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起來啊你,裝睡美人哪?” 換成以前,她早就要從床上跳起來罵他不講衛生了,可二丫始終闔眼睡得沉。 “嘖——”衛蕤煩躁把煙蒂用皮鞋踩滅了,朝外頭和小春喊?!澳阆胂朕k法??!總這么睡著能行嗎,死了怎么辦?!?/br> 和小春正用二丫的指甲鉗修指甲,漫不經心?!皼]聽說過那句話嗎,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br> “那也得讓她起來,總這么睡覺什么時候是個頭?!?/br> “你讓她睡,睡個三天五天的?!焙托〈喝拥糁讣足Q,拍拍大衣站起來?!皠e理她?!?/br> 衛蕤著急寫在臉上,“不行,今天必須讓她起來。你不是看心理大夫嗎,給他打電話問問怎么回事,是不是讓啥給催眠了?你包里帶藥沒有,給她吃點?!?/br> “我那藥都是治不睡覺的,管不了這個?!焙托〈罕Ъ缧币性陂T口,“她睡得可真舒服啊……” “我都想跟她一塊躺會了?!?/br> 衛蕤看和小春不幫忙,自己擼起袖子做了個抽耳光的動作,在二丫臉上比劃了兩下,想一想,不太忍心下手,又去找她澆花用的小噴壺往她臉上噴。 “不就是讓她起來嗎?!?/br> “你有辦法?” 小春姑娘穿著一件火紅的大衣,風情萬種地走出去,站在賣面食的小攤前遞給人家老板十塊錢,拿走了代替真人吆喝叫賣的大喇叭。 衛蕤將信將疑:“這玩意能行嗎?” 和小春擺弄著按鈕,不知道碰了哪里,大喇叭開始自己唱生日快樂歌,衛蕤雙手捂住耳朵。 和小春清了清嗓子,拿著喇叭在二丫耳邊開始呼喊。 “杜豌杜豌起床啦,你的小胡哥回來啦!” 二丫還是睡,呼吸均勻起伏,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和小春脫了大衣,不信邪,喝了口水又接著喊,喊得嗓子都啞了,鄰居全都出來看熱鬧,和小春摸了摸二丫的脈搏,面色凝重給衛蕤下命令:“快點打電話?!?/br> “這么睡要出人命的?!?/br> 救護車嗚哇嗚哇地拉走了二丫,送到市二院,和小春拉著精神科同事給二丫會診,最后得出結論。 身體啥毛病都沒有,就是不愿意接受客觀事實從而產生心理性排斥,造成了自我催眠。 表面上是睡著了,其實她自己清楚明白著呢。 和小春穿著白大褂,“那她什么時候能醒???” “想醒的時候自己就醒了?!?/br> 和小春郁悶嘆氣,拉著同事低聲說:“有沒有什么快點的辦法?給她扎幾針呢?” “她跟你什么關系???” “表妹,真親戚。失戀了沒出息,我大姨都急死了?!?/br> 大夫也八卦:“那門口那男的是誰???” “前男友唄,聽說人不醒怕鬧出人命,跟來看看?!?/br> “其實好辦,剛才給她檢查的時候肚子就叫,不給她打營養針,明后天肯定自己就餓醒了?!?/br> 和小春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就這么辦了! 送大夫出來,衛蕤還跟人家點頭哈腰的道謝,大夫瞪了衛蕤一眼,沒給好臉色。 結果當天晚上,二丫躺在醫院里的事情就讓杜銳知道了,杜銳帶著媳婦趕來醫院,也不知道聽哪個護士說的,搞誤會了,以為二丫成了植物人。 那大個爺們愣是摟著meimei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消息傳到雁城,說老爺子,你可得穩住,咱家丫丫出事了。 杜嵇山問出啥事了。 保姆學話也沒學明白,就說丫丫植物了,八成醒不過來了。 杜嵇山捂著心臟嘎一下就抽過去了。 二丫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了一對小老鼠穿紅披綠地拜天地,他倆拉著手對著頭,吱吱叫著摟著缸香油。 剛要入洞房,廟里敲鐘,老和尚來點油燈,看見他倆,大掌揮下來,小老鼠抱頭四竄,就這么走散了。 小老鼠回了洞里,拍著肚皮想,睡一覺吧,睡一覺他就回來了。 就這么睡啊睡,睡到饑腸轆轆,二丫眼睛一睜,醒了。 趕回雁城,她趴在爺爺病榻前餓的一邊扒飯一邊保證,爺爺啊爺爺,你可千萬別有事,你要有事我就成罪人了。 爺爺?爺爺?我是二丫呀。 她揪著杜嵇山的胡須,唉聲嘆氣,把胡唯走了的傷心事也忘在了腦后。 聽見孫女的呼喚,杜嵇山醒過來,祖孫倆笑呵呵望著對方,從此家里再也沒人敢提起胡唯這個人。 經歷了這件事,二伯母更加加深了二丫‘命不好’的定論。 還私下里跟兒子杜躍講,以后快離你堂妹遠點吧,親近的人都克死了,人家胡唯那帥小伙前途那么好,都讓她克到那么老遠的地方去,以后指不定怎么著呢。 轉眼就是11年的春節,杜家人聚齊,杜??匆姸?,眼里除了疼愛,更多了些愧疚。 就連胡唯給自己打來的拜年電話,杜希都是躲在陽臺接的,不敢讓二丫聽見。杜希在電話里囑咐了胡唯好幾次,要照顧好自己,保重身體,最后胡唯問。 “爸,二丫在嗎?” 杜希往客廳看了一眼:“在,看春晚呢,你要跟她說句話嗎?” 喀城的夜晚風寒雪重,那是胡唯第一次在海拔那么高的地方過年。他站在軍區總院的病房里,平靜地看著窗外。 良久才低低開口。 “不了?!?/br> “讓她看電視吧?!?/br> 二丫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實則耳朵是聽著杜希的一舉一動的。杜希說點什么,她就抱著靠枕不安地動一動,直到杜希收了線,二丫一顆心才放下。 兩個人就像當初約定好了似的。 誰也不跟誰聯系,二丫生怕這個電話打過去,他就告訴自己他喜歡了別人。 2014年的通訊設備,二丫已經從能砸核桃的諾基亞換成了時下最流行的蘋果5,聊天軟件也從qq換成了微信。 只不過身邊的人都不再叫她二丫了,更多的,是稱呼她的名字。 杜豌。 下午兩點有一個美國制作團隊來開會,是針對今年新推出“全境系列”紀錄片高清拍攝技術支持的研討會。 鬧鐘提醒還有十五分鐘,二丫打了個呵欠,抱著記事本和資料去b 棟會議室。 她穿過走廊,穿過陽光大廳,熟稔大方地和同事打招呼,然后刷工作證,端莊站進電梯。 一個身材好,長相佳,會穿衣的年輕美人,電視臺很多未婚男青年都盯住了這個從學校直接招過來的姑娘。 體制內的單位,談對象看條件,薪酬基本都那樣,重點就看家里負擔重不重,是否門當戶對。 于是,漸漸地,有人來給二丫說對象了。 二十二樓新聞早播間的喬恒文,就是最先對二丫發起攻勢的一位。 他請二丫喝咖啡,也不出去約會,就在電視臺大樓的休閑廳里,二丫不愛喝這玩意,苦了吧唧的不說,喝完一下午嘴里都酸酸的,還要吃很多清新口氣的糖。 喬恒文遞給她一杯卡布基諾,二丫說了聲謝謝接過來,硬著頭皮嘬了一口,上嘴唇沾了一圈打發的奶泡。 她不自覺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喬恒文看在眼里,心里對她的喜歡又加深幾分。 喬恒文人長的不賴,可以用英俊來形容,能做新聞主播的人氣質也自然更好,他和二丫一起吃過幾次中午飯,二丫下午工作時一拍腦門,忽然想明白了,他可能是追自己呢。 往b棟走的時候,好巧不巧又遇上了他,他穿著一身黑西裝,要去隔壁開欄目策劃會。 “去哪???”他微笑著為她刷門禁,拉開玻璃門。 “和美國佬開碰頭會?!倍颈е浭卤?,和喬恒文邊走邊說。 “又要拍新片子了?” “嗯,拍地貌,全境系列一共出五期,五月采風?!?/br> “辛苦,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br> 二丫抱著記事本的手緊了緊,緊張撒謊:“開會,晚上得加班,下次吧,下次我請你——” 她心虛沖喬恒文一笑。 喬恒文紳士風度:“好,等你?!?/br> 誰知道下班在停車場二丫被喬恒文撞了個正著。 她故意晚了二十分鐘,等準點下班的同事們都撤退的差不多了,她才拎包搭著大衣下樓。 一路哼著小曲走到負一層停車場,按了下車鑰匙。 小胡爺威風凜凜的黑色坐騎應聲而亮,二丫鉆進駕駛座,開開心心回紅星胡同的家。 不經意瞥了眼后視鏡,這才發現喬恒文始終跟在她身后,握著方向盤微笑著看她。 二丫臉騰地一下紅了,局促正了正身體,不斷開車間隙望著后視鏡。 喬恒文用大燈晃了晃她,忽然加油躥到她身邊,降下車窗。 二丫悲壯地也降下玻璃,英勇就義地樣。 喬恒文什么都沒說,就溫柔地叮囑她一句。 “回家路上慢點?!?/br> 然后白色奔馳加速離去。 二丫在喬恒文心里是個謎。 她身上兼具女人成熟和少女天真,她想在你面前表現地一本正經,可總是不經意暴露孩子樣的頑劣本性。 她不是虬城人,單位傳過她家庭條件不好,研究生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掙出來的。 衛蕤知道她編的這瞎話以后罵她沒良心。 “你打工掙來的?你怎么不說你要飯要來的?你打工掙得那點錢全都吃里扒外給你娘家了!給你哥娶媳婦了,你哪來的錢?可憐我那苦命的胡爺誒——” 和小春重踩衛蕤一腳。