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白三朝他們送孩子去幼兒園后,很快就回來了。他們回來看到白鹿萍一家,頓時又激動了起來。幾個大老爺們開始嘰嘰咕咕起來。白金氏不耐煩聽這些國家大事,索性拉著白鹿萍單獨回房去了。 白金氏把門一關,毫不客氣地質問女兒:“你給我老實交代,白啟后是不是惹出什么亂子了?” 白曙還在白鹿萍懷里,只是這時候,他已經在裝睡了。 白鹿萍眼神游離,底氣不足地反駁:“能,能有什么事!”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太久沒收拾她了,她莫不是以為她這個母親開始吃素了!白金氏把白曙妥當地安置在搖籃里之后,雙手直接往女兒的腰間掐去。 “怎么,你以為你結婚了,當媽了,我就管不著你了?”白金氏的語氣惡狠狠的,襯得那張兇狠的臉格外可怕。 白鹿萍這兩三年雖然跟著丈夫東奔西跑,但是天生就是個微胖的,被掐了軟rou,可疼了。她呲牙咧嘴,告饒:“我錯了,我說,我說!” 白金氏這才停手,“早這樣不好!不管你是已經當人家的媽了,還是當人家的奶奶、外婆了,你都還是我女兒,都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我活著,你就得聽我的!” 白鹿萍抱住白金氏的手臂,搖了搖,連聲說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這老□□!” “你說什么!”白金氏作勢又要掐她。別以為她老了,耳朵不行!“到底是什么事,快說!” 白鹿萍頓時像個小學生一樣端坐好,頗有幾分曖昧地說道:“當時文志不是在野戰醫院養傷嗎?我去照顧他的時候,才知道三哥也在那醫院里。他似乎和照顧他的那個護士,有點兒那什么!據說哥走的時候,那女護士還哭了呢!” 白金氏聽到這,臉就耷拉下來了,“這不害臊的!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還鬧出這種事情,他怎么不給我去死!” 白鹿萍就知道,三哥的那荒唐事要是被mama知道了,她準氣炸!要知道爸爸白三朝以前可是個有錢俊俏的男人,就算不主動沾惹女人,那些花花草草也會自動貼上來,為這事,mama惱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爸爸老了,沒精力亂來了,mama才過上了舒心日子。也就因為這,mama對哥哥們這方面的管教非常嚴格!三哥頂風作案,那純粹就是找死! “媽,你也別罵三哥了,他這不是回來了。你就當什么都不知道得了?”白鹿萍為三哥說話,雖然她覺得精神出軌也是出軌,但是為了三哥的小命著想,為了家庭的和諧,她還是昧著良心幫他說好話。 白金氏瞥了她一眼:“這我能不知道?”就算是為了她的乖孫,她也得把這事情壓在心底?!皠e看你三嫂是個事事聽你哥的,你看這事情要被她知道,她肯定要跟你三哥鬧起來不可!” 白鹿萍有些將信將疑:“不該吧,三嫂對三哥,死心塌地,三哥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三哥說屁是香的,她絕對不會說屁是臭的!她怎么可能跟三個鬧得起來!”當初三嫂是怎么趕上來巴著三哥的,她可記得清清楚楚!兩人談戀愛,三哥一杯豆汁兒就能把她騙到手!那倒貼勁兒,連她這個小姑子看著都臉紅!為自己跟她同為女人,臊得慌! 白金氏白了女兒一眼,這個蠢貨,看人都不會看,“反正這事情千萬不能讓你三嫂知道!” 第19章 · 有白金氏的吩咐,白鹿萍夫婦當然不敢跟劉英透露絲毫白啟后在戰地醫院的風流韻事。但是架不住劉英有一顆敏感的心,一個一心只撲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她總會發現自己男人的那點貓膩。 最近,劉英有點閑。接送孩子上幼兒園的事情,有公公和大伯做,而白仁和白梅也非常適應這樣走讀生涯,根本不用她cao心。就連本應該需要她照顧的白曙,婆婆也接手了。家務事,有二嫂在,她要做的也不多。所以她索性把全部心思放到丈夫身上。這樣一來,她就更覺得白啟后不對勁了。 白啟后從南邊回來后,似乎對院子里那顆核桃樹有了特殊的感情,每天冒著寒風,拖著病軀,也要把窗子打開,盯著院子那顆核桃樹發一會兒呆。 而這天,白啟后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了兩顆核桃,在手里把玩。這使得劉英意外,不由得出言詢問:“你不是不喜歡這些老物件的嗎?”這兩顆核桃可不是一般的核桃,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在公公手上見過。似乎叫悶尖獅子頭,是前朝留下來的老東西。 對于劉英的疑問,白啟后抬了眼皮,淡淡地看著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以前不喜歡的,現在喜歡了。以前喜歡的,現在可能不喜歡了?!?/br> 劉英心里一個咯噔,她總覺得白啟后話里有話,但是她不敢細問。只得幫他把窗子關上,把被子掖好,坐在床頭的椅子上,陪他說話。當然,一直都是她說,他聽,間或會回她幾句。講著講著,她問出了憋在心里好幾日的話:“啟后,你領導那邊怎么那么久還沒有回音?是不是信件沒有寄到?” 白啟后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問那么多干什么!” 劉英頓時閉嘴了。 過了好一會兒,白啟后似乎覺得自己剛才的態度不大對,主動找了個臺階,“看時間,信件應該是寄到了的,那邊回信可能要點時間,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有消息了?!?/br> 劉英悄悄松了一口氣,小心地看了白啟后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小妹她家那位不是被調到衛生部當秘書嗎?你說,讓他幫忙問一問……” 劉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啟后嚴厲地打斷了:“你好歹還是上過革命大學的,怎么思想覺悟那么低!這是走后門,這是封建毒瘤!” 他這話把劉英嚇得臉色蒼白,嘴唇顫抖,“我,我不是,我就是,就是……” 她說不出話來,這是她和白啟后結婚以來,他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覺悟低!走后門!封建毒瘤!這三條評論,任何一條都能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話出口,白啟后也有些后悔,看到劉英這膽小瑟縮的模樣,他又是瞧不上,又是可憐,于是不得不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劉英還是那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哎,你還是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br> 劉英像是得到了什么赦令一樣,快速離開房間。離開前,她看到白啟后的手不斷地旋轉把玩著那兩顆嫣紅如玉的核桃,核桃碰撞的聲音如同金玉一般清脆,卻聲聲擊在她的心坎上,讓她心神更亂。 劉英路過白啟后的書房,腳步頓住了。這是白啟后歸家后,因為在東北角院休養,所以暫時辟出來的書房。他的身體好些之后,就常常在書房里一呆就是一下午。 劉英猶豫了片刻,推開書房。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這間書房。她一眼就看到書桌上展著一份手稿,旁邊還有一封信。她朝四周看了看,沒人,于是快速進入書房,把門關上。她的心跳得非常厲害,仿佛能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一樣。自從嫁給白啟后之后,她從來都是很規矩的,他的書房,她很少靠近,他的私人信件,沒有他的允許,她不會私自打開。但是這一次……他的不對勁,讓她不安。她邁著重若千金的步子,走到了書桌前。 桌面上的那張手稿,令她心涼。 “野有胡桃,枝葉茂兮。 有美一人,貌秀麗兮。 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野有胡桃,枝葉盛兮。 有美一人,心大善兮。 邂逅相遇,嘆吾婚兮?!?/br> 這是丈夫白啟后的字……一瞬間,淚水就從劉英臉頰滑落!和他在一起后,他從來沒有為她寫過這種小詩!嘆吾婚兮!嘆吾婚兮!他后悔和她結婚了!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已經明白為什么他從南邊回來后,突然就喜歡上院子里的核桃樹了,也明白他為什么會忽然找出文玩核桃把玩了!原來和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有關!她顫抖著雙手,拿起旁邊這封沒有署名的信。信封是打開的,她抽出了里面的信。信上的字跡娟秀: “解情釋義,望莫相念;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惜半載相識,便化消煙。唯伏愿公子千秋萬歲?!?/br> …… 傍晚,劉英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有那紅紅的眼眶,還能看出些端倪。 白曙因為能預知的緣故,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劉英的異常。他在奶奶懷里“啊啊”叫了起來,朝劉英伸出手。 白金氏把白曙舉到和她齊平的高度,沒好氣的用額頭蹭他的肚子,“你這小沒良心的,我給你兜屎兜尿,伺候你喝,伺候你穿,你見到你媽就忘了奶奶了!” 白曙哼哼叫了起來。 白金氏把白曙遞給劉英,“抱你兒子吧!”她的聲音雖然有些惡狠狠的,但是動作卻很輕柔。白曙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他明白了,他一男的都能看出來mama的不對勁,奶奶這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 劉英愣了愣,軟乎乎的兒子……她緊緊把兒子抱住,就像是抱著救命稻草一樣。她以為,他在這么多愛慕他的女人中選擇了她,是因為他愛她! 白曙感覺媽抱著他的手在不斷地收緊,他在心里深深嘆了一口氣。被背叛的感覺,他懂!就是因為懂,所以才更加憐惜她。 這個晚上,白曙睡得并不安穩。不可否認,他擔心那個女人。 第二天,正好是幼兒園休假,白昌他們不上學。 白昌他們幾個在幼兒園和小伙伴們玩得樂不思蜀,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呆在幼兒園里。今個早上,白昌和白仁哥倆還因為不能去幼兒園而不開心呢!而白田、白軍則跟著邱氏回都村看爺爺和爸爸mama去了。 “昌兒、仁兒你們過來!”劉英收拾完廳堂之后,朝悶悶不樂的白昌和白仁招了招手。 白昌和白仁走到劉英跟前,劉英從口袋里拿出兩顆核桃遞給他們,“諾,拿去玩吧?!边@兩顆核桃分明就是昨個兒白啟后把玩的那兩個。 白昌和白仁不知道呀,以為只是普通的核桃,興奮地拿到院子里,用石塊砸開,想要吃里面的核桃仁。 劉英看到那被砸得四分五裂的核桃,心中爽快了些。 “哎呀!什么味?”剛把白義的臟衣服拿出來,打算洗洗的白玉氏突然叫道。她的鼻子動了動,瞬間尖叫起來:“不好了,不好了,東北角房著火了!”她喊完就扔下手里的東西,提水往東北角院跑。 各屋里還在貓著的人聽到聲音也沖了出來,拎上水桶就往三進院跑。就連白曙都被白金氏抱著跑了過來。 一看到所謂的“失火現場”白曙心里就明白了,這火是mama故意放的。雖然火是房內的煤爐引發的,但火勢只在角院的小書房里,且只在小書房的書桌上。那書桌已經被燒得黑漆漆的了,上面的書信全被燒成灰了。 白三朝心疼的直呵氣,這,這可是上好的黃花梨! 白啟后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看到這情景,就臉色發白,他抓著那被水淋濕的灰,仿佛死了娘一樣,“這,這,不可能,不可能!……” “三弟,你干什么!”白啟煌把白啟后扶起來。他的身體還沒好,怎么能跪在水里! 白金氏皺了皺眉,發令道:“好了,劉英你把這收拾一下!還有,以后注意點,不要再出這樣的事!若是沒人在屋里,煤爐就給我蓋起來!” 劉英低著頭,小聲地應道:“知道了?!?/br> 白金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她身體輕微地顫抖,才離去。 “我就說,那事情千萬不要被你mama知道,她若知道,肯定要鬧起來的!哎!只希望她不要鬧得太厲害!”白金氏親了親白曙的小臉蛋,滿是無奈。作為女人,她很理解三媳婦,但是作為婆婆,兒媳心有不順就放火燒屋的事情,讓她不快!家里那么窮,哪能讓她這樣??! 白曙眼中閃過異光,他如果能說話,他真的特別想和奶奶說:“這事情還沒玩呢!” 果真,到傍晚的時候,白曙在正房里聽到了爸爸在角院里怒斥mama的聲音。 “思想太狹隘!太狹隘了!我和她只是革命感情!別用你齷齪的想法去衡量我們!” …… 白曙偷偷朝爺爺奶奶看去,他們肯定也聽到了爭吵聲,可是他們臉色平靜,就像什么都沒聽到一樣。 過了一會兒,白啟后氣急敗壞的聲音停了。 一,二,三……當白曙數到十的時候,他聽到了院子里砍樹的聲音“咔咔咔”,還有哥哥jiejie的哭泣聲。 第20章 · 白金氏忍不住了,出了房門,大聲罵道:“你這敗家媳婦,給我住手,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先是燒房子,再來就是砍樹,還讓兩個孩子哭成這樣!” 劉英委屈,借著這股委屈,以往在婆婆面前話都不敢多說幾句的她,這回就可勁兒地哭:“媽,白啟后他,他好樣的!他竟然……”她邊說邊掉眼淚,手里拿著斧頭不停地砍樹。在婆婆面前提丈夫的風流韻事,她真的害臊……怎么都開不了這個口。 “弟媳,就算老三有什么錯,你也犯不著砍核桃樹出氣吧?!卑讍⒅且荒槻毁澩?,這樹好好地生在院子里,夏日給他們遮蔭,秋日給他們果實,冬日還給屋子舔幾分生機,怎的平白無故,就被砍了? 劉英不知道要怎么解釋,難道說她不想讓啟后看到這核桃樹,睹物思人?她可說不出來! “那個,劉英呀,咱們有話好說,你先把斧頭放下,這不安全。你看白仁和白梅,他們被你嚇成什么樣了,你不心疼嗎?”白玉氏安撫道,她小心翼翼上前,把劉英手里的斧頭奪下。 劉英也沒有反抗,順勢就把斧頭給了白玉氏。那核桃樹的年歲真的太大了,樹干也硬,她砍了幾下,手都發麻了。 “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白三朝話里的嚴厲勁兒,沒把白啟后和劉英嚇到,倒嚇得白仁和白梅停止了哭泣。 劉英不說話,只一味地看著自己的腳。 “你說!”白三朝質問白啟后。這兒子,就是個不省心的!他在南邊的時候,害他和老伴每天提心吊膽,唯恐他一個不慎,丟了性命!好不容易回來了,還落了一身病。病眼見著快養好了,現在倒跟媳婦吵起來了! 白啟后扭頭,也不說話。這劉英,他倒是看走眼了,還以為最是溫良恭儉讓,可沒想到醋勁兒那么大! “我知道,我知道!”白昌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巴巴地跑到爺爺跟前,“爺爺,昌兒知道!” 緊接著白昌就連比帶劃地把事情還原了。 原來,白啟后找不到悶尖獅子頭,就詢了劉英。 劉英當時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幫他煎藥,聽到他的問話,小聲地說道:“不知道,不是一直在你手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