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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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被拉開,最后一絲夕陽的光亮投入室內,像是點亮黑暗的一盞燭光。 趙峰轉過身,看清室內全貌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這間畫室很大,也很空曠,只有房間正中擺著一副畫架和椅子,但是房間被夕陽的光線塞滿時,他卻立即生出一種陷入圈套,被包圍的驚悚感。 房間里除了他們再無他人,但是卻排布了一雙雙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眼睛,擁簇在四面八方,擠滿了每個角落。 那些眼睛來自于一個女人的臉上,數不清的女人,無數張畫著女人臉的畫紙鋪滿了地面,貼滿了墻壁。同一張臉,同一雙眼,布滿四面八方。 無數雙女人的眼睛正在看著私自闖入的兩位客人—— 老城區正在施工的地點眾多,除去修橋補路的,光是在建的高樓就有不下十幾棟,并且地理位置散亂無序。 傅亦指揮警員從邊沿處往中心地區地毯式搜索,這兩日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一定要把方雨的尸體找出來! 楊開泰理所當然和他組成一組,拿著藍色銳途的照片在工地里四處尋找可能存在的目擊者。 太陽逐漸沒入城市的另一端,銀江市迎來又一個黑夜。 工人們紛紛結束一天的工作,兩三成群的走出施工現場,并非是兩個探查命案的警察可以抵擋住的疲憊的人流。 傅亦立在逐漸加深的夜色之中,茫然又焦躁的往四周看了一圈,但是除了四周遼闊無邊望不到盡頭的黑夜,什么都看不到。 工人們坐上一輛輛面包車,由承包方載回工人宿舍。 停在路邊的越野忽然閃了閃車燈,把正在攔著一個男人問話的傅亦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楊開泰把胳膊伸出窗外朝他招手,喊道:“傅隊,我們去前面看看!” 傅亦走到駕駛座車門前:“我開一會兒?!?/br> “我不累,你上車吧?!?/br> 傅亦回到車上坐在副駕駛,借著車里的燈光打開四周工地風施工圖尋找所有可能藏尸的地點。 楊開泰撕開一袋面包遞到他面前:“別著急傅隊,我們還有時間?!?/br> 他們還有時間不假,兩天內把所有工地翻一遍也并非不可完成的艱巨任務,但是就怕覃驍跟他們搶時間。 只要他們沒找到方雨的尸體,覃驍就有機會毀尸滅跡,到了那個時候,沒有尸體等同于覃驍沒有殺人,警方只能釋放覃驍。 這個道理楊開泰當然明白,他心里的焦灼并不比傅亦少,但是他也明白傅亦此時把重重壓力和責任全部擔在肩上,需要為一個女孩的亡靈是否能得到安息而負責。楚行云在的話還能幫他分擔,楚行云不在,他只能一肩挑了。 傅亦拿著散發著防腐劑和香甜氣息的面包,有些無奈的笑道:“我現在終于明白楚行云為什么總是惦記著退休了?!?/br> “要不我聯系楚隊,讓他回來吧?!?/br> 傅亦卻搖頭,撕下一塊面包,道:“給他兩天時間,他有同樣重要的事情要做?!?/br> 此時天色已經全暗了,天上蹦出幾顆零碎的星子,被晚風吹的搖搖晃晃,忽明忽暗。 還沒吃幾口面包,忽然聽到車外一人扯著嗓子的叫罵聲。 傅亦通過后視鏡看過去,看到后方不遠處一個拄著鐵鍬的工人站在水泥攪拌機旁,沖著一輛載著工人遠去的面包車大聲吆喝,粗野的鄉音在空曠寧靜的夜里格外突兀。 “怎么了師傅?” 傅亦走到他身邊問道。 “這幫孫子,剛鋪好的水泥,碾來碾去碾來碾去,都多少次了,明天還得重刷?!?/br> 傅亦這才發現工地外的公路輔路段其中有一小截正在修補,舊的水泥已經挖出來了,也已經鋪好了新的水泥,水泥干涸后的顏色和周圍的色調明顯有差別,只是水泥未干時遭受過車輪碾壓,路段中心出現兩道深深的車轍印記。 他蹲在路邊,用手電筒照向路面的輪胎?。骸斑@路什么時候修的?” 老師傅道:“早了,修半個多月了,才修到這兒?!?/br> “我是說,水泥是什么時候刷的?” “哦,一號晚上?!?/br> 傅亦猛然抬起頭看著他,黑沉沉的眸子瞬間被點亮:“你確定?” “確定,我們當時尋思著晚上車少,新水泥好保存,刷好就下班了,沒想到第二天來了一看,就被碾壞了?!?/br> “這兩道車印是在一號晚上出現的?” “那我不知道,反正第二天就有了?!?/br> 傅亦找出藍色銳途的車輪照片,又蹲在地上根據印在水泥里的圖案仔細對比,終于找到一絲線索。 車輪印的確屬于藍色銳途,并且按照圖案分析,是藍色銳途來時留下的印跡。也就是說,九月一號晚上覃驍開車經過的,就是這條路。 那么車輛駛過此地,繼續前進的方向就在東邊。 他站起身,手中的手電筒指向通往東方的公路上,只是兩道光線太短暫太微弱,逐漸消隱于黑暗之中。 忽然,從正東方向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如驚雷般撕裂天幕,地面一陣顫動。 “那邊在干什么?” 傅亦忙問。 老師傅習以為常道:“炸鐵軌,以前環城線不在東邊嗎?現在要炸了,修到南邊銀江大橋那邊去?!?/br> 說著,老師傅納悶道:“不是說十月份動工嗎?怎么現在就開始炸了?” 話音沒落,傅亦拔腿跑向警車,極度不冷靜的樣子把楊開泰嚇了一跳。 “所有外勤,現在立刻趕往老城區地下鐵軌103路段,快點!” 楊開泰早在他上車時就打著了火,聞言也驅車疾馳在公路上往一輪爆破過去后恢復寧靜的老城區趕去。 “發生什么事了傅隊?” 傅亦扔下對講機,拿出手機聯絡技術隊調查負責鐵軌拆除工程的是哪一家承包方,掛了電話才咬牙道:“方雨可能就在前面?!?/br> 方雨? 楊開泰愣了一下,隨后心臟咚的一聲貌似墜了底,如果方雨的尸體就在鐵軌隧道下,那么此時正在爆破的工程就是在——毀尸滅跡? 他似乎能看到施工隊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第二輪爆破,而方雨的尸體藏在隧道里的某個黑暗的角落,靜靜的等待著粉身碎骨,等待著魂飛魄散。 傅亦很急躁,從警這么久還是頭一次如此不冷靜,緊緊握著手機等待技術隊傳來消息,雙眼如夜間巡游的隼般刺穿前方的暗夜,盯緊了飄蕩在夜幕下引領他們方向的女孩兒的亡靈—— “我知道承包方是誰!” 楊開泰忽然喊道。 傅亦一雙異常濃黑的眸子看向他:“誰?” 楊開泰抓著方向盤,渾身都在顫抖,目視前方,牙齒不斷的打顫:“周世陽跟我提過,他哥派他盯一個工程,在十月份——就是炸鐵軌,重修環城線!” 傅亦面容一怔,心情竟然在一瞬間恢復詭秘的平靜,愈加冷厲的眸子再次刺穿前方無邊的暗夜,驚怒過頭,他竟然有些想笑。 覃驍真狠,他自己犯下的罪孽,卻試圖讓周世陽和周渠良買單。 他拼死,也要潑周世陽一身臟水! 第110章 一級謀殺【34】 袁平義被處死后,袁喜江遠赴銀江取回兒子的骨灰,同年臘月葬在家鄉墓園中,但是同鄉人視這個玷污家鄉名諱的殺人犯為千古罪人。 就在袁平義下葬的第二天,他的棺木竟被幾個俠義心腸的同鄉從地下掘出,骨灰撒滿了石灰地,像落了一場雪。 袁喜江疾首痛心的把骨灰從地上捻起,跪在黑發人的墓前哭了整整一天,抱著骨灰壇回家了。 據老婦人口述,他的白內障就是那時落下了病根,一個月后一個cao著外地口音的女人找到了袁喜江,留下了一筆錢,帶走了袁平義的骨灰,說是既然家鄉容不下他,那就讓她帶到他鄉安葬。 她只見過那個女人一面,女人來歷不明,去向不明,只是帶走了袁平義的骨灰,許諾會好好將他安葬,再也沒來過。 楚行云拿出陳靜的照片讓她辨認,老人瞇著眼睛看了半晌,才確定道:“是她,下巴有個痣,是她?!?/br> 驅車離開回收廠時,他們各懷心事,所以車走的很慢,像是在向這個悲哀的地方報以無聲的追悼與懷念。 疏淡的星空下,一位彎腰駝背脊柱變形的老人在街邊綠化帶上散步,身邊圍繞跳躥著幾條和他同樣無依無靠的流浪狗。 夜就像個墨水瓶子,越往遠處,越深沉,越黑暗。 黑色越野在經過他身邊時停下了,目送老人消失在濃黑的夜幕下,隨后猛地提速,像一只離弦的箭般,一往無前義無反顧的奔往墨瓶的入口,像是要刺破黑暗,穿透瓶底,散盡裝載在人間的黑暗,擊碎不見黎明不得天光的框架。 黑色越野疾馳在靜謐無人的高速公路上,車頭射出的兩道燈光像是在夜間保駕護航摸索探路的燈籠。 車廂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楚行云看著前方的路況,注意力卻全在賀丞身上。 副駕駛車窗被放到了底,力的碰撞產生的風從大開的窗口吹進車廂,把賀丞的頭發和衣領吹的隨風仰倒,肆意飛揚。 賀丞看著窗外墨汁般的夜色,目光很松懈很柔和,神情很平靜。 楚行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無論賀丞在想什么,都不能讓他的思想繼續深入。賀丞的‘定力’極差,極易被鮮血和罪惡吞噬,他一旦陷入找不到仇恨的目標從而拼命仇恨自己的怪圈當中,他將會失控,永遠的失控。 楚行云提心吊膽憂心忡忡的用余光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但是賀丞自從上了車后就保持凝望窗外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被時光遺落,靜止了。 他很希望賀丞跟他說些什么,就算是發泄也好,怒吼也罷,但是賀丞好像‘忘’了他,就像時光將他遺忘了一樣。 就在他決定主動開口聊一聊方才發生的事時,忽見賀丞抬起右手,摘下了臉上的眼鏡。 賀丞捏著眼鏡腿把眼鏡取下來,像扔一個垃圾一樣把手伸向窗外,輕輕的甩了出去—— 風聲太急,車速太快,被扔出車窗的眼鏡就像墜入了深沉的大海中一樣,消失的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在他扔眼鏡的那一刻,楚行云清楚的感覺到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擂了一拳,心跳在忽然之間靜止,片刻靜止后如嘈雜的鼓槌瘋狂的敲擊鼓面。 失去控制的車頭以一條筆直的斜線趨勢撞向路邊的路沿石時,賀丞出聲提醒他道:“當心?!?/br> 楚行云猛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不知是不是因為堪堪躲過方才一觸即發的車禍而感到后怕,他掌心涌出一層層冷汗,險些握不住方向盤。 “你怎么了?” 楚行云的聲音有些暗啞。 “沒什么?!?/br> 賀丞往后靠進椅背,長輸了一口氣,依舊看著窗外,淡淡道:“只是覺得有些多余,忽然就——很厭惡,想做出一些改變?!?/br> 楚行云一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朝他伸過去,端著他的下巴使他轉頭看向自己。 他想從賀丞臉上看出一些被他隱藏的情緒,但是賀丞此時很平和,褪去眼鏡沒有鏡片遮擋的雙眼清亮透徹,像雨后初晴的陽光般驅走了空氣中一切塵埃和雜念。 賀丞迎著他充滿探究和疑慮的目光,微微笑了一笑,說:“別擔心我,我很好?!?/br> 楚行云回過頭,目視前方道:“你想跟我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