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襲人卻覺得是羞辱,說:“可我記得邢岫煙出身貧寒,哪里是你這般富貴了?” 邢岫煙笑道:“你也說了我熟悉紅樓呀,我不會變呀?” “所以,你巴結上林黛玉?” 邢岫煙知道徒元義的事是絕對不能和別人說的,于是點點頭,說:“也不算巴結,我本來就喜歡她?!?/br> “你爹怎么會當官的?” 邢岫煙本可不理她的質問,襲人就算是穿越女也不過是螻蟻,連她邢岫煙都是螻蟻。 但邢岫煙沒有將時間精力花在虐渣男賤女上面的打算,也不能讓別人懷疑到徒元義的身上,于是說:“我林義父幫的忙呀!這里大約不是‘原著’,我猜是……我義父為主角的重生文。在姑蘇時候,我有緣入得他眼,我就和二妹作伴了。我義父官運亨通,輔佐明君,反正是把賢德妃都蝴蝶掉了?!?/br> 襲人眼睛都發紅了,為什么她偏不早點穿來,沒有和寶玉有關系,然后處處巴結林黛玉,她也許也能當林如海的義女。 襲人忽拉住邢岫煙的袖子,說:“阿妍,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吧?!?/br> 邢岫煙拉回了袖子,說:“我跟你相認卻是沒有別意思。前事已了,咱們恩怨盡消,我沒有理由要幫你,我也沒覺得你值得交朋友?!?/br> 襲人道:“我們到底有是同一個地方來的,以前確實是我不對,我已經很后悔了?!?/br> 邢岫煙堆了一個假笑,說:“跟我沒有關系,你不用承認錯誤。要是認錯能賺錢能換取名利,那還要努力干嘛?” 說完,邢岫煙轉身離去,襲人看著她一身綾羅和珠釵富貴之態,心想自己處境艱難、前途難料,心中不由得郁結難消。 第56章 再見皇帝叔叔 邢岫煙回來后再與諸釵談詩,卻見紫玥帶了邢岫煙的四個教養嬤嬤過來,她們自稱是府里派來接她回府的。 邢岫煙說:“我正想和姐妹們親近幾日,多住兩日不行嗎?母親會理解的?!?/br> 趙嬤嬤是四大嬤嬤之首,負責教導她宮廷禮儀和古代官眷交際方面的事,這還包括本朝的禮制體系。 趙嬤嬤回道:“自家府邸也不遠,哪有總住別人家的道理。姑娘若是覺得缺什么,府中什么東西弄不到,外人家總沒有府里自在。姑娘也快要及笄了,不可這么貪玩任性?!?/br> 邢岫煙因害怕答案而心中氣憤,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們都不聽我的?!比羰怯忻膺x恩旨,她們就不會這么說了,而是會先說恩旨。 趙嬤嬤領著另外幾個嬤嬤跪了下來,說:“奴婢不敢!” 趙嬤嬤拜道:“姑娘是有福的,奴婢能來服侍姑娘是榮幸。奴婢知道姑娘乃是性情中人,旁人待你一分好,你也記著,不說十分,自也是加倍的還回去。奴婢等多得姑娘恩典,來到府中這樣的好地方。但奴婢等得蒙姑娘大恩,見姑娘不小心有走了偏道的,也應該進言,而不是任由姑娘耍了性子。這才是奴婢等人真正的忠心?!?/br> 邢岫煙抓緊了帕子,心中悲憤,還是黛玉勸道:“大姐,嬤嬤們侍奉你多年,自來體貼,她們也是為了你著想。我自是想你留在這里陪我兩天,但你15歲生辰在即,便要行大禮,是該早日回去準備。過得兩日,我再去你府上陪你?!?/br> 邢岫煙只得讓嬤嬤們起來,自去拜見邢夫人告辭,黛玉送她至垂花門才回。寶釵知嬤嬤接邢岫煙回去是準備15歲生辰大禮,心中自傷,想起兩年前自己的生辰被怠慢。 卻說邢岫煙回到府中的第二天,再接到徒元義的召見旨意,這次由小轎抬她進了肅親王府潛邸。 四周禁衛,閑雜人等不可進入。 邢岫煙由趙貴引著上了木芳閣,他一身白色絲袍,外套了一件淡青色外披,雪白的靴子纖塵不染。徒元義自有那樣修煉的記憶,衣著喜好也隨之有所改變,若不是在宮里,常服他愛穿白色。 他正撫著一把古琴,叮叮冬冬,古意幽幽,她進來時他似沒看到似的,修長的十指輕撫慢撥。 一直到他彈完了一曲《秋水》,邢岫煙都沒有說話。 他終于收了手,抬起幽幽鳳眸看向她,說:“越來越放肆?!?/br> 邢岫煙努力擠出一張笑臉:“皇帝叔叔彈得真好聽?!?/br> “過來?!?/br> 邢岫煙得他指引,坐在他另一邊,全身局促,他說:“都快及笄了,還到處亂跑?!?/br> 邢岫煙說:“過個生日而已,忽然覺得也沒那么重要。我從前有好幾個生辰我都忘了?!?/br> 徒元義手放在膝蓋上,輕輕握了握,忽又說:“笄服看了嗎?喜不喜歡?” 邢岫煙笑道:“很喜歡呢,皇帝叔叔讓人送來的怎么會不好?!?/br> 徒元義寒著臉,說:“你別恃寵而驕,使點小性就算了,好好跟嬤嬤學規矩?!?/br> 邢岫煙終于眼圈兒一紅,說:“我有自己的想法,在叔叔眼里是小性。就因為我現在要靠著叔叔才能安然活著,所以不能有想法。叔叔以為我不想自己活嗎,但這世道給過我機會嗎?我熬盡心血學習繡技,我費盡心思巴結富貴人家的女眷,終于賺到錢了,卻最終什么也留不住。我真心實意待叔叔,叔叔看重的卻是我沒好好跟嬤嬤學規矩?!?/br> 徒元義俊容肅然,說:“你留不住財正是你不愿面對規矩,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要守世道的規矩。你苦學的繡技本就不屬于你,因為你的身份配不上你得到的財富。你做一個平民,便要安貧樂道,世間沒有僥幸,你不愿安貧樂道,你就要為了身份努力和犧牲,這就是社會的規則,就算是朕也不能任性?!?/br> 刑岫煙便是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在現代其實何嘗不是如此,但現代有一點好,一般的“技術流”的財產安全是能得到保障的。 現代不是宗族社會,親兄弟都不能共享個人財富,跟親兄弟借個一百塊都要還,社會不是小家庭化,而是個體化。 如邢家三兄妹那樣的,在現代的話,她一點都不管他們,也不會遭到社會輿論和道德方面的壓力。但在古代,若都不管多少令人覺得她這個女子刻薄無情。若是名聲因此壞了,別人與她交往就都會看低她,就如邢夫人一般,邢夫人其實都不算是完全不管親人的。 邢岫煙此時想的卻不是親人的事,而是選秀的事,她心中不服氣。 “叔叔都不能自主,誰能自主?叔叔要找小老婆,讓我去湊什么數?或者叔叔覺得我對你不夠忠心,我發誓,叔叔跟爹爹同時掉水里,我一定先救叔叔。叔叔可以不相信自己兒女,但怎么能不相信秀兒呢?叔叔自己的兒女陪您幾年,秀兒陪您幾年?” 徒元義俊顏如寒冰,說:“是你不相信朕!” 邢岫煙說:“我相信!我一直相信,您會是個好皇帝!叔叔對著天下百姓是發自真心的憐意,有橫掃天下之雄心,叔叔能在這個世界添上一筆。不管《紅樓夢》的背景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一切是幻是真,我們都真實地存在著。我不但相信叔叔,我還要見證這個偉大的時代?!?/br> 徒元義深呼吸,驕傲如他此時如何也拉不下面子來說自己喜愛她的。 他只冷然道:“朕已經決定了,納你進宮。朕確實早已成親立后,朕素來不喜楊氏,但當年留她性命,便沒想再害她性命。禮法之下,朕不能娶你,只能納你,你要不服氣,你要怨朕,朕也由你。但倘若你學著你說的話本故事中的女人那樣yin/蕩下賤、嬌柔矯作、紅杏出墻。朕也好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做帝王之威。你別跟朕講你那里的道理,也別將朕和你那個姓趙的比,同樣的事他做不得,但未必朕做不得,因朕便是這天下之主!” “你……你……”那句“無理取鬧,雙重標準”此時卻說不出來了。 徒元義鳳眸泠泠看著她,薄唇幾不可辨地動了一下,又淡淡說:“若你還有一分才智,現在想的不是該怎么和朕理論,而是想想你進宮后你要靠什么活下去?!?/br> 邢岫煙頹然坐在地上,垂下眼簾,入目的是穿著雪白繡著金色花紋的靴子。 靠什么活下去?她腦子中忽略掉了“入宮后”三字,只想著“靠什么”????當然靠“金大腿”。 她幾乎是本能撲了過去,抱住其大腿,愴然哭道:“秀兒做不到呀!哇……我管不住自己的沖動,明知會吃虧的事都忍不住去做。我這種人一進后宮,肯定英年早逝?;实凼迨蹇丛谛銉簩δ倚墓⒐?,盡心侍奉您一百二十年的份上,別和秀兒開這種玩笑呀!皇帝叔叔就是不納秀兒,秀兒也會常來看皇帝叔叔的,給叔叔說話解悶?;实凼迨逡部刹环獾斘迤饭?,我們都給皇帝叔叔白干活不要錢,倒貼都行。哇~~~~” 她裝可憐的本事是一百二十年養成的,不過這一次是真可憐,哭的特別真心,不是靠從前的套路演技。 徒元義垂下鳳目看向女子,手指修長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將人如一只寵物般提起,拉向自己。 邢岫煙坐在他懷里,蒙了。 她淚眼婆娑看向近在直尺冷俊非凡雍容霸氣的男人。他的眉毛如黛染,根根清晰齊整,飛揚入鬢,一雙極具東方美的威儀風流的丹鳳眼,顯得貴氣非凡,鼻子是北方人的高挺,皮膚如玉是他修習靈力內功養生排毒的緣故,如瀑長發像是幾筆水墨,又像是一匹黑亮的綢緞。 這不是他前生老病而死之前的樣子,邢岫煙看得呆了,她就算見過他的樣子,但根深蒂固的還是他那個樣子。 他一把緊箍住她的腰,盯進她的眼睛,邢岫煙腦袋中像是有兩個影子在打架。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和心目中的那個大叔。 他貼近她,呼吸噴在她臉上,薄唇輕觸及她的頰,像蝴蝶一樣溫柔,吻去她的淚珠。 臉上微感溫熱,有一絲麻,她不禁一怔,抬眼看向他,映入眼底的是他的豐姿絕逸。 徒元義看著她的靈逸眉宇、含情淚目,一吻后他瀲滟鳳目柔了三分。 第57章 及笄 邢岫煙手抵在他胸膛思維完全沒有邏輯,說:“你……剛才吻了我?!?/br> “朕,不是你叔叔。你這愛抱大腿的毛病得改?!彼曇舸己窈V定。 “可是抱了叔叔的大腿,叔叔才會對我好?!?/br> “你還叫朕叔叔?”鳳目精芒一閃。 “圣……圣人?”她被威壓,舌頭開始打結,十分沒骨氣,那種現代女面對古代帝王的驕傲從容真的是小說中存在。 但想一個人握著你的生死富貴,連靈魂都逃脫不了,哪里有什么現代人的驕傲,且這個人是她崇拜又親近了百年的人。 徒元義鳳目軒昂,自有威勢,命令道:“乖乖過及笄禮,跟女官們學習基本禮儀準備選秀?!?/br> 邢岫煙縮了縮,想到皇宮中一群欲/求/不滿的女人,自己將來也要爭嗎?什么黃瓜不與人共用,如果相當于世界上只有一瓜,關著根本出不去,這瓜可就不成了唯一的信念了?悲劇呀,悲劇。 而她還是叔侄/亂/倫。 邢岫煙想著這些都生無可戀,另一方面,對皇宮的伙食問題也十分有隱憂;還有,小燕子說的很對,要愛護膝蓋。 但是這些問題現在面對他卻說不出來了。 她思索間下巴忽被抬起,他情場老練修長的手指在她下巴上婆娑了兩分,鳳目閃著幽色,薄唇是微微動了動,傾過頭來。 邢岫煙不禁身體僵硬,瞪大了眼睛,窒住呼吸。 但覺他靠近,側開挺直的鼻子,在覆上她之前看了她眼睛一眼,又猛得霸道欺上,壓住。 邢岫煙被這比tvb還要快的節奏弄得接不上,她被吻了一個結結實實。 邢岫煙不是蓮藕不能無感。他摟住她貼向自己,他輾轉纏綿親了一會兒,才離唇。 兩人近距離四目相對,邢岫煙看向他的一雙風流含情的鳳眼。 她還是有幾分矛盾心理,無法這樣快接受這樣關系的改變??墒莿偛疟灰晃?,她居然還有感覺,她暈炫了。 盡管是一百多年前的記憶了,她沒有和男人睡過,但是和男人接過吻,這是一種本能,當然知道對這個吻有感覺。 最親昵的赤熱的唇舌交纏,貼在他實實在在的充滿男性力量的身前。他的每一塊肌rou每一寸肌理都似蓄著一種危險誘人的侵略氣勢,微妙的緊繃和放松都令被緊嵌在懷里的她有所感應。 這種男子強勢的絲毫不帶“叔侄”關系的充滿荷爾蒙的擁抱激起一種女性本能的想要臣服的欲/望。 徒元義此時已動情/欲,但他也不知為何對著她會這么隱忍,上次在驪山行宮明明想了多少年到最后卻沒有碰,這次也不是沒有想法,仍然收了手。 徒元義不知是想掩飾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的心,此時卻冷聲道:“再敢放肆,朕不會輕饒!” 哈?邢岫煙表情愕然看著他的冰雪容顏,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剛剛那樣緊擁強吻過她的男人說出的是這句話。 剛才含她、吮她、咬她,還伸舌頭的不是他吧? 剛才貼在她身上的東西也是她的幻覺? 收起不堪雜念,她小心離開他的懷抱,跪地謝恩伏拜。 額頭觸地時,她卻五味陳雜,從此之后,只怕他們的關系再不像從前親厚。 在她心里非常重要的一個親人,這個人親手被他殺死,她不知道該不該懷念,或者懷念也是一種罪。 …… 四月十六日,邢李氏接到通政使兼昭文館大學士張英家夫人孫氏的請貼,邀她們母女去張府賞花。 孫氏很喜歡邢岫煙,問起邢岫煙的年紀,聽說是及笄了,問起禮節的事,連正賓都未請。其時石張氏也正在場,石張氏的娘家雖然和通政使張英大人家是五服之外的親戚了,但也算同族。石張氏趁機以義母的身份提議邀請,請了張英夫人孫氏當正賓。 張孫氏兒女雙全,夫家清貴,門風嚴正,而張英位列正三品通政使,其時不過五十歲,也是仕途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