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邢岫煙說:“我沒構陷你,是你自己說你是承恩公府的小姐,這個屋子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承恩公府的嗎?” 第61章 小麻煩 劉婧如從小被寵愛在手心,就算進宮來參選,也是一路有太后關照,哪里受過這種氣,罵道:“賤婢爾敢!” 已經圍了不少秀女偷看,這時一陣腳步聲響,只聽一個頗有威儀的聲音響起:“這是怎么了,都聚在這兒干什么?” “趙公公萬安!”小太監和嬤嬤們忙伏下身請安,剛才事涉及后,嬤嬤們也有些猶豫。 邢岫煙聽說是趙公公,心想難不成是趙貴,不由看去,只見那人四十來歲,面上無須,雖是太監卻眉清目秀,不是趙貴是誰? 小連子忙道:“趙公公,是這位承恩公府的小姐和邢小姐有些誤會,這才說了幾句?!?/br> “什么誤會?”趙貴卻看向了邢岫煙。 邢岫煙見是他,心中稍定,于是道:“稟公公,這位小公公帶我等四人來這間屋子住,這位承恩公府小姐跑來說她要住這間。小女不想小公公為難,便說將屋子讓她住吧。這位小姐便氣得罵小女,說這屋子本來就是她的,不用小女讓。小女不明白,儲秀宮是圣人的,怎么會是承恩公府的,然后她便急了……” 劉婧如罵道:“你根本不是這么說的,你是要構陷我!” 劉婧如想向邢岫煙撲上去,這時趙貴剛好拂塵一掃恰恰攔住了她,說:“劉小姐,這里儲秀宮,雖然你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但宮有宮規。還有,為了承恩公府,你也不該說那樣的話,就是太后娘娘也不會幫你?!?/br> 邢岫煙見小姑娘又恨又怒又委屈,突然又覺得無趣,承恩公府尚且擔憂子孫前程,她這種暴發戶皇帝叔叔的附件又能長久多少時候? 也罷,人生幾十年,她也沒有娘家兄弟,自己這一生過完就算了,邢家也無意當什么百年世家。 其實進宮也好,她這個作者篾片在這個世界只有一個讀者聽眾,就是皇帝大叔,呃,圣人,要不就在皇宮里寫文講故事好了。她倒是想過把沒節cao故事講給小黛玉聽,但她怕林如海會掐死她。 趙貴說:“各位秀女早些安置吧,再不要出現這種事了。雜家不管你們是誰,但到了宮里就得守宮里的規矩,服從宮里的安排?!?/br> “是,公公?!?/br> 趙貴沒有多留,邢岫煙還是和三春回到屋子,又去公共洗浴房洗凈了身子換了衣服。公共洗浴房比較擁擠,但天真熱卻是不得不洗,明天起就是復選了,因為秀女們陸續要面對皇帝、皇后。 晚上熄了燈后,忽聽惜春說:“在這個地方,還沒選上呢,就事事爭得賊眉子鼠眼的,有何意趣,真不如庵子里清凈?!?/br> 聽惜春提起庵子,邢岫煙不由得想起妙玉,她一進京來忙著安置,忙著見圣人,幫老爹整理資料,又忙著辦成年禮,哪有時間去牟尼院。說來她當真沒良心之極了。她心中想著,出去后定要去瞧瞧妙玉。 賈探春說:“四meimei萬不該說這種話,這可是世間最尊貴的地方,自然人人都想來,人人都要爭?!?/br> 賈迎春嘆道:“其實與她們那些人計較什么。鬧了一出也是沒完沒了,懷恨在心還得來鬧?!?/br> 賈探春說:“二jiejie,你不爭別人就要欺負你,鬧了不反抗,別人更要欺負你,有時候不是你不爭就可以的?!?/br> 邢岫煙不由得想起自己,是呀,不是不爭就可以的,她原來有些像賈迎春吧,看得透卻總想讓一讓。 邢岫煙說:“迎春表姐,三姑娘說的沒錯,今日是一人欺負你,你不爭,明日是十人欺負你。你該爭的時候還得爭,咱不求別人的好東西,但是你自己的東西卻要守好來,不然你連自己的命都守不住?!?/br> 在紅樓世界,女人都是悲劇,也不知她能不能平淡過一生。 …… 聽了趙貴的回報,徒元義嘆道:“真是不省心的東西?!?/br> 他自然知道她不想進宮,不過兩人都有默契的近幾天都沒有通過信。 他是皇帝,就算讓這種關系轉變,他也不可能向女人低頭,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而她終于聰明了一回,這段時間都比較乖,以前是她沒有會過意還罷了,但是他表明態度決定納她進宮還做出打他臉的事,那這個女人的尾巴就要修剪修剪了。 趙貴是最知道皇帝心思的,忙說:“這也不怪邢主子,劉姑娘也確實蠻橫了一些。邢主子在儲秀宮可不是吃不好、住不好,奴才瞧著都心疼,還遭人辱罵,她可都識大體地忍下不愿聲張?!?/br> 徒元義嘆道:“明天間她早點選了早點出宮去吧,省得人掛心?!?/br> 趙貴明白,出去安排。 翌日,許多宮女過來服侍眾多秀女起床疏洗打扮,秀女入宮來參選時是不能帶丫鬟的,復選時衣服也是統一發放宮裝。 邢岫煙是一身湖綠色上衣,雪白的裙子,腰系粉白色的束帶,身披軟煙羅罩衫,挽著水色的印蓮花的披帛,梳妝宮女給她梳了一個隨云髻,發后系了她自己帶的發帶。 賈迎春藍色宮裝,疏了飛仙髻,賈探春穿著一身玫紅色的宮裝,疏著墜馬髻;惜春卻是穿了粉紅色的宮裝,尚梳著雙丫髻。 出了屋子,鶯歌燕舞,姜尚宮已經來了,秀女們在廣場上排好隊伍,發下了號碼牌,然后按號碼牌去毓秀宮外等待召見,四人一組。 這時邢岫煙抽到的是20號,而三春抽到的就比較后面一些,只能分開。秀女排成兩隊走向毓秀宮,路程并不遠,只是正值夏季,當太陽曬到時有些熱,許多姑娘都怕曬黑了。 她們前面的四十個人已經候在了毓秀宮主殿下,這時有陽光斜斜曬來真有幾分酷熱難當。只見第一批四人進去了,不一會來里面傳來叮咚琴聲,想必是有秀女在表演。 過了約一刻鐘,首批秀女出來了,面色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第二批秀女進去時,忽見明黃華蓋、紅色紗帳的八人抬內宮步攆行來。 “皇上駕到!” 秀女、宮女、太監全都跪倒在地,只見由一隊御前錦衣衛護衛的御駕穿過廣場中軸,直沖毓秀宮殿門才落地。 穿過重重人群,邢岫煙蹲跪在地,依稀看到一片明黃衣角,不由心中涌起復雜的感覺。 在殿門外又站了半小時,在她們這一批進殿前,邢岫煙看見自己前面的秀女一下往她身上仰倒。她不得不接住,這是中暑了。 忽然管事太監過來,指揮著小太監把人抬走,那秀女卻抓住邢岫煙的衣襟,迷迷糊糊叫著:“我不要走,我要見皇上,我不要走,皇上……” “喂,你放開我的衣服……” 正在拉衣服的時候,管事太監來宣第四批秀女晉見,見著邢岫煙和那已經虛弱在地的秀女,就想讓后面的補上來。趙貴卻正巧走了出來,說:“天氣嚴熱,秀女們受不住,到了這里,還是讓她們面圣吧?!?/br> 那個虛弱的秀女大喜,可是站不起來,只知抓牢邢岫煙的衣服。 邢岫煙暗道:你這妹子,這是如果自己不能選,就把我也拉下水是吧,你中暑暈倒關我什么事呀,我好心扶你一把,你對拉著我一塊共進退的執念是怎么回事,咱倆不熟呀。 太監扶她站起來,她仍然很虛弱,但秀女進門時是不能由太監扶著的。 那秀女仍拉著她的軟煙羅罩衫,說:“好meimei,你幫幫我吧?!?/br> 邢岫煙扶住了她,說:“走吧?!?/br> 上臺階時,邢岫煙感覺她差不多整個人都要壓在她身上,這位秀女身材豐腴,頗有楊妃之姿,從小養尊處優,可這種女子特別怕熱。 邢岫煙一直接著她進去盈盈拜倒。 “臣女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跪在地上時,她不敢再扶她,只看到幾雙女人的腳和一雙龍靴。邢岫煙聽到身邊這位呼吸更是粗重,手上緊緊抓著她的衣角。 哎喲喂,你抓錯了! 邢岫煙輕輕去扯,忽然見那秀女終于熬不住了,直朝邢岫煙身上倒來,她被撲倒在地,壓在身下。 邢岫煙目瞪口呆,不敢出聲,躺地上被壓著起不來,只能推讓那個秀女,自己也滿頭汗。 “怎么會如此?來人,將人先抬下去?!睏罨屎蟀櫫税櫭?,皇帝讓她全權主辦選秀的事,連太后都沒有過問過,而平妃、順妃更是打醬油的。 皇后有心顯國母威風和能耐,把選秀辦得漂亮,現在皇上過來,卻發現這樣難看的事,皇上會怎么想? 太監來拉起人,那秀女卻是執念太深了,呢喃著:“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邢岫煙用力拉回衣服,這下全成咸菜干了。 忽聽皇帝開口,說:“皇后,天氣太過悶熱,讓秀女們在廊道中乘涼吧,不必在殿外烘著?!?/br> 楊皇后臉色微顯尷尬,她本就因數年無寵有權,難免生出一股不平衡,借機讓這些有可能進宮的青春少女一些苦頭吃吃。這種婦人陰私她暗想皇上是不會關心的,而協理的平、順兩妃更不會管。 第62章 選秀之后 再有總管太監唱名:“青州知府王青云之女,王瑯。河南學政謝紹之女,謝菀瑩。內務府織造邢忠之女,邢岫煙?!?/br> 皇后看了看如花少女,自己年近三十,再一次哀掉了一下青春,說:“抬起頭來?!?/br> 皇后見了也不由心動,王瑯嬌俏可愛,謝菀瑩秀雅清麗,而邢岫煙輕靈風流,坐在一邊當陪襯的平妃和順妃都不由拿眼去看皇帝?;实圩约旱娜蓊伵c前些年無甚變老,若說有變化是變得更加俊逸風流,挺拔倜儻,威武霸氣了,而她們都是宮里的老人了。 邢岫煙眼睛瞟了徒元義一眼,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皇帝裝束的樣子。明黃色的龍袍,頭戴比電視劇還精致的烏紗翼善冠,冠上鑲著黃金雕的雙龍戲珠。邢岫煙近來也學習過宮廷禮儀和服侍,知道這是天子常服之一,而大朝會上,帝王還是穿戴天子十二旒的冕服。 她低下頭,張著嘴巴深呼吸平定心緒,現在選秀才剛開始,皇后還有耐心,況且皇帝還在這里。 所以皇后問起各位秀女擅長什么。 王瑯說:“在家里,臣女習過幾年箏?!?/br> 謝菀瑩說:“臣女平日倒是會寫幾個字?!?/br> 邢岫煙想說擅當篾片,但怕會被亂棍打去。書法又學了圣人,但是現在寫出來皇后怕是要撕了她這個意圖不軌的女人。 邢岫煙心生點小叛逆,覺得干嘛都得和人一樣琴棋書畫,說:“臣女在家里會做幾個菜?!?/br> 徒元義手中的茶杯差點一滑,輕嗯了一聲,不由抬起鳳目瞪了她一眼。 楊皇后卻也沒惱怒,因為廚藝確實是女子可以稱道的才藝,況且圣人都沒有惱怒呢。于是她展現她的風范氣度,只道:“廚藝雖該是女子技藝,但此時卻不太方便,你還會其它的嗎?” 邢岫煙倒是想說不會,忽然又是一想,自己和他賭氣壞了事,選秀進不了,他要將她弄成在外伺候過他的姬妾帶進宮去可是更糟糕,她不禁暗罵自己性子左險些誤己。 邢岫煙才沉穩了語氣,老實的說:“倒也能畫幾筆?!?/br> 皇后讓太監們擺上器具,王瑯撫箏,謝菀瑩寫字,邢岫煙畫畫。 不一會兒箏聲叮咚響起,謝菀瑩也鋪開宣紙來,而邢岫煙則是如調弄茶道似的調顏料和墨汁。 時間太短,邢岫煙只能畫自己最熟悉的了,提起筆先是凝神飛快大開大闔布局開來。然后換了支筆勾勒,越畫越快,頓時一個觀音身影躍然紙上,就不畫什么金童玉女了。然后,再拿筆飛速化開顏料渲染紙上。 袖子太過礙事,她提了袖子,飛速作細節上的刻畫,最后涂染天空佛光。 優雅卻十分瀟灑啪一聲放下筆,長呼出一口氣來。 然后,見王瑯的一曲《梅花三弄》還沒有彈完,而謝菀瑩倒寫完了一首詞了。 太監們把邢岫煙的畫和謝菀瑩的字的紙張都展開來,帝后妃嬪呼吸都不由一滯,字是好字,運筆婉轉,一首詞一氣喝成。畫也是好畫,觀音菩薩佛光普照,構圖十分完美,筆力流暢而無滯涉,難為的是用這么短的時間內畫出這樣一幅畫來。 平妃和順妃手帕又再次絞碎了,邢岫煙低頭剛好只能看到她們的手,她心想:身為一個小老婆,看著丈夫再納新的小老婆想必都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大老婆好歹占著嫡妻的大義,就是在儒家的道德中男人都要敬重嫡妻的,嫡妻是能與丈夫并肩的人,所以無寵也能活著。而小老婆們要是無寵就什么都完了。 她忽然有絲苦笑,自己也要成為其中一員了。 皇后強吞著苦澀,笑道:“皇上怎么看,這幾個姑娘倒都才華橫溢呢?!?/br> 徒元義放下茶碗,淡淡說:“剛才留了一個會彈琴的,就留會寫字和作畫的吧,不必挑太多一樣的人?!?/br> 王瑯頓時就想哭出來,謝菀瑩卻是心中大喜。邢岫煙澀然,知道可能會成為小老婆和真的成為小老婆是兩回事。 皇后吩咐給謝菀瑩和邢岫煙留了牌子,又賞了王瑯一朵宮花當安慰獎。 徒元義看著人出了殿門,心中落下石頭。 徒元義從來沒有將她當侄女,原是當婢女,但是作為一個皇帝,婢女也是他的女人。后來,他不把她當婢女,但不是婢女那同樣是他的女人。當初作為鬼修,有多少的溫情,卻是沒有激情的,和做人不同。 今生再觸到她時才覺得她竟然是溫熱的、活生生的而不是冰涼的玉藕,伏在他背上軟軟的,在他耳后說話讓人心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