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徒元義哈哈一笑,說:“這么點小東西,竟就會拍馬屁了,了不得!” 說著,他將孩子抱了過來,舉高逗弄,小東西咯咯咯笑起來,極是開懷。邢忠夫妻見徒元義沒有不悅,也才放心。 徒元義此時卻是不知道自己正舉著在西方歷史記載中“臭名昭著”的東方海盜集團總頭把子,兼職是大周帝國“靖海大將軍”,而華夏后世史上一般簡稱“邢國舅”。 少年時仗著諸多姐夫們(包括皇帝)的寵愛和一群年紀小不了多少的外甥,禍亂大周帝國皇家學院,乃是真正的混世魔王,大周皇家學院的先生們一提起他就牙疼。 邢岫煙笑道:“圣人說給弟弟賜名的,可想好了?” 徒元義笑道:“你要不將你想的那個賤名先給他用?” 邢岫煙道:“賤名爹和娘會想的,圣人當然是想大名了?!?/br> 徒元義想了想,笑道:“姓邢,邢程如何?” “行程?”邢岫煙跌下巴,這什么名呀?還以為他會很高明呢??上霞液?,不是大族世家,沒有源遠流長的排輩譜,不然她也不會讓秀才外公取名邢岫煙了。 徒元義道:“邢程有何不好?” 邢忠卻很高興,道:“微臣謝皇上賜名,哥兒就叫‘邢程’?!?/br> 徒元義看看邢岫煙,有些得意,說:“你看,承恩公都說好?!?/br> 邢岫煙說:“你取的,爹能說不好嗎?” 那哥兒卻四肢揮舞著,沖徒元義咯咯笑起來,其實小孩子也多有顏狗,況且,都說孩子一周歲以前都還有“通靈”,只怕是有點道理。徒元義這樣的顏,加上身上的靈力,孩子不知道原因,總是知道這邊有好處。而且,他本不是怕生的內向孩子,徒元義又對他散發出善意。 徒元義笑道:“朕瞧他喜歡得緊,賤名兒不能叫‘二狗子’,叫‘羽奴’吧?!?/br> 邢岫煙嗔笑,道:“圣人起大名不怎么樣,賤名取得還挺不錯的?!?/br> 徒元義鳳目一轉,笑道:“比你想的‘二狗子’‘鐵柱’‘鐵蛋’強多了吧?‘為國羽翼,如林之盛,男兒當為羽林郎’;羽者,‘鷹擊長空,鵬程萬里’?!?/br> 邢岫煙被打擊了,蘇馥兒卻強忍笑,她實在是難以想象,皇后娘娘要生下一個賤名叫“二狗子”的皇子。 邢忠笑道:“微臣替‘羽奴’謝皇上金口祝愿!”邢忠富貴數年,當了近兩年的官,已然不是從前自卑的貧寒小民了,何況現在是國丈了,身上穿著國公的品級爵位蟒袍,不是那種見到皇帝就嚇得說不出話來的人。 邢岫煙又抱回孩子,沖他笑道:“羽奴?羽奴,叫jiejie!” 羽奴卻只無齒一笑,吐著泡泡。 邢岫煙又問了邢李氏和蘇馥兒幾句家常,宮門落鎖前,讓他們離開了。 …… 臘月里也不好再大擺延席,況且,這皇后的冊封祭天大典還要等到來年了。 不過是請了親近幾家的親眷來邢府吃席,不過也足以擠破邢家了。且這年關時,往邢家送禮的人極多,內務中還真是多虧了蘇馥兒現在懷相穩了,帶著多一個班底的人在府里幫忙。 蘇馥兒和黛玉、迎春、石慧、湘云、惜春、巧姐一處說話,連寶釵、探春都來了。惜春是跟著邢夫人來的,寶釵是跟著石張氏一道來的,石禮一家雖然是和石家三房不同一家的,但是目前還依附著石家三房。寶釵事石張氏如婆母,石張氏自己的長子長媳不在身邊,女兒又出嫁了,這倒給了她很多安慰。而探春是為人機靈,跟著王熙鳳過來的,不然,邢夫人不會特意帶二房的女兒。住在府中蘇馥兒從前卻是只匆匆見過探春,沒有什么交情,不可能邀她。 席面還沒有開一眾女子聚在一起說笑,羽奴賴在黛玉懷里,這怕也是只顏狗,見到這么多漂亮jiejie,咯咯咯笑個不停。 石慧也是剛成新婦,梳著婦人頭,容光煥發,搖著波浪鼓逗他。 “羽奴,羽奴,我是你四jiejie哦!” 羽奴小腿蹬著,樂不可吱,他怎么會這么幸福呀,他怎么會有這么多漂亮jiejie呀! 黛玉其實還不太會抱孩子,畢竟沒有生養過,寶釵也已經懷孕,有五個月了,正是母性大發的時候。寶釵過來幫黛玉抱孩子,黛玉笑道:“寶jiejie,你身子重了,小心些,羽奴可是鬧騰著呢!” 寶釵笑道:“他一個小不點,我如何會抱不???” 這可是小國舅爺,生下來就是得圣人賜名,抱抱可不就沾點喜氣嗎? 寶釵抱著逗了好一會兒,竟是尿了,這引得眾女哈哈大笑,忙讓奶娘拿尿布過來。 蘇馥兒正在學親自照顧孩子,而姐妹們也好奇,居然觀模羽奴換尿布。他從小就在jiejie們面前光屁股了,以至于以后在jiejie們面前很難裝逼。 迎春笑道:“羽奴長得極像皇后娘娘呢!” 石慧笑道:“這事除了義父義母之外,馥兒jiejie最有發言權了,皇后娘娘不滿三歲時就識得馥兒jiejie了?!?/br> 蘇馥兒換好了尿布,將弟弟抱了起來,笑道:“皇后娘娘那會兒哪有羽奴這么愛鬧的?meimei們不知,羽奴現在就是喜熱鬧,要不他醒著時,奶娘要抱著他逛花園,而且挑嘴得緊,奶娘的奶水幾乎都不要喝的?!?/br> 蘇馥兒認識邢岫煙時也才七歲,正是需要少兒玩伴的時候,但身邊除了嬤嬤丫鬟再沒有人了。邢岫煙卻是長相秀美可愛,嬌嬌小小,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襖,惹人憐愛。 當初的妙玉也不是一開始就矯情的,而是漸漸長大明白很多事情,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無奈人生后才會性子變成原著中那樣的。至少,妙玉在剛和邢岫煙相識頭幾年也僅是一個比較自傲的女娃罷了,畢竟年齡擺在那里。 迎春說:“這樣舅母不是給他鬧得累得荒?” 蘇馥兒道:“有什么法子喱!總不能餓著他?!?/br> 湘云笑道:“國舅爺這更親近親娘,倒也是好事嘛!” 黛玉嘴利,笑道:“可不是好,湘云meimei肚里那個將來也是多親近親娘?!?/br> 湘云笑道:“林jiejie別笑話我,總有你的一天。但是我叫了林jiejie一輩子的jiejie。林jiejie的兒子見到我的兒子或女兒卻是要叫哥哥或jiejie了!” 真巧,湘云也是懷孕三個半月了。 這時迎春喃喃一句:“竟是有這么多孩子了,我竟還覺得自己年紀也不大?!?/br> 在場的金釵十二釵,寶釵、迎春、湘云、蘇馥兒都已有身孕,若是加上邢岫煙,明年至少有五個同齡孩子。 石慧又說:“我大哥從湖廣傳過信來,說大嫂也有孕了?!?/br> 突然王熙鳳走進屋來,嗔笑道:“你們倒是會落得閑,一個個已是誥命夫人了,還合起伙來欺負我一人!” 湘云微微大舌頭,說:“鳳jiejie這話從何說來?我們何時欺負你了?” 王熙鳳道:“我一個人跟著兩個舅母幫忙理著事,今日竟是有許多賓客上門送禮,舅母哪里理得出來?馥兒帶著羽奴還有身子可是有因頭在,但你們也好意思如當姑娘家時一樣偷懶的?!?/br> 迎春笑道:“二嫂子,我們也……有身子……”說著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屋中一片大笑,王熙鳳是目瞪口呆,道:“從前你們是未出嫁的貴重女兒,欺負我一人,現在出嫁了又有別的由頭了。敢情就我一個苦命人?!?/br> 石慧忙去拉王熙鳳的手,說:“好好,表嫂息怒,我跟你去幫忙?!?/br> 巧姐奔過來,說:“我也去幫娘?!?/br> 王熙鳳素來愛逞能的性子是改不了的,現在有兒有女,賈璉也就不會耳提面命有后才是最重要的了。她確實是一個頂倆,邢李氏能力比她是差遠了,她能幫忙,邢李氏也不會拒絕。 但是王熙鳳幫著幫著就會發現,meimei們不是也大了嗎,又不是從前沒嫁時,為什么還是她一人勞累? 稍得空過來一看,她們聚在一起說笑,一如從前,若說有什么區別,就是現在會斗娃了,一個個都要生娃娃了。 邢家正院席面擺開,都是些親戚姐妹,但也男賓女賓分開。 女賓是年長一輩的除了邢李氏現在這個承恩公夫人之外,還有吏部尚書李洵夫人、林如海夫人、通政司使夫人孫氏、邢夫人、石張氏。邢府是年前小宴,請的都是本就有親戚的人家。 衛若蘭、馮紫英本是好友,但是頭一回到邢府,自是因為妻族都有親戚,妻子們要來團聚,他們得家中囑咐一起過來。 不禁聊起了蕭景云,馮紫英現在雖然是神武侯世子,卻是沒有功名在身,被馮唐招進禁軍營培養。衛若蘭也是父母雙亡,雖然他的祖父有爵位,但是將來也未必是他繼承,二叔一家都盯著爵位呢。衛家此時已然淡出軍界,他也不禁有些后悔沒有求取功名。 現在禁軍武官升遷的制度也是越來越規范化了,不是說出身勛貴就能當官的。要么是武進士入士,然后按資歷能力升上去,要么是按軍功升上去。普通士卒要成為武官也是要看軍功,皇上不允許勛貴子弟在禁軍當掛名武官。再說,沒歷練出本事來,皇上現在是常會演習練軍的,這讓不通軍事的勛貴子弟酒囊飯袋也難掛名干吃餉。 好在衛若蘭到底還年輕,還不到十八歲,下一次武舉入士也不晚。 衛若蘭和馮紫英討論著蕭景云去平安州公干的事,衛若蘭道:“我剛剛聽蕭叔父說淳于大人和歐陽大人已經趕去平安州幫忙了,那邊的攤子只怕是不小?!?/br> 馮紫英身為馮唐的兒子,還是處于權力主流的人家的,說:“現在兵部也快拿出章程來了吧?!?/br> 衛若蘭笑道:“將會調伯父去協助平叛嗎?”本來平安州之事原是軍事機要,無職之人不得而知,但是那日公審了楊氏一族,平安州的問題也就不成秘密了。 馮紫英道:“父親倒是想過,但是大軍遠途調動,所廢錢糧自然不少,況且臘月里冰天雪地于長途行軍不利。若不是萬不得已,想必皇上是不想在冰天雪地時調動京都禁軍出潼關趕去平安州?!?/br> 京都禁軍去平安州可是要跨過整整一個河南,大部隊去平安州平叛絕對不合算。兵部是在考慮調青州、豫州節度使去平叛,但是皇帝是不想讓無辜的人死傷過多。 平安州底層官兵也有許多并不認同他們的節度使干出的臟事的,不然前生徒元義那樣的狀況,最后都還平定了平安州之亂。最好是腿病治腿,而不要過激做節肢。所以,他才會讓蕭景云等人過去,拿下平安州節度使,再穩定軍心,不要牽動太大。 衛若蘭倒是因為馮紫英這么一句簡單的話,卻敏感地發現自己不但與蕭景云相差甚遠,其實和馮紫英相比,看事情也是差了一步。畢竟他有馮唐為父,而他的祖父現在只是空爵,朝廷天下的大事,他們懂,而他的見識不禁有兩分可笑了。 而在衛府,他和妻子卻是和二叔一房格格不入。若不是他尚未立起來,何至于反要仰二叔他們的鼻息?到底是年輕人,還有銳氣,不甘如此下去。 當今圣上英明神武,好男兒自然能尋得一片天,蕭云不過大他不到兩歲,不但伴駕北巡,現在圣上都讓他挑大梁了。 申時,邢府的宴席散去,衛若蘭帶著湘云坐上馬車。本來他是男子,本朝還算重視騎射,便是賈璉這文不成武不就的男子出行都是騎馬的,只有寶玉那類男子喜愛和姐妹一起乘車,不過他自己出去也常騎馬。但如今湘云有孕自是要小心一些,衛若蘭便陪著她。 衛若蘭在車上說起要去東軍中歷練,湘云嚇了一跳:“夫君何至于去吃那苦頭?” 衛若蘭道:“我不擅八股,怕是難熬出進士來,唯從祖父那學了些武藝。夫人也明白,咱們府上的爵位只怕落不到我頭上,而現在朝廷也要杜絕捐官恩蔭了?!?/br> 其實朝廷也不是無節制的恩蔭的,畢竟從明代起就是非翰林不能入閣,朝廷的實權一直掌握在科舉進士手中,恩蔭的官沒有真本事折服人怕是要受排擠的。湘云也不禁想起賈珠,榮國府當時還沒有這么落沒,他身為二房長子尚要埋頭科考,丈夫如今這樣也不是個頭。 但是去了禁軍磨歷,那夫妻倆便不能天天在一起了,軍營在郊區,只有輪到休沐時才能回府了。 湘云撫著肚子,說:“你不能等孩子生了再去嗎?” 衛若蘭笑道:“可不就是為他掙個更好的將來才去嗎?” 湘云低頭說:“祖母都還賜下了梅香、蘭香呢……”她的意思他也未必全為了她和孩子,將來也有別人的孩子。她如今的身子也不能侍候夫君,祖母讓他們分房。 衛若蘭八股雖不怎么樣,但是詩書卻是極好,不然也沒有“才貌仙郎”之稱。而湘云之才,如在聯詩之急才上可是和黛、釵齊名的。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衛若蘭哪里看得上兩個丫頭? 衛若蘭笑道:“就你多心,過幾天我就去和祖母說?!?/br> 湘云說:“可別,不是讓人笑話嗎?” 衛若蘭道:“有什么好笑話的?今天進了承恩公府,所見所聞如何?以前還有人覺得皇后娘娘出身寒微,家風只怕是差了,但這府里竟是極清靜的?!?/br> 他們一群少年男子到府上,那些侍候茶水點心的丫鬟都相當沉穩,眼睛絕不亂瞟,與平南侯府大不一樣。 湘云在女眷中活動,當然也有眼睛耳朵,說:“承恩公府好像……沒有姨娘?!?/br> 衛若蘭說:“何止承恩公府,景云他們府上也是素來沒有這些的?!?/br> 想起見過的定中侯夫人和“一直偷偷幫她在皇后跟前美言”的黛玉,湘云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說:“定中侯他是不敢,況且也難找比侯夫人強的。蕭世子也是找不到比我林jiejie強的。林jiejie還跟我得意,說是世上也是尋不著比她皇后jiejie強的,所以皇上才心愛極了?!?/br> 衛若蘭道:“那到底是皇后娘娘強,還是定中侯夫人和你林jiejie強?” 湘云才發現這是自相矛盾了,笑道:“這不能比的呀!” 衛若蘭笑道:“我明白。早年我也曾聽馮大哥說過,賈府一群親眷姐妹都極出色,旁人家的女孩兒難及的?!?/br> 湘云問道:“馮家表姐夫又怎么知道?” 衛若蘭道:“他與寶玉交好,寶玉說起過?!?/br> 說起寶玉,湘云不禁一怔,她小時候和寶玉感情也是極好的,但是自黛玉進賈府,總是他們親厚一些。她少時還因此嫉妒過黛玉,但黛玉南歸后她也少進賈府。原著中進賈府玩也多因賈府借元妃而鮮花著錦之盛,沒有這番繁盛,倒少了許多契機。 湘云嘆道:“不知寶玉表哥現在如何了?!?/br> …… 邢夫人、王熙鳳攜了二春、巧姐回府,黃昏擺飯前去榮慶堂請安。不得不說賈母的堅強身子骨,從前那樣鬧,如今竟然還是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