏。

    他用自己的筆記本輕輕敲了一下周夏的腦袋。

    “你這個學生，可一點都不尊重老師啊。連個‘請’字都沒有?！?/br>
    周夏立刻瞇著眼睛露出笑臉來, 兩顆小虎牙亮閃閃的：“洛教授, 請問您有什么看法??？”

    洛衍之揉了一下周夏的腦袋：“賀逍的那個問題，你還記得嗎？”

    “記得, 問的是漢能科技的技術高管和財務專員離職的情況?！?/br>
    “好, 重點在于漢能的財務官是怎么回答的？”

    周夏瞇著眼睛開始回憶：“漢能的財務官說‘漢能不存在人才流失的情況。漢能的待遇和企業文化一直深受員工認可?！?/br>
    “要知道, 賀逍的問的并不是漢能是否存在人才流失的問題, 而是為什么上季度有技術高管和財務專業離職?！?/br>
    “所以漢能財務官并沒有回答賀逍的問題, 而是用另一個看似是答案但并不是答案的回答給帶過去了?！?/br>
    “對。我們業內稱這種回答為‘非答案’。而且在這之后, 漢能的財務官也沒有說之后將如何避免高管離職的情況, 反而說一句‘有時候人員的流動，對各個領域的發展來說, 也是好事?！?/br>
    “他想要讓大家覺得高管離職是正?，F象？”

    “對?！甭逖苤c了點頭。

    “你還有其他的評估要點嗎？”

    周夏睜大了眼睛，她發現語言真的也是非常有意思的東西，選擇怎樣的措辭, 就像一個人抓耳撓腮或者其他行為一樣，也會暴露謊言。

    “再比如，當有人問那個財務官對于下季度的盈利情況是否有把握的時候，他的回答是以‘坦白地說’作為開頭的。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

    洛衍之低下頭來, 幾乎要湊到周夏的鼻尖前。

    “希望聽他說話的人, 能相信他？”

    “對了。獎勵你一下?！甭逖苤洳欢≡谥芟牡谋羌馍弦Я艘幌?。

    周夏捂著鼻尖向后一退, 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很多時候呢，以‘坦白地說’、‘坦率地講’、‘基本上來說’這樣的話開頭，說話的人是非常希望聽眾相信他的。但如果這位財務官對漢能科技下一季度的盈利情況很自信的話，他只需要直接回答會不會盈利就好，不需要那么用力地要讓大家相信?！?/br>
    周夏哽了一下：“我們做presentation的時候，也會用這樣的話來開頭啊。有時候這只是語氣渲染而已吧?！?/br>
    “所以一兩個關鍵詞的出現，并不足以成為我判定這位財務官不自信或者說謊的證據。但是這樣引起我警惕的信號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時，它就不是巧合，也不是語氣渲染了?！?/br>
    “而是他根本就不自信?！?/br>
    “對了。再比如，賀逍后來又問漢能的財務官下季度的盈利增長能不能突破百分之五的時候，他的回答是‘這是漢能的目標’?！?/br>
    洛衍之看著她，等待著她發現漢能科技不自信的標志。

    “哦！目標！他用的是‘目標’這個詞！”

    “對，目標只是努力的方向而已。如果他對盈利情況自信但是又想要留有余地的話，可以回答說‘有很大的可能性能達到’、‘如果沒有意外應該能達到’之類的答案?？伤f‘這是漢能的目標’?！?/br>
    洛衍之笑了，周夏很聰明，很多東西一點撥，她就懂了。

    “如果莫里斯教授問我‘你能在今年之內完成這個項目嗎’，我如果有把握但是又擔心有意外的話，我也會回答‘正常情況下我能完成’，而不是回答‘這是我的目標’?！?/br>
    “對了。你可以回去聽聽漢能科技的盈利通話錄音，類似的跡象應該有很多?！?/br>
    “你是要打兩個報告嗎？一個真的報告給我爺爺。另一個發送給其他人，等著高恒把它拿到手上？”

    “準備給高恒看的那個寫好就行了。至于給爺爺的報告，我都記在腦子里了?！甭逖苤c了點自己的腦袋。

    周夏把他的筆記本攤開：“那你這些符號，是什么意思？”

    “這些符號？你說這些三角形和正方形？”

    “對啊，還有這個波浪線和圈圈！它們肯定有特別的含義吧？”

    周夏端著他的筆記本，很認真地看著他。

    洛衍之愣了兩秒，忽然拍著膝蓋笑了起來。

    “寶貝，你怎么這么可愛？這些符號什么意義都沒有！我看大家那么認真地在分析漢能的盈利通話，但是漢能財務官幾句話下來我就知道他有問題了。我無聊啊，又不能和你聊天，就只好假裝認真分析，在本子上鬼畫符了……”

    周夏仍舊保持著仰著頭的姿勢看著洛衍之。

    她在會議室里竟然還覺得“鬼畫符”的洛衍之很帥？

    真是瞎了眼??！

    周夏抬起筆記本，直接摁在了洛衍之的臉上。

    “哎喲！你又欺負我??！”

    周夏懶得理他裝模作樣，打開門走了。

    “夏夏你去哪兒??？”

    “回辦公室，上班！”

    很快，洛衍之的評估報告出來了，發送給了周老和ceo陳放。

    董事會向外發布了正在和漢能科技商談收購事宜的消息，一整周都在發新聞通稿。

    什么陳放與漢能集團的ceo在德國見面的消息??；什么雙方的財務官一起打高爾夫等等。

    對汽車行業關注的人，都能感覺到睿帆是真的要收購漢能科技了。

    不斷看到類似新聞的高恒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這周本來是要飛去德國，代表沃達森和漢能科技談收購價格的，睿帆這么一插手，漢能科技的收購價格必然水漲船高了！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賀逍的聲音傳來：“高總，我有事想和您談談，不知道您有空嗎？”

    “進來?！?/br>
    賀逍推開門，看了一眼高恒略微凌亂的桌面，就知道他的心情肯定很煩躁。

    “高總，對于最近睿帆發布的消息，我有一些分析必須要告訴您?！?/br>
    高恒說了聲：“你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