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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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延是他們之中,最無辜的受害者。 話說盡了,真相擺在每一個人面前,會議室內卻陷入死水般的寂靜。楚行云本以為吳涯得知真相,得知蘇延被設計,被誣陷后會失去控制,會對‘加害’蘇延的兇手大打出手,但是他沒有。吳涯只是睜著一雙柔軟又悲傷的眼睛看著窗外盛午的陽光,他眼中蓄滿淚水,卻不是憎恨的淚水,而是蘇延身上的冤屈得到洗凈后的解脫和欣慰。 楚行云看的出來,目前的結果是吳涯最想要的,蘇延被證清白,車禍的真兇浮出水面,每一個謀害蘇延的人都將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蘇延的‘仇’,算是報了。 吳涯按住傅亦搭在他肩上的手,轉動眸子深深的望了一眼楚行云,目光誠懇動人,道:“謝謝你們?!?/br> 他的聲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語,但是楚行云聽到了,于是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靜的只有幾道呼吸聲的室內忽然響起不合時宜的,緩慢沉悶且有節奏的掌聲。 從頭旁觀聽到尾的賀丞坐在不遠處,目睹楚行云把兩個女人聯手設置的騙局一層層的解開,最終落得真相大白,心里只有一個感覺…… “精彩?!?/br> 賀丞感慨道。 楚行云轉頭瞪他。 賀丞摸摸鼻子,撇撇嘴,不言語。 他一句‘精彩’好像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石海誠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劇烈顫動的目光從王薔移到林鈺身上,良久,自嘲般笑了一聲:“你們都在騙我?你們想讓我死?就為了這筆錢,你們就想讓我死?!” 像是發了狂般,石海誠把律師文件撕成碎片,狠狠的摔到地上,赤紅著充了血般的眼眶吼道:“這錢我不要了,不要了!” 兩個女人一站一坐,靜默無言。 傅亦把楊開泰和趙峰叫進來,讓他們把林鈺石海誠和王薔帶出去做完整的口供。林鈺臨陣倒戈自求自保,被楊開泰帶出去之前還在沖楚行云喊道:“我什么都告訴你們!我可以指控石海誠和王薔,我是無辜的??!” 楚行云道:“你先把情況交代清楚,我們再來討論你無不無辜?!?/br> 就在他們即將被帶下樓時,蘇婉急匆匆的跑來,喊道:“等一下?!?/br> 于是楊開泰和趙峰帶著三名嫌疑人停在會議室門口,蘇延的小身板迅速的從他們中間鉆進會議室。 她把一份尸檢報告遞給楚行云,道:“死者蘇延的死因查出來了?!?/br> 吳涯也被這份文件驚動,起身朝楚行云走了幾步,急切的看著他手中的文件。 楚行云邊翻邊問:“車禍前還是車禍后?” 蘇婉看看吳涯,皺眉道:“都不是?!?/br> 楚行云看她一眼:“都不是?” 蘇婉忽然嘆了口氣,道:“蘇延是自殺,車禍前就已經死了,他的胃液中有高濃度的甲醇?!?/br> 楚行云翻閱報告的手一頓,猛然抬頭看向她,愣了一瞬,忽然拔腿走向門口,因太過嚴厲,所以目露兇光,問林鈺:“把當時撞車的情形再復述一遍?!?/br> 林鈺稍回想一番,道:“當時我和石海誠從溫泉會所下來,從‘t’形路口匯入103公路的時候經過花田,在行車的時候我拿著相機拍花田,石海誠也分心教我用相機,我們誰都沒有看到路口停了一輛車,后來就——撞上了?!?/br> “蘇延輛車停在路邊,不是行車狀態?” 林鈺點頭:“不是,然后我們下車一看,蘇延滿頭都是血,已經沒有呼吸了?!?/br> 石海誠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只言片語,那位女法醫似乎說蘇延在車禍前就死了,再稍一聯想撞車時的情形。 好似絕處逢生般,石海誠激動的臉色發紅:“我們沒有殺人!蘇延是自殺,我們沒有殺人!” 而吳涯則和他完全相反,他因為兇手落網才體驗了絕處逢生,但是現在,一份驗尸報告告訴他,沒有兇手,蘇延死于自殺。這無疑又把他推入沒有仇恨對象,只有仇恨自己的苦海深淵之中。 他抓住蘇婉的肩膀,吼道:“不可能!他不可能自殺,不可能!” 傅亦忙上前把他拉開,也是面有急色,問蘇婉:“你確定嗎?” 蘇婉不說話,從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機遞給他們,道:“這是小喬姐讓我捎過來的,里面有一段技術隊找出來的錄音?!?/br> 這是蘇延的手機,是石海誠認罪后,從林鈺手中交出來的。他們為了取證,把手機留在了警局,直到現在才歸還家屬。 吳涯把手機搶過去,很快找到了被技術員拖到手機桌面上的一段錄音。 他顫抖著手機按下播放鍵,手機里頓時響起清潤溫朗的男聲,充滿陽光,和隱藏在陽光后的淡淡憂郁。 “對不起,吳涯?!?/br> 被留在機器中的聲音一響起,吳涯就淌了滿臉的淚。 “我不該又和你提分手,好在你總是在包容我。但是這次我和你分手是認真的,我們分手吧,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活的太失敗,太累了……你或許不知道,我的酒吧就快經營不下去了,而且欠了很多錢,多到我不得不抵押房子去還銀行的貸款,很蠢吧?拆了東墻補西墻,呵呵……還有一件事一直壓在我心上,關于我的好朋友,王薔。我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這一年多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內疚,每天晚上都失眠,夢到她坐在輪椅上看著我哭……我對不起她,但是我找不到補償她的辦法,我就快被她每天晚上的哭聲折磨瘋了?!?/br> 錄音中出現一段空白,短暫的空白后,蘇延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愈加柔軟,哽咽,但他強顏笑道:“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請你相信我,但凡我還有一點辦法,我就不會丟下你。我沒辦法了,吳涯,我真的沒辦法了……沒有人逼我去死,但是我卻活不下去了?;钪秒y,我想好好的活著,但是我辦不到,所以請你原諒我,我要去尋找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在另一個世界,或許我能過的輕松一些。我走了以后,你把我的房子和酒吧都賣了吧,錢都打到我那張民盛銀行卡里,就是我上大學領獎學金的卡。不要問我為什么,我也沒有機會向你解釋了?!?/br> 蘇延的最后一句話是:“今天的天氣很好,天上有一朵云特別像你的樣子,我把它拍下來了,你看看?!?/br> 錄音到此結束。 吳涯找到相冊,點開最后一張拍攝地照片,下面是一片林梢,上面是藍天和白云,他用力的去找蘇延說的那朵云,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眼前逐漸模糊,眼淚流的滂沱且洶涌。 而站在門口的兩名嫌疑人卻在暗喜,都為自己的‘無罪’而感到慶幸,林鈺甚至念了一串佛號,然后激動的扯住楚行云的胳膊:“警官,我沒事了吧?蘇延是自殺啊,和我們沒有關系!他是自殺!” 有生以來頭一次,楚行云覺得‘自殺’二字比‘他殺’更可惡。 “他不是自殺!” 吳涯忽然爆出一聲惡吼,緊握住蘇延的手機,踉踉蹌蹌的朝他們走過去,不知不覺的已經淚流滿面。 “是你們把他逼死,是你們逼他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們算計他,如果不是你們利用他,他怎么可能自殺?!” 忽然,他轉身沖向傅亦,搶走他別在腰間的手槍,抬起胳膊指向站在門口的林鈺、石海誠、和王薔。 “你們都是兇手!” 第166章 莫比烏斯環【38】 莫比烏斯環,是把一根紙條扭轉180°后,兩頭再粘接起來做成的紙帶圈,一面朝陽,一面朝陰。陰陽相接,永無止境。 ——《非名家解析》 蘇延下葬在三天后,這一天銀江市落了一場雨,又落了一場霧,雨水也澆不散的濃霧。 白霧籠罩著墓園,站在墓碑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像是從陰陽交界中走出的幽魂般若隱若現,煢煢孑立。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消磨盡了渾身血rou,此時的吳涯單嶙峋消瘦,但是他的背影依舊挺拔。他單薄的身姿立在薄雨濃霧之中,就像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顛簸流浪,已經遠去的孤帆。他失去了方向,永遠迷失在海洋的那一邊,明與暗交界處,沒有盡頭的苦海人間。 就像他的名字,無涯。 從濃霧漸稀處走出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祭奠死者的黑衣,撐著一把黑傘遮擋迷沱的小雨,在鋪著一層雨水的青石臺階上踩過,走到吳涯身邊,看著和他們咫尺之遙,卻已天人永隔的故人。 貼在墓碑上的照片還是笑的燦爛又傻氣,鮮活又生動,似乎他生前從未遭受過背叛和欺騙,從未陷入任何人的圈套和陰謀。他依舊是那個陽光燦爛的青年,對著生活懷著滿滿的熱枕與希望。 來的一路上,心情是沉重且悲傷的,但是此時看到蘇延的墓碑,傅亦心中竟感到些許解脫。 或許對蘇延來說,放棄生命,放棄在人間的折磨與掙扎,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這樣的做法終究是自私的,他把自己不能承受的痛苦拋給別人承受,那個人就是愛他的吳涯。他這樣做對吳涯不公平,但也是這個世界待他不公在先。 他在無計可施之下選了一條死路,而尚在人間的吳涯,無疑將在自己的后半生中徘徊在陰陽兩界,生死界限當中。他雖然還活著,但他身處地獄。 “我很慶幸,那把槍里沒有子彈?!?/br> 寂靜的墓園里,只有小雨打在松葉上的聲音,淅淅瀝瀝,滴滴拉拉,傅亦的聲音被空曠且綿綢的的雨聲拉的很遠。 他說:“不然現在站在我身邊的人,就是殺人犯?!?/br> 吳涯全身已經被小雨淋濕了,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從他的額頭上向下攀爬,流過他冷硬的側臉線條。 “我也慶幸?!?/br> 他的聲音嘶啞,且低沉,平穩的像一副失去生命力的心電圖。他看著蘇延的照片,像是在說給逝者聽:“為了那三個人,不值得再賠上一條命?!?/br> 這話雖然偏激,但是對于吳涯來說,卻是最理智的處理方式。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傅亦問。 吳涯忽然抬頭看向被繚繞的霧氣遮掩的天空,唇角拉開一絲微弱的弧度:“以后嗎?我要去一個一年四季不會下雨,每天都能看到藍天和白云的地方?!?/br> 傅亦見他說的認真,不像是瘋話,追問道:“哪里?” “我們醫院正在組織援非醫療隊,可能去尼日爾吧,也有可能是剛果。天涯海角,走到哪里算哪里?!?/br> “……你想好了嗎?” 吳涯似乎是笑了一聲,只不過那笑聲沉悶且短促,很難捕捉。 他說:“想好了,那里是死亡和病痛最頻繁,離天堂最近的地方,或許也是最適合我的地方?!?/br> 而且,那里有滿天的白云。 傅亦轉向他,看著他平靜冷淡的側臉沉默了一會兒,問:“什么時候回來?” 吳涯微微側眸看向他,勾起唇角,輕聲嘆道:“不知道,或許再也不回來了?!?/br> 小雨下的愈加匆忙,并且沒有停歇的趨勢,傅亦把傘遞到他手中,看著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想回來,我就在銀江等你?!?/br> 吳涯笑了,上前一步短暫的抱了他一下,說:“謝謝?!?/br> 臨別時,傅亦對他說:“祝你平安?!?/br> 吳涯道:“祝你幸福?!?/br> 離開墓園,傅亦站在墓園大門口回頭看去,只見那把黑色的傘隱在雨霧之中,霧氣越來越濃,直到把他淹沒,像是他走向了迷霧深處。 雖然留下了再會的承諾,但是傅亦知道,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吳涯。 第二天,霧散了,雨停了,銀江市的秋天送走了最后一波干爽的天氣,寒流在南方的天幕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席卷北方的天空。天氣比起以往明顯更加的濕潤,陰冷了。 傅亦站在辦公室窗前,親眼目睹了一架飛機從城南機場升起,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遼遠的弧線,消失在天界的另一端。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把別在胸前口袋里的眼鏡取出來戴好,轉身走出辦公室,在門口和前來送文件的楊開泰碰了個正著。 “傅隊,這是法院——” “楊局在辦公室嗎?” 傅亦打斷他。 楊開泰愣了愣:“???好像在吧,剛才我看到楚隊進局長辦公室了?!?/br> “他進去干什么?” 傅亦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楊開泰道:“楚隊好像有事,要請假?!?/br> 傅亦心道就晚了這么一小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