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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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開泰問她話,她只顧著求神拜菩薩,十句里面答一句就算老人家法外開恩了。 楊開泰萬般無奈的離了老人,對楚行云搖了搖頭。 楚行云站起身,抹掉手上的露水,轉頭看著清晨泛著白煙的湖面,兩只手松松垮垮的揣在褲子口袋。不從正面看,就是個流氓,繞到正面看他的臉才給他的整體形象加分。是一位英俊養眼又精神的人民警察。 他抬手招來兩個警察:“把老人家送到醫院檢查檢查?!?/br> 號稱正在被閻王爺追趕的老太太被警察護送去往醫院,正在和閻王爺討價還價的一干刑警還在現場搜集證據。 楚行云坐在離死者身后不足五米的一張長椅上,死者生前或許就坐過。他把雙臂撐在膝蓋上,雙手交握抵在下巴和嘴唇上,滿目沉靜的看著不太遠處倒在地上的少年,在腦海中試圖想象他的活著時的樣子。 四周的噪雜聲逐漸消失,天色也慢慢的暗了下來,天上沒有星月,夜幕濃黑。只有路邊的路燈撒著氤氳的光芒,天地一片寂靜,竹林小路忽然傳來細微的聲音,因為那人沒有穿鞋,所以幾乎無聲無息—— 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少年慢慢的走到長椅前,在他身邊坐下了。楚行云試圖去看清他尚鮮活著的面容,卻發現柳條的垂影遮住了他臉,像是被蒙上了一張黑色的面罩。少年僵直的坐在長椅上望著望著墨汁般的湖。身體逐漸被夜晚的露水打濕,他的影子像是被黑白無常放出的亡魂?;蛟S一陣風吹來了,就能把他吹散了。忽然,他有了動作,他拿出一個藥瓶,把藥瓶里的藥片都倒進了嘴里。很快,胸口被石塊堵塞的窒息感讓他痛苦的站起身,他捂著胸口步履艱難的離開長椅,與魔鬼爭奪自己的生命。他往前走去,一步,兩步,三步……然后他倒下了,他逐漸停止呼吸。身體上散去余溫,像一個死在路邊的貓貓狗狗一樣失去了靈魂,變成一具僵死的軀殼。 “水瓶呢?” 楊開泰愣了一下,反問:“水瓶?” 楚行云道:“他吃了這么多藥,不可能不喝水?!?/br> 楊開泰四顧了一圈,沒有看到水瓶,一錯眼看到了木椅旁的垃圾桶,于是在垃圾桶里翻找,向蘇婉借了白手套拿出三個礦泉水瓶子。 “楚隊,只有這幾個?!?/br> “帶回去檢驗?!?/br> 楊開泰依言把水瓶裝起來才問:“我不明白,就算這里面有死者喝過的,對案情有幫助嗎?” 楚行云反問:“如果沒有他喝過的呢?” 楊開泰略一思索,雙眼一亮,看著他說:“那就說明死者沒有喝水?或者說,死者喝的水……不是自己的!” 說完又皺了皺眉:“反向推測,如果有他喝過的水瓶呢?” 楚行云又走到死去的少年身邊,蹲下身看著他雙眼青烏,面容慘白的死相,在他眼角看到一點已經干涸的水漬,似乎能看到他生前的掙扎。這雙青烏的雙眼忽而睜開,露出一雙夜一樣黢黑的瞳孔,對他說:救我。 “一個一心尋死的人,藥瓶隨手扔掉,卻把水瓶扔到垃圾桶,講的通嗎?無論現場找不找得到他喝過的水瓶,都佐證了一個問題?!?/br> 楚行口吻光平靜又篤定的說:“這不是自殺?!?/br> 坐在木椅上的少年望著沉靜的湖面焦灼的在等待什么人,但是他等來的卻是死神。一個隱藏于黑暗的魔鬼悄無聲息的走到他的身后,搬起他的下巴把一整瓶致命的毒藥灌進他的喉嚨,打開水瓶喂他喝水逼他吞咽。少年拼命的掙扎,藥瓶在反抗中落在草地上,但他依舊被灌下毒藥,他想逃,他慌不擇路的走向湖面,卻倒在了草地上。魔鬼隱藏在黑夜中目睹他的死亡過程,然后攜帶著他的靈魂離開這一無人之地,順手把水瓶扔進了垃圾桶。 第6章 少年之血【5】 湖濱道一所高檔住宅區,楚行云把車停在花圃柵欄旁,甩上車門走了十幾米才發現楊開泰沒有跟上來。 楊開泰垂著手臂靜靜的站在綠蔭下,仰著頭平靜的從東方的天空望到西方,眼中沒有功利,身上缺少塵囂,像是從藝術學院象牙塔中外出采風的大男孩兒。 “怎么了你?” 楚行云問。 楊開泰把目光收回來,向他走過去:“這兒的攝像頭很多?!?/br> 楚行云隨意的往道路兩旁看了看,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有錢人普遍比一般人更怕死?!?/br> 楚行云走路的時候姿勢有些‘飄’,肩膀總是隨著步子輕輕晃動,往往是右腳腳尖還未踩實了,左腳已經邁出去了,因此總給人輕佻浮躁不太穩重的感覺。此人的‘形’和‘容’和他當年在京州大學被列為風云人物時沒有絲毫出入。無論他畢業多久,見識了多少鮮血和現實,他還是剛從學校時畢業的風云學長模樣,社會這個大染缸沒有改變他絲毫,這點倒是難能可貴。 “隊長,你覺不覺得我們的工作,有時候像個報喪人?!?/br> 楊開泰臉上有些低沉,悶悶的問。 楚行云看他一眼,佯裝出一臉驚恐:“別胡說,公職人員不允許搞副業,你想被雙開嗎三羊同志?!?/br> 楊開泰皺起眉毛,低沉埋怨道:“隊長?!?/br> 楚行云哈哈一笑,不再逗他,道:“你說的沒錯,登門拜訪死者家屬也是我最不愿意干的事兒。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見到那么多張悲傷的臉,難免會懷疑自己的價值,你跟我這么久,兩年?三年了吧,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br> 說著,楚行云抬手在他頭頂揉了一把:“怎么還這么多愁善感?要抱抱嗎小寶貝?” 楊開泰嘆了一口氣,快步往前走了:“你總是這樣,說不了兩句正經話?!?/br> 楚行云用手攏著火苗點了一根煙,跟在他身后笑道:“誰讓你是咱們隊里最好逗的一個?!?/br> 花藝鐵門前,楚行云按響了墻上的門鈴,頃刻后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從墻上的話筒里出傳出來。 楚行云拿出警官證對著貓眼:“警察?!?/br> “稍等?!?/br> 在等待男主人開門的時候,楊開泰問他:“他們還沒發現孩子不見了嗎?” 楚行云意味不明的聳了聳肩,眼睛一直看著穿過院子走來的男人身上。 “有事嗎警察先生?” 男主人隔著鐵門問道。 “程勛住在這里嗎?” “是我兒子,怎么了?” 楚行云稍稍提了口氣,然后吐了出去:“很抱歉程先生,今天早上在諾亞廣場湖邊發現了您兒子的尸體?!?/br> 程勛的母親比起程勛的父親來要顯得不那么年輕,如今的很多夫妻中妻子都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比丈夫要年輕,尤其是有錢人,但是程勛的母親卻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蒼老。當兩位警察登門時她正站在廚房里準備早餐,丈夫告訴她警察的來意,這位未老先衰的母親手腳一軟,倒了下去。被丈夫攙起從廚房里走出來,楚行云才看到她隆起來的腹部。 “我的天哪?!?/br> 楚行云聽到她這么說,然后她被丈夫扶到沙發上坐下,捂著臉一直流淚。 楚行云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這對夫妻有些奇怪,從他們進門兒到現在,他們好像沉浸在悲傷之中,并沒有多少震驚 。比如現在,兩夫妻只顧著流淚,還沒來得及詢問事情的原委。 不過他們之間的感情應該很好,丈夫一直把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不停的安慰她。 楊開泰把案情簡單陳述一遍,然后問道:“他為什么會在凌晨出現在諾亞廣場?” 情緒相比妻子而言平靜一些的父親答道:“我們也不知道,他昨天一直在家,睡覺之前我還去他的房間看過他,他怎么會在半夜忽然跑出去呢!” “您是說,他半夜忽然跑出去,那么他離開家的時候您是知情的是嗎?” 程父忽然之間比剛才更悲傷了,用手捂著臉哽咽道:“昨天晚上兩點多的時候,我聽到院子里有動靜,這個小區里流浪貓很多,我以為是流浪貓,就沒在意?,F在你們告訴我他在凌晨……死在湖邊,我……我真后悔當時沒有出去看看!” 程勛的母親抱住丈夫的肩膀,淚水把她蠟黃的臉暈染的不成樣子,哭泣著說:“我們都不想啊,我們都不想?!?/br> 楚行云向他們詢問程勛近期的情緒狀態,以此判斷他是否有輕生的意愿。 本以為這對夫妻聽到自己的兒子的死亡現場像極了自殺會很驚訝,但是他們依舊除了悲傷外,什么情緒都表達不出來。就像是被硬拉上舞臺的表演的演員,尚未學會如果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而顯得呆板,僵硬。 他們對視了許久,像是再從彼此的眼神中尋求安慰。程先生始終以保護著的姿態把妻子攬在懷里,同時也在護著她的肚子,他的這一行為語言也一直被楚行云所注意。 “有,你們說的情況,他的確有?!?/br> 程先生敘說著兒子生前的往事,這位嚴肅的父親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大概是一年前了吧,小勛他生了一場病,病好了以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他的情緒經常失控,總是在夜里大喊大叫,疑神疑鬼,惶惶不安,白天也不敢出門,連學都不上了。我們帶他去看醫生,醫生說他精神出了問題,是什么躁郁癥前兆,從那以后,他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像是魂兒被吸走了一樣。我和她mama和他溝通,他也不理會。還有幾次,他,他用頭撞墻,把臉埋在枕頭里,甚至還劃過自己的手腕?!?/br> 程先生說到兒子的自殘行為,驀然把頭深深的底下,語調哽咽的不成樣子。 楚行云聽完他的話沒什么表示,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回到程太太身上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程太太幾個月的身孕了?” 程太太答道:“快五個月了?!?/br> 楚行云點點頭,問:“我可以到程勛的房間看看嗎?” 程父要起身為他引路,被楚行云制止:“不用,告訴我哪個房間,您留下配合我的人做口述?!?/br> “上樓右手邊第一間?!?/br> 楚行云獨自登上二樓,推開死去少年的房間的門。 對于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兒來說,這個房間太過干凈和單調,放眼看去全都是素凈的白色,還有很濃的西藥味。除了寫字臺上幾張相片,沒有多余的裝飾物。 靠著窗的單人床上被子有些凌亂,床下擺著拖鞋,看的出主人出門匆忙,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楚行云把注意力放到床頭柜上的幾瓶藥上,發現全都是助于睡眠的藥物,從藥瓶剩余的量來看,已經服用了大半,看來這間臥室的主人長期失眠。 “有問題嗎警察先生?” 楚行云回頭一看,程先生攔擁著妻子和楊開泰站在門口。 “沒事?!?/br> 楚行云不著痕跡的瞪了一眼楊開泰,楊開泰一臉無奈的對他搖搖頭。 程夫人看到他手里拿著的藥瓶,一時悲從中來,轉眼間淚水又嘩嘩流下:“小勛他精神衰弱,從一年前開始就不得不依靠藥物入睡。后來,他的癥狀越來越嚴重,越來越不像他自己,我們送他去看心理醫生,他也不配合,只把自己一天到晚的鎖在房間里,患上了很嚴重的躁郁癥,有的時候很消沉,有的時候很狂躁。他的房間,已經被他砸了很多次,可憐的孩子,他為什么要受這種苦啊?!?/br> “他的手機呢?” 程太太又沉默了片刻,這種詭異的平靜總是在她身上時不時出現:“他很早就不用手機了,自從他變的封閉以后,任何聲響都會讓他變得不安焦躁,包括手機鈴聲?!?/br> 楚行云索性把他們請進來,看了一眼手里的藥瓶,問道:“他平常吃的藥只有這幾種嗎?” 程夫人道:“還有幾種醫生開的處方藥,我給他放著,像奧氮平這種藥,我們不敢讓他自己存放,就怕出現現在的情況?!?/br> 楚行云:“您認為程勛是自殺嗎?” 程夫人依靠在丈夫身上似乎隨時會倒下,望了一眼楊開泰說:“這位小同志說了,小勛吃了很多奧氮平,不是自殺,又是怎樣呢?” 楚行云嘬著牙根去瞪楊開泰,楊開泰別開臉看天花板。 “您把藥放在那里?” 程夫人在丈夫的陪同下帶著楚行云去往主臥,房間里只剩下楊開泰一個人。 楊開泰爭分奪妙的把房間審視一遍,然而真如程勛的母親所說,砸了無數遍,又恢復無數遍,一點原主人映射都沒有了。 房間表面上可以反映主人人格的東西實在太少,楊開泰拉開幾只抽屜和衣柜,同樣一無所獲。他把衣柜門關上錯眼看到寫字臺的抽屜上墜著一把鑰匙,整個房間里只有那只抽屜上墜著鑰匙,他走過去在寫字臺前的椅子上坐下,試著扭動鑰匙,咔嚓一聲果然打開了,抽出抽屜,里面整齊的擺放著兩本讀物,側面豎著一張沒有裝裱鏡框的相片。 楊開泰拿起相片,見上面是四個男孩兒的合照,其中一人就是已經死去的程勛。這張相片至少是倆仨年前的了,男孩兒長得這么快,骨骼和體型都可以看出變化。當時的程勛或許只有十五六歲,被一個體型壯實黑皮膚的高個子男生摟著脖子,林間,四個大男孩沖著鏡頭笑的一臉燦爛又傻氣。 楊開泰用手機拍了一張備份,然后把相片放回原位,忽然低頭下去,盯著那幾本讀物,看到最上面的的雜志里露出一條窄窄的的紙邊。 幾分鐘后,楚行云去而復返,站在門口扣了扣房門:“有收獲嗎福爾摩斯小朋友?!?/br> 楊開泰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目光閃爍不定,遞給他一張淡黃色的紙張,說:“隊長,你關于程勛是被謀殺的分析,好像出錯了?!?/br> 楚行云掃他一眼,接過他遞過來的紙,粗略看了幾眼,臉色也變了,眼中幽暗不定??粗@張貌似‘書信’的淡黃色的紙,語氣低沉的分不清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遺書?” 上面寫著——「我的雙腳陷在地獄中,我不知道該向誰求饒,向誰求救,生命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自從我的心變得不再善良開始,我就不再自由。我就像是被鎖住腳腕的飛鳥,是鐐銬教會我掙扎和懺悔,我寧愿住進籠子里去,起碼我會得到寬恕,但是我依舊被流放,受盡傷害。對不起,爸爸mama,如果你們了解我,就會發現我是個混蛋,我讓你們失望了,我還要對我傷害過的所有人道歉,所有人,對不起。我站在地獄仰望天堂,期盼著有朝一日得到解脫?!?/br> 明明‘遺書’就在眼前,楊開泰還是忍不住問:“楚隊,是自殺?” 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