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許大娃見許二娃跑了,也怕被許左成揍,趁許左成沒注意,撒開步子跑走了。 許左成、許右成一扭頭,兩個孩子都不見,這還怎么找事兒? 許昭看著二人問:“還有事兒嗎?” 許右成氣的不行。 許左成轉頭就出了院子。 許昭站在原地,看著許左成、許右成連句愧疚、抱歉的話都沒有說,他也不指望二人會教育許大娃、許二娃,只要他在這里待一天,想必這種沒事兒找事兒的日子以后多的是,現在農忙大家都在忙,等到忙完這陣,有時間了,許左成、許右成兩家子指不定鬧出什么事情來,那時候他不一定招架的住,他必須得自己強大起來,不然以后日子更難過,這下更堅定了許昭想要走出去的決心。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平撫一下情緒好,他轉身進茅屋,一眼看見床上小小的許凡。 許凡已經把雪糕吃完了,此時正在一根一根地唆手指,唆的津津有味,雖然有點萌,但真的不忍直視,雪糕都能饞成這樣。 許昭無奈地喊:“許凡啊?!?/br> 許凡抬眸喊:“爸爸?!?/br> “手臟不臟???” 許凡嘿嘿一笑,說:“臟?!?/br> “臟你還唆?” “甜,好甜的?!痹S凡伸出小手給許昭說:“爸爸你嘗嘗?!?/br> “我嫌你臟?!?/br> 許昭笑著把許凡抱下床,洗了手,趁著天還沒有黑,他借了大莊家的牛車,將麥子拉回來,堆在茅屋前。 第二天早上,許家人下地去處理他們共同的糧食時,許昭就將自己的麥子鋪在院子里曬,趁著太陽毒辣,他又將茅屋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居然找到了紙和筆,還有不少書,不過過于潮濕,他便將紙筆放在太陽下面曬一曬。 而后拿著一本閑書看著,但是卻看不進去,他心里裝著事兒,就是關于賣冰棒的事兒,這個季節,賣冰棒很賺錢,但是他沒有成本啊,一毛錢都沒有的那種,上哪兒去弄錢呢? 許父許母麥子沒割完就聽說原許昭的舅舅生病了,原許昭舅舅對許家可謂掏心掏肺,六零年那會兒,要不原許昭舅舅的一碗拌了麥麩的玉米面,許家一家估計要餓死一半,所以一聽說原許昭舅舅生病了,許父許母趕緊就去看望,順便幫著割麥子,估計還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即便許父許母回來手上也沒有錢吧? 許昭更不可能向許左成、許右成借錢,正郁悶時,聽到有人喊:“許昭在家嗎?” “誰???誰喊我爸爸?” 許昭才剛站起身,許凡已經邁著小短腿,飛快地跑到院門口,在許凡詢問時,許昭已看清楚來人是村里的張大叔張大嬸。 “張大叔,張大嬸,你們找我?”許昭走過去,將院門打開。 “是啊?!睆埓笫逍χ鴨?。 “進來坐,什么事兒???” 張大嬸笑著說:“想來想去,整個村子里就你一個讀書人,村長都不行,所以就求你幫個忙?!?/br> “什么忙?你說?!?/br> 張大嬸拍一下張大叔。 張大叔這才解從中山裝式的襯衫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說:“讓你幫忙讀信?!?/br> “誰的信?” “我兒子的啊?!?/br> “行,我來給你讀?!?/br> 張大嬸高興地拍著張大叔的肩頭小聲說:“就跟你說,許昭肯定行,肯定愿意幫咱們?!?/br> 張大叔說:“別吱聲,聽信!” 張大嬸立刻不作聲。 許昭接過牛皮紙信封,展開標準的紅色條紋信紙,看著工整的字體,便開始一字一句的念給張大叔、張大嬸聽,張大叔的兒子的兒子是村里少見的文化人,其實也就是初中畢業,想出去看一看,于是就跑去廣市發展,發展的還不錯,特別通過郵局寄了五十塊錢回來,希望張大叔張大嬸不要掛念,保重身體之類的。 沒想到張大叔張大嬸的兒子還挺先進的,成為第一批外出打工人員。 “他過的很好???”張大嬸問。 “是啊,隔三差五就能吃到rou?!痹S昭說。 “能吃到rou就好,能吃到rou就好?!睆埓笫?、張大嬸一起說。 因為給讀了信,張大叔、張大嬸看許昭特別親切,不像外面傳的那么壞啊,忍不住就和許昭多聊幾句,聽說許昭可以幫忙寫回信,二老更是喜不自禁,拉著許昭噓寒問暖地,還從褲兜里掏出兩顆大白兔奶糖給許凡吃,然后又詢問許昭麥子收獲怎么樣,說著說著便說,張大叔便說去年收成不好,他們年紀大了,種不了地了,想買糧食都得跑外地去買,今年可能還要去外地買點。 許昭一聽,忽然聯想這兩天最發愁的錢的問題,當即說:“張大叔,我的麥子可以賣給你們一點?!?/br> “你的?”張大叔、張大嬸同時問。 “嗯,我的麥子賣給你?!痹S昭說。 “你今年收多少麥子?” “一百多斤?!痹S昭說。 “才一百多斤,那不夠你和許凡吃的啊?!睆埓髬鹫f。 “我有別的辦法?!痹S昭說:“張大嬸,你們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賣給你六七十斤,回頭你們再要的話,我去外地幫你們帶?!?/br> “真的?” “嗯?!?/br> “可是我怕你們不夠吃,過幾天你還要繳公糧的?!?/br> “夠的,你們放心,我既然愿意賣,那肯定是有別的辦法的?!?/br> 張大叔、張大嬸彼此對望了一眼,想著今年豐收,許家地兒挺多的,也就覺得這事兒可行。 “那行,就先從你這兒買六十斤,回頭你要是有難處,再來找叔嬸兒?!?/br> “好?!?/br> “那么價格怎么算呢?” “都聽你們的?!痹S昭說。 張大叔想了想,說:“往年麥子都是一毛三四一斤,今年估計也差不多,這樣,我給你一毛五一斤,回頭你幫我們多寫兩封信給我兒子就行了?!?/br> 許昭笑著說:“寫信可以,但是這價格就按照一毛三來吧?!?/br> “那不行,不能讓你吃虧?!?/br> “沒吃虧,這是新麥子,里面有水份,可能過兩天縮水,就沒有六十斤了?!?/br> “誰說的,我看你曬了一天了,就按一毛五?!?/br> 張大叔、張大嬸執拗起來,許昭還真是擰不過,最后只好聽從張大叔、張大嬸的。 這么一商定,張大嬸立刻掏錢,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卷起來的手帕,將手帕一點點剝開,里面是一卷紙幣,面值兩塊、一塊、五毛、兩毛、一毛都有,張大嬸、張大叔二人仔仔細細地數了九塊錢遞給許昭。 許昭笑著接過來。 這一幕正巧被剛回來的許大娃、許二娃看見,許大娃立刻拉著許二娃朝地里跑,跑到許左成跟前說:“爸,三叔把咱家的麥子賣了!” “啥?”許左成吃驚地問。 第6章 “三叔把咱家的麥子給賣了!”許大娃氣喘吁吁地重復一遍。 “賣給誰了?” “村里姓張的那家,賣了九塊錢?!?/br> “九塊錢?” 九塊錢—— 在這個低物價、低收入的年代,九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 許左成立刻丟下大掃帚,怒氣沖沖地轉身朝許家走。 許右成見狀跟上。 大娃、二娃也跟著跑起來。 四個人遠遠地便看到許昭、許凡站在院門口,像是剛把張大叔、張大嬸送走的樣子。 “許昭?!痹S左成大喊一聲,大步走到許昭跟前。 許昭笑著打招呼:“你們回來了,正好,有東西給你?!?/br> “錢嗎?”許左成板著臉問。 “什么錢?”許昭反問。 “你賣麥子的錢?!?/br> “我賣麥子的錢,關你什么事兒?” “那是許家的麥子!”許左成提高聲音。 許昭笑問:“我那四分地兒,是許家的嗎?” 許左成一下被問住。 許昭抬眸看一眼許左成,說:“既然提起這事兒,那么我們就說開了吧,反正家早就分了的,這次收到新麥之后,我打算和許凡單過?!?/br> “單過?” “對?!?/br> “你憑什么單過?” “憑我有四分地兒?!?/br> 有四分地兒? 許左成、許右成把“四分地兒”聽進心里去了,這年頭土地很值錢,多少人為了多一厘地少一厘地的打架,因為土地就代表著糧食代表生命,許左成、許右成之所以同意許父許母分家不分鍋的建議,其實就是貪著許昭的一畝四分地,順便壓榨著許昭,現在聽許昭說“四分地兒”,而不是“一畝四分地兒”,兩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而許昭是故意這么說的,其實他不這么說也沒有辦法了,因為原許昭早就把名下的一畝四分地兒,給出去一畝,并且十分傻氣原許昭去年還去寫了申請,偷偷把他名下的一畝地給了許家其他人,所以剛剛隊長送來的四本公糧本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他只需要交四分地兒的公糧就行了。 許左成不知道這事兒。 許右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