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悕之自打聽到林侯之后以后，這人就有點夢游了。這林侯之后，姑蘇有名望的人家，又是子嗣稀少，這一輩只余他一個，每一條都對上了，這可不是她女神的探花爹么？

    顧悕之差點就問出口了“是不是叫林海字如海的？”幸好收住了。

    顧悕之處于神游狀態也沒聽清陸氏說了什么，只應承了一聲“好”

    顧悕之這么一應承，倒是成就了賈敏和林海的婚事，這倒是后話了。

    ***

    離著會試的日子越發近了，賈政臉上的傷也在顧悕之友情提供的去疤藥膏的治療下好了。

    賈政是越發認真了，每天天沒亮就開始背書了，王氏又是又是個孕婦，嗜睡得很，天天苦逼的被賈政的讀書聲吵醒也就算了。賈政還是白天六個時辰無休的，最多間隔半個半個時辰養養嗓子，然后就有精神滿滿的開始背了。

    王氏原先還耐著性子天天上香求菩薩保佑自己生個兒子，保佑賈政能一舉中個進士。到后來，王氏已經只剩下天天數日子盼著會試早點來了。

    王氏原先撓得賈政差點毀容，戰戰兢兢了幾天她這都已經算是差點毀了夫君的前程了，苛刻些的人家送家廟去都是有的。

    可王氏左等右等也沒見史氏說要把她送到家廟里去，連小佛堂都沒讓她去跪。王氏猜測著這肯定是因為她肚子里的這塊rou，就越發有恃無恐起來。

    王氏覺得自己懷有身孕，要挪個院子還是能夠的，就見天得作著要換院子。她是實在受不了馬棚的味道了，更受不了賈政這天天這么大的嗓門念書了。

    這顧悕之倒是無所謂，反正要收拾個院子，她也不過動動嘴皮子，自有下人們動手，為著顯示一下自己這個做大嫂的大氣，顧悕之還特意替王氏挑了個疏朗開闊的好院子。

    史氏就氣的不行了，她沒嫌棄王氏，王氏倒是先嫌棄起了她的寶貝兒子？要不是王氏懷著身子，史氏又怕丟人，都想讓賈政休了這個攪家精了。

    因著王氏怎么鬧騰，史氏對王氏肚子的孫子，又多了幾分不喜。

    徐老夫人也不止一次的跟身邊的嬤嬤說起“娶媳婦啊，就算娶了善兒媳婦這么一個蠢的，也不能娶王氏這么一個又蠢又作的?！?/br>
    徐老夫人雖對賈政沒有像賈赦這么疼愛，可好歹是親孫子，哪里見得了別人這么嫌棄他。

    賈政對王氏換院子也沒什么意見，自從王氏上次這么彪悍了一回以后，賈政是真的不敢對王氏有什么意見了，搬了最好。

    原本想著，好歹也如了王氏的意了。她要換院子，便挑了個好遠子給她，她要吃鮑魚燕窩，也天天讓廚房不間斷的送了過去。這總不會作了吧。

    誰曾想，過了幾日王氏又鬧起來了，王氏身邊的丫鬟急匆匆的去史氏那里匯報“太太，我們奶奶說她肚子疼，求您給請個太醫吧?！?/br>
    要請太醫找她干什么，都說了她這里沒帖子，可好歹王氏肚子里是親孫子，史氏沒法子，只能把忙吩咐了丫鬟去顧悕之那里拿帖子請太醫。

    被吩咐了的小廝照例請了與榮國府相熟的王太醫。這好歹是王氏說她肚子疼，史氏也擔心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急匆匆的扶了鴛鴦就去王氏的院子。

    史氏到了才發現徐老夫人也已經早早的坐在院子的正房里了。徐老夫人現在年紀大了，沒有什么大事幾乎不出門。難道王氏肚子里孩子要保不住了？史氏想了想，有吩咐了鴛鴦把賈政請過來。

    正巧，賈代善這會兒也剛剛下了衙，又在路上遇到了王太醫，正好結伴著一起。

    “二奶奶身體挺康健的，腹中胎兒也養的挺好的?！彼阅銈儼盐医衼碛质菫榱松?？王太醫想了想賈代善允諾過的酒，又好心補上了一句“二奶奶也得注意一點，孕婦不可補得太過?！?/br>
    王氏見王太醫來診脈就直覺不好，果然王太醫的話一出口，所有人就都已經看向王氏了。

    我勒個去，你沒病裝什么啊，誰又虧待你了？你要搬院子，得，特意給你收拾了一個出來；你要天天鬧著要吃補品，也都給你送過來了，你又見天的作什么？

    王氏要是現代也準能得個奧斯卡影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王氏直接就捂著肚子開始演了起來：“我肚子疼，太太，我求求你了，不要把孩子抱走?！?/br>
    我不是，我沒有，史氏這會兒腦子里竇娥冤那出戲的詞都全部冒出來了。這孩子還在王氏的肚子里呢，怎么抱走？

    她倒是想養孩子，可這孩子也僅限于榮國府的嫡子長孫，將來能頂立門戶的瑚哥兒。這王氏肚子里的還是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讓她養她都不想養。

    她的那些東西將來都是要給瑚哥兒做聘禮的，要是再養一個，將來想搶瑚哥兒的東西可怎么辦。

    這雖說徐老夫人一直嫌史氏淺薄，可那也是國公夫人，要是能養在史氏膝下，少不得將來也能抬一抬這孩子的身份。

    更何況這婆母把孩子抱過去養了，本來就是應有之理。徐老夫人看了一眼在旁邊看好戲的王太醫，再次覺得，兒媳婦蠢一點沒事，但是絕對不能找個作的。

    第64章

    卻原來, 賈政的通房里有原來王氏的大丫鬟，當初跟著王氏三朝回門的時候聽王太太說起過什么婆婆養嫡長子的話。

    原先史氏曾說過她們這些賈政的通房里, 誰生下子嗣就升誰做姨娘?？善默F如今賈政沉迷讀書，把她們這些美嬌娘給忘掉了，王氏又在這時候有了身孕。

    這丫鬟也是打小伺候王氏的, 對王氏的性子也是一清二楚。等王氏真生下了嫡長子，有了依仗, 她們這些礙眼的就等著被王氏發賣到窯子里。

    不能讓王氏生下嫡長子這件事, 賈政的幾個通房們有致的統一了起來。

    這些丫鬟們便想了這么一個主意，讓人在王氏耳邊念叨念叨，就說史氏有意把王氏的孩子養在膝下。

    賈政吃得都是窩邊的草，他的通房不是賈家的家生子, 就是王家的家生子。

    雖說顧悕之也算是整頓過幾次, 但是人情卻是在榮國府這里免不了了，再加上雞犬升天的誘惑。還有幾個王家帶過來的，顧悕之也沒法子管。都是王氏身邊的人，難保還會有幾個王氏的心腹，這些通房們做起這種事情倒也方便。

    通房們的本意是最好讓王氏因為這事弄個心緒不寧導致胎像不穩啥的，可沒成想，王氏倒是真慌了，但是慌了以后出了個瞎主意。

    莫名背鍋的史氏對王氏和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真的是半點也喜歡不起來了，連帶著二房都不待見幾分。

    徐老夫人倒是本有心教導兩句, 但是看著王氏這自以為戰勝了史氏, 洋洋得意的臉, 又放棄了。左右她也已經老了，沒幾個年頭可以活了，到時候王氏如何，哪怕是賈家如何，都跟她這把老骨頭沒關系了。

    賈代善黑著臉來了句“讓她自己養著?！边@本意是已經嫌棄了王氏的，可在王氏看來卻是公公都站在了她這一面。賈代善確實打過將二房的長子給史氏養的主意。

    賈代善一直覺得虧欠史氏頗多，自己又本身也十分饞孩子?？尚炖戏蛉擞指钐帨\處的分析過賈瑚不適合讓他們兩夫妻養的原因。

    賈代善便打起了二房長子的主意，賈政文不成武不就的，當爹的也只能想著多給他點錢財傍身了?？勺孀诩曳ㄔ谀抢?，二房最多也只能分到除去祖產外的三成。

    徐老夫人的私房，不用說，肯定是要留給賈赦的。賈代善自己的私房倒是想留給賈政，可畢竟是榮國府的當家人，難免給有心人一種不同的風向。不患寡而患不均，這要是給長子惹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賈代善就想到了史氏，史氏是內宅婦人，偏心寫也難免。她又是史侯的嫡長女，當年的嫁妝豐厚的很，這些年迎來送往的又攢下了不少體己。

    史氏早些年因為徐老夫人說要把她的體己留給賈赦也說過類似要把私房留給賈政這樣子的話。

    賈代善想著，把二房的子嗣抱到榮禧堂養活，也能在史氏面前得臉?？烧l知道這想法不過剛過肚子，王氏就鬧騰起來了，還當著外人的面不給史氏臉面。

    本以為二兒子不是書讀不好，再加上不通庶務罷了。這也不是什么大缺點，賈政平庸一點罷了，可現在看來，這連媳婦都管不住，還能有什么能耐。

    賈代善撇了一眼自從看了王氏這場鬧劇以后尷尬得連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的賈政，暗自嘆了口氣。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能管的了賈政這會兒，還能管的了賈政一輩子不成。

    兩個兒子之間本來就關系不好，要是他再往賈政那兒偏一點心，毀了兩兄弟本來就不多兄弟感情就不好了。

    ****

    很快就到了會試的時候了，賈赦那個時候賈代善沒出面，由著賈敬和賈政去送的賈赦。

    賈政考試，而且在賈代善看來完全中不了的情況下，賈代善是萬萬不可能去送賈政的，可奈何賈代善他還有個子控的哥哥。

    賈敷打小身體不好，賈代化一直把兒子當紙糊的美人燈，這會試可是在春寒料峭的早春啊，賈代化都恨不得自己去替兒子考了。

    再想想隔壁打小身體倍棒，從不生病的大侄子都是一出考場就暈了的，賈代化還是放心不下兒子。

    胡思亂想了半天的賈代化一個沒忍住還是跟皇帝去告了假，用的理由還十分的理直氣壯。

    “犬子明日要參加會考，他打小身體不好，臣放心不下他，能否向您告幾天假?！?/br>
    要是在別的時候，皇帝可能就嫌棄賈代化請假請的太多，讓他回家吃自己了?？蛇@不是皇帝剛經歷過太子謀反么，最愛看這種父慈子孝的場面了。

    皇帝一高興，不僅給賈代化批了假期，還順口問了問，知道了賈代善也有個兒子要參加會試，索性單方面給賈代善也放了假。

    要論賈代化這招也算是高明，賈敷和賈政這也算是在皇帝面前掛了號，要是這次會試能得個名次，將來也少不得登閣拜相的。

    其他大臣們倒是羨慕的很，可這種事情，做第一個的在皇帝看來是父慈子孝，第二個皇帝保證罵你個狗血淋頭。

    被迫放假的賈代善就真的有苦說不出了，他現在只期待著賈政能中個三甲的如夫人也好，不至于讓他丟人了。

    知道的看在皇帝的份上夸賈代化一句慈父之心，也知道賈代善不過是個連帶的?？刹恢赖?，卻少不得心里低估幾句。

    頂立門戶且少年舉人的嫡長子正兒八經的參加會試照常應卯，這還能夸上一句愛崗敬業?？蛇@愛崗敬業的人轉頭在一個以監生的名義參加會試的次子考試的時候請假接送兒子會試去了。

    再想想明明應該長子才得的監生的名額，眾人一致的聯系到了最近史氏疼愛長房所生的孫子和史氏曾經逢人就夸賈政這幾件事。

    難道這偏心二房，疼愛賈政的是賈代善？而這史氏只是迫于丈夫，所以才做出一副也偏心賈政的樣子？

    賈代善這幾日應卯時眾人看的眼神都不太一樣，賈代善的幾個老伙計還都拍著賈代善的肩膀，一副真心為他好的樣子勸道：

    “我知道兄弟你偏愛幺兒，可這也不能太過分了，傷了恩候的心可就不妙了?！?/br>
    賈代善能怎么說，難道還能說一句我其實偏心也只偏心賈赦？只能把苦自己咽下去。

    賈赦這邊更是收到了不少同僚同情的目光，連平時的活別人都幫他做了不少。缺少父愛的雍郡王甚至都快把賈赦這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連襟引為知己了，連日里對賈赦都溫和上了不少。

    到了會試第一場結束這日，畢竟是在皇帝面前掛了號的，賈代善少不得也得坐了馬車去接考完的賈政。

    榮國府這邊賈赦還得接受了別人同情的目光去上班，去接賈政的不過賈代善帶著幾個仆人罷了。

    可寧國府那邊，卻是幾乎所有的男主子們都上了，包括賈敬那個不過兩周歲多的兒子珍哥兒。

    原本去接賈敷，賈代化一個人足矣，可賈敬這一面是擔心自幼體弱的大哥，一面又怕萬一賈敷沒考好，他又得披掛上陣，索性就抱著兒子一塊兒來了。

    賈政去考試之前，或者說在他拿到題目之前都是信心滿滿的，胸懷一顆大毛竹的。他比賈赦運氣好上不少，既沒被分在臭號，又不是個漏風漏雨的地方。

    加上賈政覺得他不僅四書五經可以倒背如流，連歷屆狀元的卷子也是如此?？梢哉f是錦繡文章自在心中，進士及第不在話下了。

    可是拿到試卷的那一刻，賈政驚呆了，能成為會試題目的，首先就不可能是四書五經里面的原句。當然，歷屆考過的那些題，即使要出現，也肯定是改頭換面了的。

    可賈政他只會用四書五經的原句破題啊，更何況，由于賈政在考試之前花了大力氣背狀元語錄，賈政現在一著急，滿腦子的這些東西，其他的，卻冒不出來了。

    賈政一面埋怨賈赦拿了那些什么撈子的狀元卷子來，害得他現在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一面又害怕起來。

    他爹為了他這次會試請假這事他也知道，一方面賈政對他比賈赦受寵這件事情洋洋得意，另一方面，賈政也擔心起這次他要是沒中，他爹會不會拿軍棍打死他。

    人在受到危險的時候往往會有很大的潛力，打小不會撒謊的賈政，在卷子快要交了，但是他幾乎都沒在卷子上寫多少的時候，想出了一個主意。

    接賈赦那會兒賈政也是去了的，賈政便想到了模仿他哥，一出考場就暈過去。那這就不是他學識不夠，而是他身體不好了。

    第65章

    裝運這種聽起來真的是一個好主意, 一般親爹碰到自己兒子暈了，還不得心疼死, 還是兒子的身體重要，考不考得中也就不是什么要緊的事了。

    但是賈政的演技明顯不過關啊。

    他也是一個金貴爺們，從小到大也就見賈赦暈過一回，可那個時候太忙亂，時間也算是有點久遠了, 一時間讓賈政回憶還真回憶不出什么來。

    賈政又是個嬌貴的, 要真讓他就這么直直得往下摔, 賈政既嫌臟又怕摔下去疼。

    好容易賈政找好了角度摔進了他爹的懷里, 真準備著他爹因為太擔心他而吼著讓小廝趕緊去把馬車趕過來。甚至領悟出戲精修煉大法的賈政都已經盤算好了, 到家了該怎么演醒過來，太醫要是說他沒病該怎么演。

    尷尬的是, 賈代善并不照著他寫好的劇本演。

    賈政演的實在是尬, 尬到賈代善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裝暈的。更尷尬的是，賈政由于第一次撒謊，人是暈過去了，可這呼吸聲卻大的很。賈代善一個習武多年的人，要是這都看不出來，那他也白活了。

    再生氣, 也不能在貢院前就把兒子打一頓啊，更重要的是, 手邊也沒什么趁手能揍人的工具。

    “去把馬車趕過來”原本還想等隔壁的大侄子出來, 問一聲身體如何, 但是攤上這么個糟心的兒子，賈代善只想早點回家打兒子。賈代善一手扶著假裝暈過去的兒子，一邊吩咐帶來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