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賈敷不是身體不好么，現在雖看著強健不少，與一般人也沒什么差別?？少Z敷這一去，至少得在金陵待上一年，陳氏這會兒剛剛誕下她和賈敷的長女，正是和賈敷琴瑟和鳴的時候，那里放心賈敷去金陵。

    陳氏也是武將家的女兒，身邊也沒什么人科考的，唯一一個便是賈赦了。陳氏看往常賈赦一沒病二沒災的，可在京城的這場會試還不是一出考場就暈了，賈敷可比賈赦身體不好的多，這萬一……

    陳氏倒是有心想陪著賈敷一起去金陵，可一則她剛剛生產，路途勞累，賈敷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了，不同意陳氏去了。二則陳氏也放心不下剛剛出生嗷嗷待哺的閨女。

    “嫂子放心，敷大哥哥文采我家大爺也是夸的，這一科必是能中的，你且等著敷大哥哥給你掙個鳳冠霞帔?！鳖檺嵵愂系氖职参康?，要是再讓陳氏這么胡思亂想下去指不定會得什么產后抑郁癥。

    “好妹子，我也知道是我胡思亂想了，可我總想著，大爺都已經是寧國府的繼承人了，何苦在去掙什么功名？”

    “我倒是有個法子……”顧悕之遲疑了一下“我以前聽我娘家哥哥說起過，官至三品已上的大人們都有一個名額可以讓子孫進國子監，有了監生這個功名，便可以直接參加在京城的會試了?！?/br>
    顧悕之哪里是聽過她哥哥這么講過，顧老爺子雖也有這么個名額，可她哥哥們要是敢透露出這么一點想走捷徑的意思，顧老爺子保管板子伺候。

    不過倒也確實有怎么一會子事情，文官家里都是知道的，甚至為了這么個名額兄弟鬩墻的也不在少數。武官這邊只是因為從文的子弟少，不知道罷了。

    這監生雖也能參加會試，要是考得好了，也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可畢竟不是正途的科舉進身，除非另有機遇，不然最多官至三品罷了。

    不過賈敷本身將來也能繼承爵位，即使是從童生一步步考到進士，將來也不過就是如此。

    陳氏聽了顧悕之的話眼前一亮，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給顧悕之行禮。

    顧悕之一把按住了陳氏“大嫂子跟我客氣什么，我不過是嘴皮子上下一翻罷了，大嫂子且歇著，我去前頭瞧瞧?！?/br>
    出了門顧悕之微微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把有國子監名額這件事告訴陳氏好還是不好。

    賈敬和朱氏也被當做寧國府的未來主人，捧了這么些年?？裳垡姷觅Z敷身體好了，這寧國府必是要賈敷來繼承的，要是賈代化再把這國子監的名額給了賈敷，也不知道賈敬和朱氏會不會鬧起來。

    陳氏也知道要是她跟賈敷講起此事，賈敷這個好哥哥必是寧愿自己會金陵考，也要把這個名額讓給賈敬的。索性吩咐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偷偷收買了賈代化身邊的小廝們，慢慢的把這件事情透露給賈代化。

    賈代化作為一個二十四孝好爹，又深覺的自己虧欠了賈敷很多，原先就不怎么同意讓賈敷獨自去金陵考科舉。

    雖說賈敷后來說服了賈代化，可要不是賈代化身上還有個輕易動不得的官位，都恨不得自己辭了官陪兒子考試去。

    這會兒聽小廝們說打聽到還有走國子監這條路子，立刻就要寫了奏折把這名額按到賈敷頭上，好讓賈敷放棄了去金陵的想法。

    “爹，還有二弟的，我這當哥哥的哪有讓我占了這名額的?！辟Z敷勸道。

    “也對，我就說嘛，你何苦再去考什么撈子的科舉，讓敬兒去好了，我明兒就讓他們收拾收拾書房，再讓敬兒搬進去?！?/br>
    賈代化深覺得賈敷說的有道理，賈家是要從文轉武不假，寧國府是還沒出過一個進士也不假?？蛇@何必要打小就病歪歪，好不容易才養好身體的長子去呢？這不是還有個活蹦亂跳的賈敬么？

    “爹，二弟妹都快生了，哪有這個時候把敬兒搬到書房去的?！辟Z敷覺得自己都快被他爹的神邏輯給打敗了。

    “你看，這敬兒媳婦也快生了，要是敬兒考不上，還可以讓他兒子考嘛?！?/br>
    站在陰暗小角落里聽他哥和他爹討論國子監名額的賈敬實在忍不了了，他考不上還得讓他兒子考？這是要世世代代都籠罩在科舉的陰影里么？

    賈小敬同學都快抱著他哥大腿哭了“哥，我求你了，我對國子監的名額真的不感興趣，我只想當一個紈绔?！?/br>
    要是平時賈代化聽到賈敬說要當個紈绔早就又要抄起身邊的東西抽他了，可賈敬也算是從反面勸了賈敷了，賈代化硬生生忍住了自己想要抽賈敬的沖動。

    賈敷望著賈敬眼巴巴的樣子，也只能同意了。

    要說賈代化一聽到有國子監名額就想給賈敷這件事情賈敬也不是沒有失落。但是賈敬打小就是看著他哥天天喝苦藥汁子，他娘背著他哥流淚的樣子，對爹娘偏心賈敷這事他也覺得正常了。

    更何況賈敬自己也是經歷過府試的，要是真賈敷去金陵考了，賈敬也是真替他哥擔心。

    當然經歷過天天被他爹逼著讀書以后，賈敬覺得有個自愿讀書的哥哥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第52章

    賈代善聽說還有國子監名額這種事情, 首先就想到了賈赦，要是當初知道有這么個事, 他也不用讓賈赦小小年紀就獨自去金陵考秀才。既替賈赦感到遺憾, 又覺得不愧是他賈代善的兒子, 哪里用得著什么門路。

    遺憾過了以后, 賈代善終于想起了家里還有個天天一大早就在對著馬棚讀書的二兒子。這倒不是賈代善不關心賈政的讀書情況，實在是無從關心起。

    賈代善雖也已經官至從一品, 可賈代善自己也不過是個念過幾本兵書的大老粗, 要讓他考?？夹鹤觽儠车脑趺礃恿诉€成。要是論做文章, 賈代善自己都寫得狗屁不通, 怎么考校兒子。

    可偏偏要論起背書, 賈政是真的能從頭背到尾，再從尾背到頭, 可以說是真正能倒背如流了。

    本來還能問一問教賈政的先生, 可賈政有一個先生教了賈政半年，留下一個愚不可及, 連榮國府深厚的背景和豐厚的束修也顧不得了, 生怕毀了自己的名聲走了。

    后來一個先生倒是時常能在賈代善面前夸一夸賈政，可夸了這么些年，賈政也沒考上個童生。這賈政再被夸下去, 也快以為那先生說的是反話了，死活要讓賈代善勸退那先生。

    賈代善想著, 好歹府里還有大兒子這個正兒八經的進士呢。這賈政要是有什么不會的, 正好能讓賈赦來教, 順便還能促進一下兩個人之間的兄弟感情，就也同意了。

    可劇情偏偏不按照賈代善的想法走，賈政看不順眼他哥是由來已久，遇到不會的寧可自己憋著也絕不問他哥。賈赦又是自打考中的進士就恨不得以工部為家了，哪里能得出什么空閑時間來好為人師。

    這兩個先生走了以后，賈政便一個人在書房里奮筆疾書，連個能給賈代善匯報賈政讀書進度的人都沒了。

    賈代善起先的時候還會派個小廝去打聽一下賈政的讀書情況?？擅看闻扇houcha回來的小廝全都是回來說二爺很認真地在練字，看書，寫文章。久而久之，賈代善也懶得派人去choucha賈政了。

    “老爺今兒喊過去說他想把國子監的名額給了賈政?！辟Z赦回了東院以后，照例傻爸爸似的貼在顧悕之的肚子上，感受了一回胎動，然后說道。

    “也確實該給了賈政了，政兄弟每次回金陵趕考來來回回的也不方便?！鳖檺嵵犃诉@話，半點意見也沒有。

    “你對我這么有信心？萬一我們這胎是兒子，我可得在十五年之內升到正三品？”

    顧悕之到不是對賈赦能升到正三品有信心，而是她爹要是聽說外孫子敢通過走國子監生這種途徑，打斷狗腿這種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

    可國子監名額給賈政這件事情，大兒子夫婦沒意見，不代表著二兒子也沒有意見。

    賈代善怎么也沒料到自己好不容易偏心一回，想把這名額給了賈政，賈政卻拒絕了，十分干脆利落的拒絕了。

    賈政半點也沒感受到他爹的好心，反而覺得他爹就是看不起他。他可是一個將來要中一甲的人，哪里會考不上個秀才舉人。

    至于前幾次為何都沒有考中，那只是因為他沒找對方法，自從他得了百二十遍讀書的法子，這些日子寫文章都比以前進步了不少，大器晚成說的就是他無疑。

    賈代善也是沒法子，在原先賈赦還沒考取功名之前，外頭傳的都是榮國府的二爺讀書特別好，將來是有造化的。后來一直沒什么名聲的賈赦都考中進士了，賈政還是什么功名都沒中。

    賈代善的同僚們在羨慕賈代善得了個這么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的兒子之余，也特別喜歡拿賈政調侃賈代善，見了面就問“老賈，你們家那個將來是有造化的二爺，這場可考中了？”因為這，賈代善每年府試結束以后都不樂意去衙門。

    可賈政不同意走這么個捷徑賈代善能怎么辦呢？畢竟是親兒子，你說要是兒子不想上進還能打一頓，可要是太想上進，你能怎么辦。

    史氏雖這段時間一直關心顧悕之肚子里的大孫子，可是這小兒子也是史氏的心頭寶啊。史氏聽說了這事以后，馬不停蹄的把王氏喊過來，想讓兒媳婦勸勸兒子。

    王氏自然也是想勸的，這斷斷沒有夫君去趕考，這做媳婦的還能跟著一塊兒去的?？赏跏弦遣蝗?，那賈政去趕考的時候必是要帶上給他紅袖添香的小妖精的。等王氏當上了秀才娘子，可能離當便宜娘的距離也不遠了。

    可是賈政連爹娘的話都不聽，還能聽她的話？這么古板的一個人，對于這件事，怕是天王老子的話也不會聽吧？王氏暗暗想道。

    不過賈政雖不聽天王老子的話，可賈赦的話卻是聽的。

    “二弟這不愿意去國子監，我覺著二弟肯定是因為聽說了國子監除卻蒙蔭進去的以外，其他都是各地的舉子和才學優異的秀才，二弟怕去了丟人才不敢去的吧？”

    賈政本就不服賈赦，一直覺得賈赦就是走了狗屎運才考中的進士，而他自己不過是時運不濟罷了。賈赦這么一激，賈政立刻說道“誰說我不敢去國子監了，明兒我就讓老爺上折子?！?/br>
    “到了明兒就反悔了?！?/br>
    賈政脖子一埂“我現在就去找老爺?！?/br>
    ***

    “熱水呢？剛剛吩咐要的熱水呢？”小丫頭們慌慌張張的進進出出，間或傳出一些里頭大丫鬟們或者穩婆的要求。

    顧悕之雖自打懷孕以后就把管家權交還給了史氏，可對東院向來治家極嚴，東院的下人們向來都是行弛有度的，這么一大幫人呼呼喝喝的鬧騰騰實在少見。

    這邊賈赦在產房外面來來回回轉了幾圈，看到小丫頭從產房里頭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聽到屋子里頭的媳婦的痛呼，賈赦急的滿頭大汗，恨不得替他媳婦受了，倒是半點沒有年紀輕輕就得了從五品官的賈大人的樣子。

    徐老夫人帶著史氏來東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

    “你媳婦不是說還要兩個月嗎？怎么這個時候發動了？”徐老夫人進來就看到大孫子杵在產房門口，以為是自己孫子惹了孫媳婦生氣才導致的早產，又想著孫兒媳婦才八個月，七活八不活，向孫子興師問罪道。

    “孫兒也不知道，晌午的時候我們兩坐著聊天，我媳婦她突然就說要生了?！苯袢照檬琴Z赦休沐，賈赦正陪著他媳婦在院子里曬太陽呢，這顧悕之就突然說要生了。

    還好榮國府向來財大氣粗這穩婆是早早就請好了養在府里的，這會兒倒是不用抓瞎似的到處去請。

    賈赦也沒見過這種場景，他也是頭一回當爹，又偏偏看到這種場景，都快恨不得他進去生了。

    史氏則是拿了串佛珠一個勁的念佛，想要讓菩薩保佑著能得一個大胖孫子。自打東府那邊過來報喜說敬二奶奶生了個兒子以后，史氏對孫子的執念就更深了，每天早晚三炷香的在菩薩面前求，只求能得個大孫子。

    至于大兒子，那不存在的，哪有大孫子來得重要，史氏加入了徐老夫人的隊伍開始數落賈赦。

    顧悕之手里存著一大堆紅包群里各個爭搶著做干娘干jiejie的人送過來的一大堆東西。就是女果一樣，就能保證顧悕之能夠平平安安生下兒子了。

    可她也沒料到這半點不對的東西也沒入口，這孩子還能早產了。顧悕之強忍著疼痛從手機里拿出一個女果吞了下去。

    “人呢？還不拿了老爺的帖子去請個太醫過來?！辟Z赦聽著產房里的痛呼，生怕他媳婦有什么危險，好不容易從他祖母和她娘的包圍圈里掙脫出來，忙急著讓人去請太醫。

    只是他話音未落，得了吩咐的小廝還沒去來得及去拿帖子，穩婆抱著孩子出來恭喜他了“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恭喜大爺，大奶奶生了個哥兒?！?/br>
    穩婆在這府里住了些日子了，自然是知道這府里的太太有多盼著想得個大孫子，因此，第一時間就出來報喜，想得份喜錢。

    賈赦小心翼翼的接過穩婆手里的新鮮出爐用襁褓裹著紅彤彤的兒子，這姿勢怕是比從皇帝手里接過圣旨都要接的小心翼翼上不少。

    本來要去請太醫的小廝在這會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大爺，這太醫還要去請么？”

    “你怎么還沒去請？還不快去請來給大奶奶和大哥兒看看可有什么妨礙？”

    史氏眼巴巴的看了一眼賈赦懷里的大孫子，向著徐老夫人說道“東院現如今也不方便，媳婦那里房子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的，倒不如先讓大哥兒去了我那里吧?！?/br>
    第53章

    史氏這意思是想把大哥兒養到她的膝下了？徐老夫人皺了皺眉, 把大哥兒讓史氏教養那倒不如直接讓孫媳婦自個兒養。

    這嫡長孫要養到長輩膝下的規矩京城各個府里都是差不離的規矩，就連徐老夫人當年也親自養了賈赦?？蛇@史氏，徐老夫人想到了那個每天天剛亮就對著馬棚背書的二孫子, 她依稀記得賈政年幼的時候也是個活潑伶俐的孩子來著。

    徐老夫人實在對史氏調養人的手段放心不起來，要是二房的嫡次子讓史氏養了也就養了, 可這個可是要承擔起榮國府門楣的長房嫡子。

    至于賈代善, 徐老夫人想也不想的放棄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賈代善也不過就是粗通文墨, 要讓他給孩子啟蒙倒是足夠。

    可賈代善本就是個狠不下心的人, 就連賈政鬧騰著非要接著去金陵趕考賈代善都狠不下心拒絕，還要賈赦這個當大哥的出馬, 更何況是到了孫子這兒。徐老夫人想了想自己也算是個一心為家族綢繆的人了, 可賈赦小時候一撒嬌, 她就想著要不然讓賈赦就這么當個紈绔算了, 賈家那么大的基業, 足夠孫子敗的。

    于是，賈赦還沒據理力爭的要從她娘手里把兒子攔下來自己教養，徐老夫人就先開口了。

    “這大哥兒，就讓赦兒他們夫妻養著便是，難道這偌大的東院，還騰不出一個給我曾孫住的地？”

    徐老夫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賈赦又是個機靈的, 立馬打蛇棍上, “老太太說笑了，大哥兒的地方早就讓人收拾好了的，就在隔壁的廂房里，我和顧氏平日里照顧大哥兒也方便?！?/br>
    史氏這臉色已經相當的不好看了，心里更是罵了徐老夫人不知道幾遍。當年她生賈赦的時候住的可不也是東院，徐老夫人怎么說的。

    說什么你又要管家，又要照顧赦兒實在不方便，倒不如把赦兒抱到我那里去。還說什么東院到底是地方小了些，倒不如把赦兒交給我，你和善兒也可以早日給赦兒再添個弟弟。

    等一下！徐老夫人是不是在敲打自己不肯放手管家權，史氏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真相。

    史氏這會兒是真的恨不得現在就把管家權交接給顧悕之?？墒沁@顧氏剛剛生產完，她就是好心真的想把管家權交給顧氏，可過幾日也怕是會傳出些她苛待兒媳婦，月子里都得讓兒媳婦管家的流言來。

    要不交給王氏？史氏看了一眼王氏，王氏正盯著賈赦懷里的大孫子笑得一臉扭曲呢。她倒是有心想讓王氏管家，畢竟小兒子以后是要分出去，好歹現在也給她們夫妻留點好處。

    可看著王氏這樣子，史氏這念頭在心里過了一邊以后就打叉了。要是讓王氏管家，苛待了她的大孫子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