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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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一片平地上的分揀處,來到一排彩鋼房前,楚行云向一位駕著爐灶在戶外生火做飯的婦女問起袁喜江。 婦女忙著切菜,正眼都沒瞧他們,抬起刀刃指了指前面,地方口音濃重道:“往前走,一直走?!?/br> 楚行云姑且理解成了她的意思是走到盡頭,于是謝了她又和賀丞往前走。 十幾米長的彩鋼房很快走到頭,最后兩間房用一塊軍用帆布和前面的房間格開,顯示出了居住者的離群索居。 楚行云掀開綠帆布,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汗衫的老人在血一般的殘陽下,佝僂著身軀,兩只干枯消瘦如鷹爪的般的大手cao持著一根撬棍,試圖挪動卡在一推爛鐵中間,百十斤的重卡輪胎。 “袁喜江?” 隨著這一聲問詢似的呼喊,老人轉過身。 他們得以見到這位‘偉人’的父親。 資料上的袁喜江不過六十出頭的年紀,然而眼前這位老人卻已顯得風燭殘年,老態龍鐘。 他身上的汗衫洗了多次已經發黃,抽了絲的衣料上布滿洗不掉的油漬和污垢,脖子里的搭了一條看不出原來色彩的醬褐色毛巾。他的脊椎像是被鐵匠捶打至彎曲變形的鋼鐵,身上的皮膚幾乎完全喪失了水分,像抓跟在旱地生長的老樹一樣,被吸干了水分,身軀干裂,皮膚松弛。 往前走了幾步,楚行云才發現他的右眼白內障嚴重,眼珠與眼白渾然一體,像是蒙了一層骯臟的絮狀網膜,他的右眼幾乎失了明,而他的左眼依舊健康,眀利有神。 看到他的第一眼,楚行云還擔心他的神志是否還清晰,但是對上他的眼神時,楚行云發現自己完全多慮了,這位老人雖然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但是他的眼神告訴他們——他很清醒 袁喜江好像什么都知道,仿佛擁有讀心術般一瞬間洞悉了他們的來意。 當楚行云說出袁平義的名字時,袁喜江丟下手里的撬棍,駝著被壓彎的脊背,像背了一座山一樣,一言不發的進了屋子。 房間里沒開燈,黑洞洞的,站在門口借著黃昏殘陽能看到里面滿地的鍋碗瓢盆。 賀丞還未親身領略過人間疾苦,所以此時顯得有些無所適從,目光在高處和近處不斷游移徘徊,似乎找不到一個固定的落腳點。 雖然袁喜江沒有驅逐他們,但是也不打算好生配合,還不知道要在這里耗多久,楚行云有些后悔沒有堅持讓賀丞留在派出所,這里儼然不是賀丞應該來的地方。 就算是他自私吧,他不想讓賀丞參與到任何罪案當中,更不想讓他感受他本不應感受的痛苦。 這對賀丞來說并不公平。 或許根本沒有人能得到絕對的公平,既然人人都必須面對淋漓的現實,背負沉重的苦難,為什么唯獨賀丞不可以? 是的,沒有理由,對他而言,唯獨賀丞不可以。 他看著賀丞,用自己的敷滿風霜且依舊堅穩明亮的眼神安撫他,極輕的對他笑了笑,然后看著黑黢黢的室內揚聲道:“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關于袁平義,您的兒子?!?/br> 很快,袁喜江出來了,搬了一把馬扎放在還能沐浴夕陽的門口一角,渾身關節生了銹似的緩慢又僵硬的在馬扎上坐下,沒有理會到訪的兩位客人,從身上口袋里摸出一瓶眼藥水,仰起頭給自己的右眼滴了幾滴,然后閉上了眼。 楚行云蹲在他面前,打算展開游說攻勢:“大爺,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問您,您的兒子袁平義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想應該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 綠帆布忽然被掀開,一個頭發花白的年邁婦人抱著懷中沉睡的孩子道:“別跟他說了,老袁是聾的?!?/br> 楚行云和賀丞均愣了一下。 “他聽不到?” 楚行云忙問。 老婦人搖搖頭,說:“早聾咧?!?/br> “怎么回事?” “去年過年,幾個孩子把他綁在樹上,樹杈子上掛滿鞭炮,點了火就跑,把老袁炸聾咧?!?/br> 老人抱著孩子,逐漸站不住,也搬了一個馬扎在帆布前坐下,搖頭嘆道:“小袁不爭氣,他們折騰老袁。人作孽,也是不得活哦?!?/br> 一時之間,楚行云什么話都問不出了,撐著膝蓋站起身,緩了幾口氣,又問老人:“他還能說話嗎?正常交流可以嗎?” 老人道:“不行了,他的腦子亂了,現在只會說兩句話——” 話沒說完,仰著臉緊閉雙眼追趕最后一抹夕陽的袁喜江忽然發出一聲粗糲有力的低吼:“莫作惡!莫殺人!” 六個字擲地有聲,砸在地面上隆隆作響。 縱容楚行云不是本地人,也聽得懂這帶著濃郁的本地口音的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沒有作惡,沒有殺人。說的是誰?袁平義? 袁喜江說完這句話,活化石般巍然不動,像一尊圓寂的佛陀。 保持了半晌靜默的賀丞忽然說:“我能看看袁平義的照片嗎?” 袁喜江隱于世,賀丞問的是老婦人。 “老袁有幾張,我去給你找找?!?/br> 老婦人把熟睡中的孩子交給楚行云,腳步瞞珊的進了袁喜江身后的房子。 片刻后,她拿著一本舊雜志出來,遞給了賀丞,道:“都在這里了,你慢慢翻,莫弄丟?!?/br> 賀丞拿著夾著相片的雜志走到光線較充足的地方,索性蹲了下去翻看照片。 楚行云以為他在根據袁平義的臉與記憶中的臉作比對,也就容他去比對,把孩子還給老婦人,跟她攀談:“您認識袁平義?” “認得,打小我看著他長大的?!?/br> “在您印象里,袁平義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時候挺乖巧的,一不聽話老袁就打,把娃娃打的沒得脾氣了,沒有膽識,不敢擔責任。我們都說這娃娃乖是乖,以后怕是廢了。后來他出去上學,聽說在外面交了個女朋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br> “沒給他父親打錢回來?” “好像是打了幾次,一二百塊的,他掙得也不多?!?/br> 楚行云不禁陷入沉思,來的路上,他還在懷疑,如果袁平義不是兇手卻自認兇手,那么買通他的一定是錢財,但是按照袁喜江困苦拮據的生活來看,袁平義并沒有留一筆數目客觀的錢給他的父親。 況且袁平義孤身一人,沒有老婆孩子,他能為了誰賣命? 消財買命這條思路貌似立不住—— 楚行云正思索著,忽然被賀丞拽著胳膊從地上拉起來。 “走?!?/br> 賀丞目光渙散,眼睛看著楚行云,卻不知神游到了哪里,面色煞白,額頭上浮現一層虛汗。 他抓著楚行云的手不由分說的掀開綠帆布想要離開這里。 楚行云反向拉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下,把他的手攥的死死的,焦急又擔憂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此時,掩在綠帆布后的袁喜江的聲音像一道驚雷般在天幕下炸開。 “莫作惡!莫殺人!” 賀丞渾身一顫,腳下虛浮,竟然險些站不住,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從腦頂涌向腳底,面色蒼白,渾身冰冷。 他用力握住楚行云的手,顫抖著牙齒拼盡余力說了一個字:“走?!?/br> 此時賀丞的樣子,就像收到白熊的那個午后,眼中滿是驚懼和恍惚。 楚行云強忍住帶他逃離的沖動,抓住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竭力平靜道:“賀丞,別害怕。告訴我,你看到什么了?” 賀丞看著他,眼中有淚光浮現,被扼住了喉嚨般艱難的發出聲音:“我看到,袁平義的照片——每一張的拍攝地點,每一個風景區,都和在陳靜家里看到的一摸一樣?!?/br> 楚行云一愣,莫名感到渾身發冷,呆呆的重復:“陳靜?” “陳靜是江城職業院校畢業的是嗎?” “……是?!?/br> 賀丞吃力的彎起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垂下眸子掩飾眼中劇烈顫動的淚光,說:“真巧,我剛才看到袁平義的畢業證書,也是江城職員院校畢業?!?/br> 說著,他頓了一頓,懷著恨意似的咬牙道:“袁平義是陳雨南的父親!” 袁平義是陳雨南的父親? 是陳靜大專畢業后同居的男友? 此時楚行云渾身上下每一滴血液都是涼的,每個毛孔都在顫栗。他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向像一堵墻似的,將袁喜江阻擋在另一邊的綠色帆布。 也就是說,袁喜江是陳雨南的爺爺—— 刺啦一聲裂響,像是風掀起了綠帆布。 袁喜江像一抹鬼魂般乍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像結了一層絮狀白網的眼珠緊緊盯著他們,像是眼睛里永遠飄蕩著一片潔白的喪幡,喪幡上宿著永不安息的鬼魂,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用盡了余生氣力般聲嘶力竭的吼道:“莫作惡!莫殺人!” 第109章 一級謀殺【33】 市局辦公大樓,五樓局長辦公室門外,樓道里過往的科員顫抖著眼角繞過辦公室門口的一片空地,躲避定時炸彈般從局長辦公室門前匆匆走過,連個眼色都不敢和對面的同事交匯。 楊局摔鍋打碗的咆哮聲從門縫里鉆出來,以自強不息的生命力隨空氣傳播大樓中每個角落,隆隆回響。 “他楚行云有什么權利私自外出?!誰又允許他外出?你作為副隊長,難道不會攔著他嗎?老子一日不在就輪到他做主了?!你們這一對兒搭檔還真是銅墻鐵壁一致對外!” “……我們正在聯系他?!?/br> “我看你是在包庇他!他把覃驍給我弄來,又撒手不管了,你們知道覃廳長給我多大壓力嗎?現在你給我出個主意,覃驍到底是放還是不放?!” 楊開泰剛走到門外,就被楊局的吼聲灌了一耳朵,心里一慌,連忙推開門:“不能放!” 傅亦站在辦公桌前,正略顯疲乏的低著頭挨罵,手里拿著自己的眼鏡,聞言擰著眉心朝門口看了過去。 楊開泰兩三步沖到辦公桌前,直眉楞眼理直氣壯道:“我們掌握了蔣毅的證詞,覃驍就是接走方雨的人,為什么要放他走!” 楊局咬死了后槽牙,瞪著眼看了他一會兒:“誰讓你進來了?有你說話的份兒?給我出去!” 楊開泰非但不出去,還往前走了一步:“爸,你不能放了覃驍,你放了他就是給他提供銷毀尸體的機會?!?/br> 楊局氣極反笑:“照你這么說,你知道他把尸體藏哪兒了?” 楊開泰倔強的挺起胸膛:“我們馬上就找到了?!?/br> “馬上?馬上是多久?你知不知道我們最長扣留他兩天?!?/br> 楊開泰還要說什么,冷不防肩膀上搭上一只手,便立刻噤了聲。 傅亦按住他的肩膀往前走了兩步,緊皺著眉頭用力捏了捏眼角,對楊局說:“兩天就兩天吧,我們先去忙了,楊局?!?/br> 在他們即將出門時,楊局忽然把楊開泰留下,并且讓傅亦關上了門。 “你跟我兜個實底兒?!?/br> 楊局面色憂慮道:“楚行云到底干嘛去了?” 楊開泰背著手站在辦公桌前,垂著眼睛看桌子上的綠植,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楚隊不能是出去玩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